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都下鍋了……”


    王寶興氣極:“那還不趕快撈出來!”


    隻有那一戶人家動作太快把肉下了鍋,其餘人家雖說抱著同樣的想法,奈何動作比不上人家快,王寶興說話的時候他們還沒有來得及把肉放進鍋裏去,沒想到卻因禍得福。


    旁邊挨的近的人家,便是如此。


    他現在甚至還有功夫奚落迫不及待把肉下鍋的人:“族長說得對,咱們趁著有水把肉淘洗幹淨,等到人少的地方再一氣兒煮出來便是,誰跟你家似的,饞嘴病可要不得。”


    被奚落的人家咬牙切齒,但王寶興就在旁邊,他們不敢還嘴,不然就是打了王寶興的臉麵。


    就在打嘴仗的功夫,去打水的人一個個拎著水迴來。


    木槿算了算,他們一來一迴就得一個多小時。


    王寶山已經把之前剩下的水都喂給牛喝,崇文新打迴來的一桶水被周氏接過去,先涮了一下鍋碗,涮完以後才由王李氏把大米倒進鍋裏去。


    一家人除剛出發時以及找到水的當天會煮粥喝,其餘時間皆是熱水泡雜糧餅,吃得嘴角都快起泡了。


    周氏把鍋碗筷子都涮一遍就得用小半桶水,這小半桶水也沒有浪費,而是再次喂給家裏的牛。


    倒並非他們家窮講究,而是一路以來,因為缺水的緣故,他們從來不洗涮家裏的鍋碗,隻有每次找到水的時候,才會從裏到外仔細地涮洗一通。


    ——


    崇文隻休息一小會兒就站起來對弟弟說:“下一趟你隨我一道過去。”


    崇武雖然很累,但依舊乖巧地應下來。


    爹娘漸漸老去,能夠完整走下一整天的路已經需要耗盡他們的體力,姐姐還有外甥外甥女需要照看,家裏隻有他們兄弟二人能夠多做活。而一路上,兄長把能攬過去的活計都攬到自己身上,崇武最清楚兄長有多勞累。


    等把米下鍋,倒上水以後,崇文崇武才一人拎一個木桶過去和其他人匯合,崇文手裏還另外拿著一個鐵掀防身,他們準備繼續過去打剩餘的水。


    和大多數人家不同,王寶興家裏帶著一個大澡桶,十天半個月壓根用不完裏頭的水,雖然之前五六天損耗不少,但仍舊剩下大半桶。今天打水不同於往日,需要兒郎們拎著水桶往返的距離太遠,王寶興婆娘實在舍不得長子如此奔波。


    他家自來富裕,兩個兒子都是被爹娘嬌養著長大,雖說長子成家以後出門曆練去,但是並沒有吃過太大的苦頭。以往家裏的力氣活有長工來做,王寶興和王崇遠還是在逃荒以後才吃到苦頭。


    而十三四歲的小兒子王崇運,除了每天步行走一半路以外,就沒有受過苦頭。


    因為家裏有兩頭牲畜,王崇運不必像比他略大一兩歲的崇武一樣去做力氣活,所以步行幾裏地打水這種活更不需要王崇運來做,擔子隻能落到王崇遠身上。


    剛才王崇遠已經去打過一趟,迴來時累得直接坐到地上,王寶興家的心疼兒子,就想著反正自家有個大澡桶,就算沒有裝滿,仍比別人家多,若實在太累,長子就不要去了。


    結果王寶興聽到直歎她婦人之仁。


    他婆娘也有理:“反正咱家有水,大不了等下次遇到水再打便是,做甚要兒子受這樣大的罪。”


    “你當水是隨隨便便就能找到的?這兩次碰到是老天保佑咱們,不然你看看外頭那群人,哪個不是渴到恨不能從樹根裏頭吸出水來?就讓大郎去,別人能做的,他為何做不得!”


    王崇遠聽著爹娘拌嘴,聽得腦殼疼。


    他拎上水桶就往崇文他們那頭走過去。


    王崇運眼巴巴跟上去,自幼嬌生慣養的王崇運倒沒有提水的打算,他替兄長拿著大刀。


    怕瀑布那頭的人有歹心,去打水的人都帶著家夥,王崇遠就帶著他的那把大刀以防萬一。


    去的時候還好,迴來時一手扛著刀一手還得拎水桶,格外耗費力氣。


    木槿就曾遠遠見過王崇遠的刀,現代刀具多輕薄質地,即使網上賣的劍也不過幾斤重,但是王崇遠的大刀看著至少有十來斤,和木槿在後世所見到的完全不同。


    王寶興這頭在心疼兒子,栓柱爹娘那頭就隻剩下磋磨兒子了。


    栓柱娘剛停下時,就和過去相熟的左鄰右舍感歎老頭子一把年紀還得拉車,現在累得連水桶都拎不住。


    她說話聲音極大,還配合著老頭子哎呦的哭嚎聲,一看就是演給栓柱看的,栓柱簡直左右為難。


    他自己拉著家當還有兩個孩子走山路累個半死,打水一個來迴就要幾裏地,晚上還需要他值夜,栓柱都不曉得該如何做了。


    本來今天不是他值夜的日子,族長當初安排值夜時,每家報上一個人上去就行,分了家的就得按兩家算。


    他爹娘剛出發時就推脫身子不好,說熬上半宿不睡恐怕得累死在逃荒路上,所以,栓柱隻能一個人值兩次夜。


    現在又讓他把家裏的兩桶水也打了,可不是要栓柱的命嗎?


