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你”

    “好,我答應你,我再也不在討債時動刀”

    趙紅兵和張嶽在幾個月中類似的對話太多,二狗僅列出比較有代表性的三段。其它的對話結構大多類此。都是趙紅兵以朋友交談的方式希望能拉迴已經走在懸崖邊上的張嶽。

    這時的趙紅兵,已經不再是五年前的那個純粹的墨者了,他的腦中已經融入了許多道家的思想。九十年代的趙紅兵,對待朋友是一如從前的墨者一貫風格,但在處理具體的問題時,更多的采用老子的思維方式和理念,中華傳統思想的寶庫已在趙紅兵麵前打開,趙紅兵僅僅管中窺豹背下了一本《道德經》,就已足使他在我市九十年代初的那個血雨腥風、風雨飄搖的江湖中勝似閑庭信步。

    一生清廉的趙爺爺沒給趙紅兵留下幾個錢,但是卻在去世前教會了趙紅兵做人的方式,這才是趙爺爺留給趙紅兵最大的遺產。

    趙紅兵總希望能夠消除張嶽的戾氣與匪氣,但是他,隻做到了一半。正向前麵的對話一樣,張嶽聽進去的大概隻有一半。畢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小北京曾評價說:沒有紅兵那幾個月的苦勸,張嶽肯定連95年都活不過去。小北京對張嶽也沒少勸過,但張嶽可能連5%都聽不進去,因為他心裏總認為,隻有趙紅兵才是他的大哥,小北京隻是和他平起平坐的好兄弟。

    在張嶽住在趙紅兵家中的幾年裏,二狗經常能看到李洋去趙紅兵家找張嶽。

    二狗發現,每次在趙紅兵和張嶽兩人談話或者開玩笑時,李洋總是一言不發,抱著張嶽的胳膊癡癡的看著張嶽。二狗依稀記得,18,9歲時的李洋的貧嘴功夫根本不亞於小北京。

    當一個女人真的愛上一個男人時,總會變得很小鳥依人,無論她之前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李洋對張嶽的愛,堅定而執著。

    據說,十個月以後,李洋在和張嶽結婚前曾與她的閨蜜高歡有過如下對話

    “你知道張嶽是個什麽樣的男人嗎?”

    “當然知道,男人中的男人”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知道張嶽現在在幹些什麽嗎?反正我們學校裏,從學生到老師到校長沒一個人不知道張嶽的大名的”

    “我當然知道他在做什麽,如果一個女人不讓她的男人去做他喜歡做的事,那這個女人一定不愛這個男人”

    “你真的嫁給他?你想過嫁給他的後果嗎?”

    “想過,什麽樣的結果我都已經想過了”

    “那你還決定嫁給他?”

    “嫁給他是我一生最大的夢想。我一定要圓了我的這個夢想,就算我穿上了婚紗以後第二天,他就死了,我也心甘情願為他守寡”

    “你怎麽這麽傻呢?唉,其實女人都一樣。你是不是能經常見到紅兵?他還好嗎?”

    “恩,不太好,總是醉酒”

    “他現在怎麽這樣呢?”

    “因為你吧”

    李洋終於把這句誰都不敢說出的話說了出來,高歡心頭又是一震。

    “你和張嶽結婚,紅兵會來嗎?”

    “當然來,這還用問,你會來嗎?”

    “……我會”

    李洋和張嶽結婚後六年,張嶽被槍決。留下了李洋和一個兒子,李洋守寡至今。

    “能和張嶽結婚一年,我已經死而無憾了。我們結婚六年,我還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我這輩子,太滿足了”李洋現在經常這樣說。

    小北京每次看到張嶽和李洋膩在一起,都是非常羨慕。

    1993年,小北京也不再是當年那個玩世不恭的小頑主了,已經是個28歲的成年男人了。

    他又想起了三姐。

    開辟鴻蒙,誰為情種,都隻為風月情濃。

    第八節、碧雲天、黃花地(上)

    1993年春夏之交某個周日的一天,趙紅兵的三姐來到了“亞洲飯店”。

    “小申東子,紅兵呢?”美女就是美女,歲月根本就沒在三姐的臉上留下任何痕跡,比之幾年前,更是多了一些成熟的韻味,三姐喜歡把小北京稱之為小申東子,因為這樣聽起來比較像日本名字,讀法是“小申--東子”,子不是輕聲,是三聲。

    “昨天晚上張嶽我們三個人喝多了,他倆現在還在家睡著呢,就我命苦,一大早就來了。三姐你幹嘛來了?是不是想我了?”小北京笑嘻嘻的說,他知道三姐來這裏肯定是有事,不可能是沒事來找他聊天。

    “恩,想你了”三姐美目盼兮,笑吟吟的說。

    “…………”小北京早就琢磨好了三姐罵他以後他該說的詞,但他萬萬沒想到三姐居然說想他了。小北京和三姐認識了6、7年,三姐可是從來都沒對他說過一句綿綿的情話。幾乎每次對話都是以三姐抽小北京一下為結束。小北京聽到

    三姐這句“恩,想你了”這句話時渾身骨頭都酥了,一向貧嘴的他居然不會說話了。

    “……三姐,你……”二狗發現小北京不僅忽然結巴了,而且臉還有點泛紅。認識小北京這麽久,二狗頭一次知道他也會臉紅!

