迴到天一居之後,白舒發現自己的房間被打掃的一塵不染,不像是一個多月無人居住的樣子。


    白舒坐在床邊,將掛在床頭的那個香囊解了下來,放在了自己的行李之中。


    至此白舒的部家當就是一件羅詩蘭給他做的秋裝,一件董色給他縫製的青衣,一個香囊,一支名為連山的符筆和幾張符紙,一把名叫星隕的劍,一粒藏水丹和一塊玉佩。


    東西雖然說不上多,但也不算少了,正在白舒整理行李之際,他忽然瞥見自己的枕邊有一根長長的頭發,董色和紙鳶的頭發都沒有這麽長,而且她們二人也從沒在這裏睡過。


    真說起來,自淩問兒死後,白舒已經很久沒有在枕邊找到過這樣的長發了。


    一愣神的功夫,門外忽然傳來紙鳶的叫喊聲:


    “少爺,快出來看看!”


    白舒連忙快步走了出去,隻見門口那株忘川桃上,忽然靈氣大動,許久不知蹤影的雪魄蛾也飛落在了枝頭。


    枝頭上本來就有著黃豆大小的淡青色果實,此刻它們在靈氣湧動下緩緩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著,三五息之間,就長成了龍眼那般大小,顏色也變成了桃紅色。


    大量的靈木之氣湧動,緩緩的聚攏到了雪魄蛾的身邊,正在這時,白舒的燭龍心法蠢蠢欲動,他隻往前走了一步,那些靈木之氣就不受控製的向白舒體內湧去。


    靈木之氣與普通的天地靈氣不同,其中蘊含著大量的生氣,極為滋補,沒一會兒的功夫,忘川桃所產生的靈木之氣就被白舒吸收了個幹淨。


    白舒體內的劍靈氣卻同時不安分的躁動了起來,將白舒的經脈不斷的拓寬甚至是折騰了個粉碎,而剛剛進入白舒體內的草木靈氣,卻又極快的幫白舒修複著受損的身體,最終被劍靈氣當作養料盡數吸收。


    白舒氣海中的劍靈氣瞬間從氣體化成了漿液,體積也一下子縮小了數倍,那化為漿液的劍靈氣,卻不由自主的湧向了白舒的經脈之中,如同大海將自己的海水灌注進了其他江湖水係裏麵一樣。


    白舒閉上眼睛,就能看見劍靈氣在自己體內緩緩流動的場景。


    希微境氣海方滿,引靈氣如引江河,氣海為樞,靈氣分流四散於體內,流轉間化氣為漿,百川奔流。


    白舒睜開眼睛,隨手在空中畫了一張水字符,一篷清涼的水花憑空出現在忘川桃的樹上,淋在了新結的桃果之上。


    白舒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然一下子就成功的完成了一次虛空凝符。


    紙鳶也有些意外道:“居然一次就成功了。”紙鳶看白舒虛空凝符數百次,最多也就是十次才能成功一次,而起手第一張符就成功,還前所未有過。


    白舒完沒想到希微境界溝通天地靈氣能達到這種恐怖的地步。


    隻不過一來白舒天賦不錯,對於靈氣的理解本就過於常人,自身有擁有劍靈氣和能讓靈氣臣服的燭龍心法。


    再一個就是白舒這道水符已經畫了無數次了,早就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所以白舒才能在剛入希微,就做到了這個程度。


    白舒笑了笑,問紙鳶道:“你想看下雨麽?”


    紙鳶看了看高懸的明日,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白舒站在天一峰上,心無雜念,抬手就在天上又寫了一道水符,隻不過這一道水符,白舒傾注了自己身上的部靈氣,那水符寫出來之後,在空中逐漸放大,最終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下一刻整個天一峰上,都嘩啦啦的下起了雨來。


    白舒連忙拉著紙鳶往忘川桃樹下躲了一下,卻也不免被水珠打濕了頭發和衣服。


    紙鳶卻咯咯的笑著,她沒從見過如此神奇的景象,滿心的歡喜和好奇。


    兩人正笑著,忽然聽見了紅豆悶悶不樂的聲音。


    紅豆剛剛上到天一峰來,身上穿的道袍被淋濕了大半。


    “我說白師兄,這晴天白日的,你這天一峰上怎麽下起了雨來,好巧不巧的,隻下了一小會兒,就把我的道袍淋濕了。”紅豆撇撇嘴,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白舒有些尷尬的打了個哈哈道:“這天氣還真是變化無常,我也正納悶兒呢!”


    紅豆抖了抖身上的水,輕歎一聲喃喃自語道:“最近這一年天氣都有些反常,難道真應了那句話?”


    “怎麽了紅豆?”白舒見紅豆神神叨叨的嘟噥著什麽,輕聲問道。


    紅豆抬起頭來笑道:“沒什麽白師兄,我剛算了一卦這忘川桃何時結果,這一上山來,果然到時候了。”


    白舒當然還記得曾經給紅豆的承諾,便道:“我還記得當時許了你師父一顆桃果的,不過我看這忘川桃足足結了十幾果,也送你一顆吧!”


