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三哥那裏是好消息,珍卿就不打算自作主張給人裹亂,她打算先跟容亭哥去他們韓家等著,聽容亭哥講講案子的情況也好。


    珍卿和唐家姑侄站在街邊等車子來,唐小娥和唐萬貴莫名卻如臨大敵,唐小娥拉著珍卿小聲說,剛才珍卿跟邊先生講話時,街對麵停下一輛吉普車,車上下來三四個人,散在四周一直盯著珍卿和邊先生。


    現在正值多事之秋,三哥的事還沒有眉目,珍卿聽唐家姑侄如此說,也覺得怎麽謹慎都不為過。她見不遠處有一隊巡街的警察,便與唐家姑侄商量請巡警幫幫忙。珍卿決定直接跟警察說,她是財政部韓次長的小姨子,非常時期她也不想假清高,就先狐假虎威一下也不妨。


    疑似被一些可疑人物盯上,珍卿本意想借著巡警之力,探探那幾個可疑人物的動向。有個巡警走到某個可疑人物跟前,說了沒有三五句話,那幾個盯著珍卿的可疑人物,特別神慌地迴到吉普車上,那吉普車一溜煙地開不見了。


    那巡警迴來告訴同事和珍卿,這事算是大水衝了龍王廟。那幾個盯梢杜小姐的人,是中央調查處的行動人員,他們的行動跟杜小姐有啥關係,剛才的巡警根本沒來得及詳問。他們一聽說調查處出了大事,慌著趕迴調查處看是什麽情況。


    珍卿一聽調查處出了狀況,立馬擔心被關在那的陸三哥,她趕緊追問調查處出了什麽事。那個巡警說他們也是聽說,說調查處的閆長官叫人行刺了。


    知道珍卿是財政次長小姨子,這些巡警特殷勤地問她去哪,聽說珍卿就是要去財政次長家裏,連忙請珍卿上他們的巡邏車,說要親自送杜小姐到韓次長府上。


    珍卿聽說閆崇禮在調查處遇刺,掛記著被關在調查處的三哥,一時間心裏也有點亂,想著她就算趕去調查處,那裏必定是軍警重重圍布,她這個平頭百姓肯定進不去,不如還是先去韓姐夫家裏。她便接受了巡警送她到韓家的提議。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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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8章 陰差陽錯入歧途


    珍卿因為特殊緣故坐上巡警的車, 沒想到今天一直出門不利,他們路經豆腐巷旁邊的警察局,又遇到一樁交通事故尚在解決, 看熱鬧的群眾把道路堵個嚴實。


    有個巡警下去打聽一番,才知有個拉黃包車的男伢, 剛才拉著車子跑得太快, 沒提防拐角處擺了建築用的石料。那男伢急刹車把自己摔個半死不說, 還把他車上一男一女兩個客人磕得頭破血流。那兩個客人氣得當場發狂, 往死裏打那個拉車的男伢, 那小男伢倒也老實得很,明明自己也傷得不輕,看模樣胳膊還摔斷了, 他卻隻是抱頭蹲在地上,任打任罵一點不反抗。先時那男伢還蹲在地上讓人踢打,被那受傷的男客人狠踹一腳, 他忽然身子向地上一委, 再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街上看客有人上去探查, 發現那拉車的男伢已經沒氣——竟是被那一對男女客人活活打死了。


    警察局就在前麵沒有幾步,有熱心市民連忙找警察過來, 還有熱情市民扭住那打殺人的男女乘客, 叫嚷著讓他們“殺人償命”。好家夥,這受害者、加害者都在路上堵著, 熱心市民和辦案警察也紮堆, 把一條本就不寬敞的路堵得死死的, 像珍卿這種有急事的人也走不動。


    給珍卿獻殷勤的巡警連忙說, 可以試著從旁邊繞一下路嘛。變故就發生在繞路的一瞬間。道子旁邊的一座民房裏, 陡然響起一陣激烈的槍響, 看熱鬧的人被這突變嚇得驚叫四散,街上一忽拉亂了營。不遠處就有一個警察局,那些聽見槍響的警察想衝到響槍的民房這,卻被驚慌奔逃的人們阻得舉步維艱。