    “恩,我真的想你了。”三姐說得一本正經。

    “三姐,你現在看中央三套的《新白娘子傳奇》呢嗎?我特愛看,我覺得你長的特像白娘子,就是你眼睛比她大,也比她年輕”幸福來得太突然,小北京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趕緊岔開話題。

    “嗬嗬,是吧,醫院裏的同事也這麽說”三姐依然笑吟吟的看著小北京

    “三姐,那你覺得我長的像許仙嗎?”小北京癡癡的看著三姐。

    “像……法海”三姐把像字拉了長聲說,然後又突然說出了法海倆字。

    “我哪兒長的像法海啊?”小北京覺得挺冤枉,他一直自認為自己是帥哥,而且他認為他在全市長得僅次於趙紅兵,那是因為趙紅兵和他是兄弟,他就不跟他爭了,第二也就第二了。

    “長得是不怎麽像,但是你行為挺像”三姐咬著嘴唇笑著說

    “我怎麽像了?”

    “法海不就是愛拆散人家婚姻嗎?你不就成天琢磨著我離婚嗎?”

    “我也就是想想,我又沒采取什麽實際行動。我還特喜歡白娘子那歌詞,有緣千裏來相會,三姐你看我家在北京,離你不止千裏,這咱們倆不也相會了嗎?”小北京覺得三姐語氣有點不對,剛才還在說想他呢,這一會兒功夫在三姐又說他是法海了,小北京不是一般的鬱悶。

    “咱們倆是無緣對麵手難牽吧”

    “三姐,我就是要牽你的手”小北京伸出了手作勢要抓三姐的手。

    “去!”三姐輕笑著打了小北京的手一下,“你們這裏的包間還有沒定到的嗎?我晚上要請同事吃飯,我這不是要走了嘛”三姐繼續說。

    “三姐你要走了?!你要去哪裏?”小北京這一驚可不輕,他之所以在這裏賴了六七年不迴北京,除了因為他和趙紅兵的關係以外,還有很大的原因是留在這裏能夠隔上十天半個月的就能見到一次三姐。他現在早已不奢求別的了,隻求能經常見見三姐再貧上幾句。

    “你三姐夫要調動工作到省高法了,我也得跟著去啊。”三姐說得挺輕鬆。“要麽怎麽說想你了呢,以後再見你的機會不多嘍,再也聽到不到你在我耳邊喋喋不

    休了”三姐說完這句,似乎也有點傷感。

    “…………”小北京像是被雷擊中了一樣,坐在吧台上木然良久。

    “三姐,那我以後就見不到你了?”好半天小北京才緩過神來。

    “瞎說什麽呢?我又不是死了,逢年過節我當然還會迴來的”

    “我也要去省城,反正這裏有紅兵,你去哪裏我就跟到哪裏”小北京認真的說,可能他真的是這麽想的。

    “你是真想讓我離婚啊!你是真想當法海啊!”三姐故作嗔怒。

    “我和法海不一樣,法海不愛白娘子,但是我……”小北京話說到一半,沒繼續說下去。畢竟小北京一直沒戀愛過,沒戀愛過的男人想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不是一般的艱難。

    “……我畢竟是結婚的人了,有丈夫,有家庭,我愛我的丈夫也愛我的孩子”三姐也同樣很艱難的說出了這句話,盡管這句話她早在七年前就想說,但是畢竟小北京沒對她正式表白過什麽,有些話她也說不出口。她覺得小北京現在年齡也不算小了,該成家立業了,總這樣單戀著她也不是一迴事。

    “我不管”

    “那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小北京一改往日的趾高氣昂,有點萎靡不振。

    “如果一個女人背叛了她愛的並且愛她的丈夫和孩子和別人在一起了,那這個女人還值得愛嗎?”

    “……不值得”小北京沉思了一下說。

    “明白了吧!既然她可以背叛今天的丈夫,也可能會背叛明天的老公,是吧!”三姐就是想和小北京講明白這個道理,想讓小北京徹底死心。

    “恩,你說的對。三姐你說人這東西有來生嗎?”

    “或許有吧”

    “那你下輩子嫁給我好嗎?”小北京恨不相逢三姐未嫁時。

    “會考慮的,但不一定,更有可能的是我還會選擇今生的丈夫”三姐這人一向特誠實,從不說謊敷衍別人。

    “三姐,晚上帶同事過來吃吧!最大的單間留給你”聽完三姐這席話,小北京雖然心裏很難過,但是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嗬嗬,那我晚上過來”