    栓柱擦擦頭上的汗:“不然讓棟梁和我一道過去?兄弟二人一起總歸比一個人快些。”


    棟梁是栓柱最大的弟弟,已經十四五歲了,就算沒辦法像栓柱一樣吃苦拉車,但提桶水總歸累不到。


    話剛一落地,他後娘就哭著說:“棟梁身子骨還沒有長開,咋做得動這樣的活計,這不是要他的命嗎。”


    言下之意就是讓栓柱一個人把兩家用的水都拎迴來。


    兩家人至少需要四桶水,剛才他們幾個出去拎水的漢子在半路上就商量好,一起出去三趟頂天,畢竟還有一群災民虎視眈眈盯著他們,而且現在天已經擦黑,等三趟下來,恐怕天已經漆黑,再過去的話,既沒有同伴一起,還要麵對虎視眈眈的災民,十分不安全。


    所以,無論如何,栓柱一個人都沒辦法給兩家人打水。


    旁邊有關係親近的叔嬸看不過去:“老六家的,合著栓柱不是從你肚皮裏頭爬出來,你就不管孩子生死了不是?你做啥事,老天都看著呐!”


    便是如此,栓柱娘因為心疼棟梁,死活不肯讓棟梁去。


    結果最後還是栓柱爹慢悠悠爬起來,拿著木桶打水去。他並非自願,不管大兒子也好,小兒子也罷,對他來說誰去都一樣,但是婆娘心疼小兒子,大兒子又不能單獨走一趟,栓柱爹隻好自己來。


    因為他心氣不順,另外一隻木桶被摔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而本該占理的栓柱,被老爹一路罵過去,整個人蔫頭耷腦的,仿佛做錯事的人是他自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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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做餅


    把糧食消耗殆盡


    車隊駐紮的地方本就距離水源好幾裏地, 出去打水的二十幾人步履明顯比一開始慢許多。


    並不怪他們,這群人幾乎都是車隊裏頭最健壯的壯年男人,白天家裏需要他們拉車挑擔子、駐紮下來還需要他們跑上幾裏地打水, 現在已經是第二遭,他們還有力氣才奇怪。


    而最初遇見的那群災民, 雖都是零散幾人一夥, 其餘的互相並不認識, 但幾百個災民卻默契地沒有離開, 有的人因為長久不曾飲水, 初遇見水源就開始毫無顧忌地飲用,直到把癟癟的肚子撐到鼓起來為止,反正都尋不到食物, 還不如在此處多待一兩日,至少水管夠。


    而一開始為了飲水把自己暴露在水底下的災民,身上唯一的衣裳都被濕透, 好多人飲完水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身上已經濕透, 便瑟縮在石塊旁邊。


    可單單如此做怎麽會管用?即便現今天氣略微轉暖, 可幹冷的風依舊簌簌吹著,衣裳厚重, 沒辦法一下子被吹幹, 隻會讓他們被吹得更冷。


    而且晚間將變得更冷,有的人聽天由命搬蜷縮在石塊旁;有的人或許求生欲望強一些, 試圖搶旁人的衣裳穿, 隻有很少很少的人才會自己尋些枯樹枝生火取暖。


    崇文他們一下子過來不少人, 那處水源雖說著是瀑布, 卻依舊沒辦法和原來豐沛的水量相比, 沒辦法一下子給他們那麽多人供水, 隻能三個五個一起把手裏的水桶打滿,再換上剩餘的人上去打水,這還是其餘災民沒有跟他們搶水的結果。