    珍卿坐的這輛巡邏警車,停在這要命地方也是進退兩難,唐小娥和唐萬貴趕緊跳下車,想拉珍卿下車混入人群之中,那個獻殷勤的巡警卻扯住珍卿,說跟著無知民眾到處亂跑太危險,不如留在車裏他們一起衝出去。


    就在這個一拉一扯之間,旁邊民房的槍聲從院裏響到院外,從這響槍的民房院牆上跳下來兩個持槍的人。聽見其中一個人大聲喊:“金俊武,我們坐那輛巡邏警車。”這個人話音還沒有落地,這輛巡邏車上的司機和巡警,身手敏捷地抱頭鼠竄,沒片刻就跑得不見人影。珍卿和唐家姑侄也想逃走,可是從院牆上跳下來的兩個亡命徒,就落在巡邏警車的旁邊,不可避免地擋住他們的去路。


    當珍卿和唐家姑侄想望後走,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裏,剛剛發生槍案的院子周圍,一下子跑出好多拿槍的便衣;警察局那也跑過來好多警察,那麽多黑洞洞的槍口對著這邊一齊掃射,其中一個亡命徒立刻被打死,唐家姑侄把珍卿死死按在地上。


    珍卿看那亡命徒襟前殷紅的血,感受著撲鼻而來的濃重血腥味,感覺眼前一陣陣地發黑。


    這場槍戰有短暫的中場停火,珍卿的保鏢唐萬貴突然起身,衝著四周拿槍的人們大喊:“各位老總,各位老總,千萬別傷著我們家小姐,她是謝公館的五小姐,是花仙子公司謝董事長的女兒,他鼎鼎大名的陸三少的妹妹,她是你們財政部長的親小姨子……。各位老總,隻要不要傷到我們家小姐,金銀財寶、車房美人都好商量,我們家太太先生重重有賞,重重有賞……”


    可是竟然有人對唐萬貴放冷槍……


    謝公館在應天未必有海寧有名,而且他們一家子正在焦頭爛額,珍卿覺得與其說謝公館五小姐的身份,不如說點別的,她也微微抬起身子向外麵喊:“各位先生且慢開槍,我的名字叫杜珍卿,那個風靡全國的連環畫《葫蘆七子》,就是我的作品。那什麽,隻要我全須全尾地出去,人手十部我親筆簽名的連環畫。你們要是亂槍把我打死了,全國讀者都不會答應的。”


    感覺被忽視徹底的另一個亡命徒,一把扯起匍匐地上翹著腦袋的珍卿,捏著這個人質威脅那些便衣和警察,不給他讓出一條活路,他就把這個《葫蘆七子》的作者杜小姐打死。


    這個亡命徒的話音剛落,珍卿聽見一陣亂槍的同時,被這個亡命徒一把推倒跌進車裏,珍卿見這亡命徒肩胛骨中槍,血把他的衣裳浸得一片殷紅。難不成他剛才把她推進車裏,是為了使她免於被亂槍掃射?


    珍卿莫名被裹進這亂戰之中,可謂是倒黴之極。若這個亡命徒並非心狠手辣之輩,她跟唐家姑侄所麵臨的危險,反倒來自圍殺這亡命徒的便衣和軍警。


    正當珍卿焦急思索著應對之策,韓姐夫的弟弟容亭過來了,他遠遠看見珍卿跌坐在副駕駛裏,而那亡命徒一手拿槍指著珍卿,一手操控方向盤準備開車,還一邊向周圍持槍的人大喊:“你們有種的盡管開槍,看是你們的槍快還是我的手快,有大名鼎鼎的杜珍卿小姐給我陪葬,老子今天算是賺大發了。“


    韓容亭連忙命令誰也不許開槍,特務處的聶梅先不知從哪蹦出來,他命令那些穿便衣的屬下不許開槍,不要傷著財政次長的親小姨子。


    挾持珍卿的小個子亡命徒,利落地單手倒車飛出巷子,就這樣風馳電掣地脫離了包圍圈。


    唐小娥和唐萬貴姑侄急了,趕緊找珍卿的親戚韓容亭說話。韓容亭是國防部軍需處的處長,跟特務處的聶梅先也算相熟,看著聶梅先和他那些便衣屬下,心裏有幾分明了地問:“劫持杜小姐的人是社會黨?”聶梅先潦草地點點頭:“亂黨挾持杜小姐在逃,手裏有槍的亡命徒,放跑了沒法交代,容亭兄,我們容後再敘。救人質捉亂黨要緊。“說著他轉頭跟手下安排追擊。