    當天晚上,三姐和她醫院的同事來到了亞洲飯店。

    三姐點的菜中,又有她最喜歡吃的“地三鮮”,雖然“地三鮮”這菜在東北任何一家飯店都會做,但是沒有一家比亞洲飯店

    的廚師做得更好。

    地三鮮這道最簡單的菜是那天晚上最後上的。

    “這菜怎麽這麽難吃啊!”三姐所有的同事都把這地三鮮吐了出來。的確,這地三鮮的土豆和茄子都糊了,而且一盤子菜裏有半盤子都是油。

    隻有三姐柔聲說,“我覺得挺好吃的啊”。

    說完這句話,三姐把頭轉了過去,瓜子臉上不多的麵部肌肉有些抽搐,眼眶有些發紅。她知道,這地三鮮一定是從來不下廚房的小北京做的,否則不可能有任何一個廚師能做得這麽難吃,小北京知道她最喜歡吃的就是地三鮮。

    小北京對她六年多的單戀,全在這盤難吃至的極地三鮮裏,很苦,極苦。那晚,三姐在同事驚詫的目光下,她自己一個人吃光了這盤地三鮮。

    三姐有著美好的愛情並且愛吃地三鮮,但遺憾的是,並不是來自小北京的愛情和小北京做的這個地三鮮。

    第八節、碧雲天、黃花地(2)

    經過幾年的錘煉,書法已經練得有一定造詣的小北京在三姐走後的某天很憂傷很黯然的在宣紙上寫下了“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燕南歸,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一副大字,行書,掛在了一個包間裏。

    “申爺這字寫的真不錯”張嶽讚歎。張嶽那時候傷已經基本好得差不多了,但是還是沒敢迴家,整日和趙紅兵混在一起。

    “字還行,就是意境差了點。現在是春天,他寫這東西明顯描寫的是秋天。”趙紅兵還不忘挖苦小北京。

    “就你有文化!”小北京正鬱悶著呢,迴頭嚷了一句

    “嗬嗬,別朝我吼,你要是朝我喉能喉出老婆來,我讓你吼一輩子都沒事兒”趙紅兵笑著說。

    “就你趙酒顛有老婆!”小北京像是吃了槍藥。

    “……唉,喝酒去吧!”趙紅兵一想也是,他嘲笑小北京無非是五十步笑百步,誰也不比誰強。他也就是在一段時間內有過女朋友,現在也跟人家結婚了。

    小北京酒量不小,但是那天也喝多了。平時都是趙紅兵喝多,他沒事兒,那天是趙紅兵還能勉強明白點事兒,小北京和張嶽都已經開始說胡話了。

    “再喝點兒!”小北京說

    “你看看幾點了,咱們飯店的服務員都下班了,再喝下去誰收拾桌子誰掃地?”趙紅兵難得那天沒喝多。

    “去巴黎夜總會繼續喝吧,那裏現在才開場,我給富

    貴打傳唿,讓他開車來接咱們過去”張嶽說。巴黎夜總會是我市的第一家夜總會,由於張嶽那時是江湖中人,所以經常去那邊玩。

    “張嶽你給富貴打傳唿,讓他撒楞地開車過來”趙紅兵說。

    雖然張嶽在外麵是社會上首屈一指的江湖大哥,但是在這兄弟幾個麵前,還是像當年一樣。

    當晚九點多,張嶽、富貴、表哥、趙紅兵、小北京等五人去了巴黎夜總會。

    說起這個巴黎夜總會,二狗不得不佩服1993年我市人民的改良能力。因為二狗總以為夜總會是燈紅酒綠的較為高檔次高消費的場所,沒想到夜總會這東西一到了我市,馬上變味,變成了集演藝吧、迪廳、酒吧、妓院為一體的場所,更為獨到的是,如果是晚上十點左右去了這個夜總會,那麽肯定會認為自己是走錯地方了,因為每晚10點,這裏居然還表演一場二人轉!你絕對會認為你是進了我市的二人轉小劇場,而不是夜總會!

    盡管每次進去都會給人以感覺是進了農貿市場,但不可否認的是該夜總會即使以現在的眼光來看其裝修得也是十分豪華的,不但燈光音響一流,而且還在角落裏放了幾個塗滿了fuckyou之類英文字母的大汽油筒子,看起來貌似很狂野,但一端詳就會發現那汽油筒子上的fuckyou全寫成了fakeyou,頗為掃興。但是細想一下也寬慰了,因為往汽油筒子上噴字的這哥們兒雖然英文差點,但是顯然漢語拚音還是很好的。fake這漢語拚音的讀音和英文fuck很是接近。

    該夜總會的名字叫“巴黎”,但是進去了以後就會發現極具鄉土氣息,因為老板就是我市一個鄉下的鐵礦礦長投資的。“巴黎”不但有二人轉等東北特色,而且裏麵銷量最大的酒水就是我市本地生產的1塊5一瓶的啤酒!當然了,這啤酒在這裏賣3塊錢一瓶,有超過80%的人來這裏一不喝紅酒二不喝洋酒三不喝雞尾酒專喝這外麵賣1塊5一瓶的啤酒,十分接近大眾消費。總之,這裏就差沒賣我市七毛錢一斤的原漿白酒了。

    這足以證明我市人民在1993年不喜歡裝逼,全是整實在的。二狗又想起八年後我市第一家肯德基開業的時候,二狗親眼見到了黃老破鞋(即黃老邪)和另外兩個三十多歲的老爺們兒邁著歡快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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