    紅豆先是客客氣氣的道謝,然後才說道:“相傳忘川桃是泉下忘川之水滋養而生的一株靈木,早年間太虛觀裏麵,隻有一顆忘川桃樹,就種在梨花小築的院子裏麵。”


    紅豆緩緩講述道:“隻可惜那株桃樹在百年前就死了,至此太虛觀裏再沒有這種樹了。”


    “直到二十多年前,觀裏有一位姓白的前輩,在梨花小築的石子縫隙中摳出了一顆果核,拿到了天一峰上種下。”


    “當時眾人都笑他,卻沒想到幾年之後,天一峰上竟真的多了一株桃樹。”


    “居然還是忘川桃!”紅豆興致不減的說著。


    “相傳忘川桃樹的桃果,吃了之後可以讓人夢到自己最心愛的人,但並不是所有忘川桃,都是可以開花結果的。”


    紅豆的聲音有些稚嫩,但語氣中透著一種對傳說的堅信不疑,把紙鳶都聽的呆住了。


    他笑笑繼續說道:“因為忘川桃要想開花結果,必須汲取到忘川之水裏麵的營養,因此根部要深深紮進土裏麵,一直向下,紮到黃泉深處,三生石畔,奈何橋下,那忘川的水中。”


    “曾經梨花小築的那株忘川桃從沒開花,更談不上結果,但那位前輩種下這果核之後,生出的新桃,卻是年年開花,年年結果。”


    紅豆長歎道:”世人都說,他種的桃樹,根已經紮到了忘川之中。”


    白舒被驚的目瞪口呆,且不說地麵離黃泉有多遠,單說這天一峰,就有數百丈,莫淵山更有千丈,別說是桃樹的根,就是藤蔓,都未必有那麽長的。


    見白舒詫異的樣子,紅豆又趕忙擺擺手道:“這也是隻是傳說,白師兄也不必驚訝。”


    白舒點了點頭,卻總忍不住生出將忘川桃的根部挖出來看看的想法。


    紅豆不知白舒的想法,繼續道:“當年那位前輩看這桃果看的緊,我師父好不容易才要得了一顆。”


    紅豆麵色有些唏噓道:“我師父說那時候他還不懂這桃果的作用,隨意吃了,在夢裏麵,見了自己所想的那人一麵。”


    紅豆複述著江聖軒的話道:“哪裏想到後來這桃樹居然死了,一別又是二十年!”


    說道這裏,紅豆才解釋自己不接受白舒贈果的原因:“我年紀還小,沒那麽多故識,自然不需要這桃果,我給我師父帶一顆迴去就好了。”


    白舒嘖嘖稱奇,自然應允,紅豆也將雪魄蛾收了迴去,臨走的時候,紅豆請求道:“我馬上也要動身去其他三派了,不知道能不能讓我帶紙鳶下峰去玩兒一會兒?”


    白舒看了紙鳶一眼,見紙鳶也有幾分期待,就點了點頭。


    紅豆剛走,白舒就忍不住找了個鏟子,在忘川桃下挖個不停。


    他想著小心翼翼挖著,然後看一眼忘川桃的樹根,總不至於傷了這棵樹。


    正動手間,羅詩蘭卻上了天一峰來,製止了白舒。


    “師弟,快住手,你再做什麽?”羅詩蘭拉住了白舒,聲音中已經隱隱有了怒氣。


    白舒連忙道歉,並解釋了一番。


    羅詩蘭這才消氣道:“都是傳說,那裏能當真,這樹我上山之前就有了,是師父親手栽的。”


    白舒怕羅詩蘭生氣,就道:“都怪我好奇心太重,我這就把土填迴去。”


    白舒說著去就要動手,卻忽然在土裏麵看見了一個東西。


    白舒和羅詩蘭說過之後,合力將那東西取了出來,發現竟是一個酒壇子。


    白舒用水符弄了些水出來,清洗幹淨了那酒壇,才發現,酒壇之上刻著一行字。


    “念詩蘭上山,埋女兒紅於此,留待婚用。”


    白舒念了一遍,就明白了,這是白訪雲為了紀念羅詩蘭上山,親手埋下的女兒紅,準備留著等羅詩蘭結婚的時候再喝的。


    隻可惜白訪雲沒能知道,那埋在桃花樹下的女兒紅,曆經了時間的沉澱和醞釀,被啟出來之後,有多麽芳香撲鼻!


    羅詩蘭見字如麵,跪倒在了地上,手裏捧著酒壇子,一下子哭了出來。


    她哭道:“師父從來沒有告訴我,她為我埋了一壇酒在下麵。”


    至此白舒才知道,白訪雲真的是把羅詩蘭當女兒來養的,因為隻有一位父親,才會想著給自己的女兒埋下女兒紅,然後守護著她成長,等待著另一個男人將她娶走。


    隻可惜白訪雲沒有這個機會了,若不是白舒聽了紅豆的那番話一時興起在忘川桃下挖了起來,恐怕這壇酒一輩子都沒法重見天日。


    白舒蹲在羅詩蘭身邊,拍了拍羅詩蘭的肩膀,羅詩蘭一下子靠在了白舒的懷裏,眼淚打濕了白舒的衣襟。


    “師姐,我們把它埋迴去吧!”白舒柔聲道。


    羅詩蘭輕“嗯”了一聲。


    白舒又道:“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等你成親的那天,這酒一定要給我喝上一口。”


    羅詩蘭聞言在白舒的懷裏哭的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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