    韓容亭就近到警察局打電話,讓相關的部門幫助攔截亂黨,強調一定不要傷到車上的人質。


    若是別的亡命徒劫持杜小姐,韓容亭怕是急得不行。但她落在社會黨手裏,他反倒覺得不是太提心。


    劫持珍卿的精瘦年輕漢子,對這周圍的路徑似極為熟悉,他駕著巡邏車脫開了大路,在應天的小巷子繞來繞去,珍卿感覺追趕的車子越來越遠。想想這幾分鍾內的心跳經曆,珍卿感覺如在夢中一般。她小心翼翼地調轉目光,看那漢子還是一邊熟稔地開車,一邊拿槍指著她的腦袋,看珍卿似乎有點“不老實”,她告誡珍卿不亂動就沒事,若是輕舉妄動就一槍打死她。


    這一會稍稍鎮定下來,珍卿才意識到這劫持犯有點怪:他明顯是一個身材纖細的男子。然他身上披的卻是一件破旗袍,臉上的濃妝被汗水洇化開不少。他身上的氣味也很複雜,除了汗水硝煙味兒,還有不容忽視的胭脂水粉味。這個人好像是男扮女裝來著。


    懸著心的珍卿確實不敢亂動,但不像一般被劫持的人質那麽恐懼。她剛才在對峙現場自曝身份的時候,包圍他們的軍警有人亂放槍,這個劫持犯猛然把她推倒在車裏,像是一種下意識的保護,而非純粹將她當作人質。看著此人被鮮血浸透的肩胛骨,珍卿有種怪誕的篤定感:也許這個人不會傷害她的。


    珍卿有一種神奇的麻木感,大腦卻又異常地清明。雖然這劫持犯未必是窮兇極惡之徒,但她被卷入警匪追逐的旋渦,不能麻痹大意任人撥弄,還是應該設法脫離這身不由己的危境。


    這劫持犯把巡邏車開得飛快,風馳電掣像是公子哥在飆車,這種車速下貿然跳就太危險了。她聽著自己咚咚的心跳,見前麵已經快到江邊了,下麵船多人多可以做的事情也多,珍卿看著波濤湧動的白色江水,這劫持犯開著車沒路可走,他隻有水麵上一條退路。


    求生欲讓珍卿腦袋有點發熱,她小心地屏住唿吸,眼角餘光觀察這劫持犯的動靜。這劫持犯是身材比較纖俊,不是那種五大三粗的綠林好漢。珍卿看這人左耳後有一顆痣,他那眉眼臉相也有點熟悉,可他臉上那麽亂七八糟的妝色,她看不清他的全部麵貌。可這莫名熟悉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了。


    劫犯仗著開的是警察巡邏車,一路按喇叭讓走路推車的都避讓他,但這一路都是貨物人流紮堆的地方,他的車速不可避免地降下來,珍卿發現後麵追逐的警車軍車離他們越來越近——現在最關鍵的一點是,劫犯的槍沒再指著她的腦袋,槍傷讓劫犯失了很多血,他的反應能力好像在變遲鈍。


    卻聽此人聊家常似的問珍卿:“你上的是教會學校,那些洋婆子教你遊泳了嗎?”珍卿沒精力聽這個人講話,她的心早提到嗓子眼兒,滿腦子想的是此時不跳車更待何時!她的手腳比腦子快得多,她雙臂護著自己的腦袋,推車門向下滾了個軲轆,隱約聽車上那人叫一聲“小花”。她來不及再細想什麽,聽見耳邊“嗖嗖嗖”的子彈聲,那子彈似從腦袋邊上刮過去。劫犯開的巡邏車被打中車胎,那車子失控地左右亂撞。