    等裝滿水以後,大家夥才放鬆緊繃的神經,成群結隊往迴走去。


    剛才所有人都能感覺到,有災民上下打量他們,眼神實在太過駭人,盯得他們頭皮發麻,幸好對方沒有真正動作,不然他們恐怕真得傷筋動骨一番。


    等他們迴來,家裏人早就把飯給做好,天色幾乎已經全黑下來。


    周氏給崇文崇武把米飯盛好,裏頭滿滿一大碗軟糯的大米,家裏人吃了好久的水泡雜糧餅,吃得嗓子都剌得慌,現在有軟和的米飯吃,別提多高興了。


    被累得不行的崇文崇武都不顧身上的疲累,捧著飯碗吃得津津有味。


    ——


    有的人家糧食已經見底,煮完喝的又開始把剛打來的水倒進盆裏準備和麵,繼續做趕路吃的餅子。


    當然,現在天氣漸漸變熱,做好的糧食顯然不能像剛出發時一樣動輒放半個多月,眾人怕放久會壞掉,不敢浪費珍貴至極的糧食,隻準備了十來天的口糧。


    至於和麵用的材料,家底厚度不同的人家,用的自然也不同。


    族長一家用的是白麵夾雜少量的粗糧;木槿她們家用的則以粗糧為主,怕吃著嗓子太難受,才略微加了一點白麵,給雙胞胎準備的倒全是白麵;至於再次一點的人家,就是粗糧夾糠,但相對於剩下的一大半糠裏頭夾雜樹皮粉的人家來說,即使粗糧夾糠,也屬於不可多得的美食。


    木槿終於不用再悄悄趕時間給雙胞胎喂空間裏的小米粥,而是光明正大地把家裏剛煮好的大米粥喂給兩個孩子。


    這兩天,因為晚間和晌午駐紮要麽和其他人家挨的過近,要麽距離饑餓的難民過近,木槿哪裏敢一日三頓給雙胞胎喂小米粥,隻有早上趁著眾人都睡著的功夫或者晚上夜幕下來喂給他們,中午都是喂給他們水泡著王李氏給的餅子。


    那些糧食放置時間實在太久,連木槿一個成年人咽下去都費勁,何況兩個孩子呢,所以,雙胞胎常常寧可餓著哭,都不吃木槿給他們喂的東西,或者隻吃一點點。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光明正大給他們喂粥的機會,哪裏能不珍惜呢?


    木槿給他們喂食時,自己還沒有吃飯,看著碗裏的大米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這幾日一直在吃家裏給的雜糧餅,同樣因為和人距離太近的關係,連每天加餐的一個饅頭都沒有機會吃,而且這幾日趕路又費勁,自己水囊裏的牛奶實在不抵饑餓,每天餓得她前胸貼後背,有時候看著給雙胞胎準備的小米粥,甚至動過想要吃一口、隻吃一口的念頭,最後還是被她給生生忍下來的。1


    相比於剛出發時,現在雙胞胎已經很少在進食時哭鬧了,木槿哄著他們一個個把碗裏的大米吃完,見到兩個孩子已經吃飽,才放心給自己盛飯。


    兩個孩子被抱出竹筐,放在王李氏鋪好的被褥上頭玩耍,這樣,即使木槿在吃飯,也能讓如意吉祥姐弟倆在她的視野範圍內。


    看到好幾個人家都在和麵準備貼餅子,木槿詢問王李氏:“娘,咱家的餅子要不要再做?”


    她們家估計最多可以撐過明天去,著實應當再做一些。


    以後要是缺水,可就沒有現成的水可以幫忙和麵了。


    “做,不做吃啥!”王李氏拍板說。


    家裏廚房上的活計都聽王李氏的,既然王李氏說了要做,等會他們就要準備好做了。


    雖然每個人都清楚,烙餅時,即使他們不放旁的東西,可餅剛出鍋時的味道對於許多日沒有正經進食的災民來說,也仍舊很清晰,這可能會為他們招來災禍,可是飯都沒得吃,哪還顧得上這些。2


    王李氏讓出大力氣幹活的兩個兒子先去歇著,她自己帶著女兒兒媳和麵做餅。


    她和木槿商量之後準備隻做接下來十來天的量,吃完可以再做,可萬一放壞,真浪費糧食的話,還不曉得得有多心疼。


    就算隻準備十天的,崇文崇武每頓吃兩個,家裏人其他人每頓都是一個,十天加起來也要做二百來個,著實不算少。


    因為需要做太多,和麵的時候,一盆麵根本不夠,隻能和兩盆甚至三盆麵,這樣下來,恐怕得耗費一整桶水。


    王李氏一邊做,一邊和木槿說:“明天還得讓你兩個兄弟接著打一趟水,不然不夠咱家用的。”


    “方才我聽見和麵的幾戶人家也都是這麽說的,明天他們還得過去一趟。”木槿說。


    去打水的話,一來一迴就得好幾裏地,最快也要一個多小時,看樣子大概率需要男人們早起來打水了。


    這也是各家各戶在吃完飯以後,女眷忙著收拾東西,讓男人們趕緊去睡覺歇著的原因。


    木槿隨著王李氏把麵和好,又做成餅子,才遞給周氏繼續攤餅。


    在木槿她們這種在路上逃荒的人看來,食物的作用隻剩下維持生命,好不好吃倒是次要的,所以做的雜糧餅隻要能夠做熟裹腹就可以。


    不過第一鍋出來時,仍舊能夠聞到剛出爐的食物特有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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