    珍卿猛然間想起來他是誰,下意識站起來的瞬間,背後有人重重地把她撲倒在地。珍卿那腦袋猛向地上一磕,頭上一陣急痛一陣猛暈,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警車鳴笛聲從各方麵聚過來,還有許多不鳴笛的綠色軍車,霎時間把這碼頭棧道堵得嚴實。這裏大小船隻停得滿滿當當,岸邊沿好多地方還堆著貨包,那劫犯車子失控撞翻一堆貨包,然後連人帶車砸到江裏,撞壞了大小幾隻船後,車就咕咕嘟嘟地向江水中下沉。


    混亂中軍警們還想捉那劫人的罪犯,可那江中爛船破車還混著落水的人,誰也看不清哪個是劫人的罪犯,哪個人被罪犯誤傷的無辜民眾。軍警的頭頭喊著不要放走亂黨,本來不敢開槍的軍警們,紛紛往那江水裏胡亂開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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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9章 生疏處所生疏人


    陸三哥與母親同到珍卿她娟娟姐家, 專程從財政部趕迴來的韓姐夫,才滿懷歉意地給他們解釋珍卿在路上出事了。


    說起來韓姐夫今天在財政部那麽忙,就跟陸三哥的通匪案大有關聯。美國方麵商談民事援助的談判代表, 派人來財政部質問甄嘉廉部長,他們的領袖是否利用諜情部門, 任意迫害奉公守法的工商業家。甄嘉廉部長親自求領袖解決此事, 韓尉亭作為財政部次長, 給美方代表做了大量解釋工作。而韓姐夫兩位雙親近日先後有恙, 他老婆李娟便在醫院照管公婆。珍妹妹到火車站給家裏打電話, 是韓姐夫的弟弟容亭接到的。


    適才容亭打電話跟兄長說明情況,說警察局和特務處今天聯合行動,設計了一個縝密的“引君入甕”之法, 要捉住前來清除叛徒、營救同誌的社會黨。社會黨這次的行動是鋌而走險,但他們為震懾叛徒又必須做,所以據特務處聶梅先猜測, 他們一定會派最得力的行動人員, 而且來的人不止一個。這個“引君入甕”的計劃若成功, 論功行賞大家都會大有斬獲。


    可是人算比不過天算。社會黨的行動計劃也很周密,他們根本沒有派很多行動人員, 前後隻出現了三個社會黨。一個少年假扮成黃包車夫, 故意在豆腐巷的警察局不遠處,製造了一場交通事故引人圍觀。兩個偽裝成女人的行動人員, 直接混進關人的院子殺人救人。他們要營救的同誌金俊武, 和另一個男扮女裝的營救人員死了, 社會黨的叛徒房大川也被殺死了, 除了死了一些人, 他們沒有按預想的捉到活著的社會黨, 警察局和特務處的聯合行動基本算失敗。


    警察局倒沒有損失太多,他們本身就是配合特務處的人。但是特務處的聶梅先,為這個“甕中捉鱉”計劃耗費不少經費和人力,他正在全城搜捕把他耍得團團轉的兩個社會黨——那個偽裝成黃包車夫的少年,還有那個男扮女裝的男人。若是捉不到這兩個人,他對上麵恐怕不能交代。


    陸三哥和謝董事長無意多聽這些,兩個人揪著韓姐夫追問:“小妹現在怎麽樣?她送到醫院了嗎?”


    韓姐夫尷尬地清清嗓子,為難地向他們解釋:“謝董事長,陸先生,事情是這樣的。現在被通緝的兩個社會黨要犯,珍妹妹當時都看見了。尤其劫持她上車的那個悍匪,珍妹妹近距離跟他待了很久。特務處的人說她是重要目擊證人。特務處的聶梅先把她帶到醫院,容亭也在醫院裏守著呢。”


    陸三哥和母親震驚地對視,他感覺血液倒流、頭皮發緊,下一刻恐怕就要瘋了。他現在沒心思關照任何事,就想知道小妹究竟怎麽樣。她先是莫名其妙被人劫持,好不容易脫險了,又落到特務處的手裏,這還得了嗎?!


    正當謝董事長母子兩個,馬不停蹄地向珍卿所在的醫院趕。忽然接到一位軍方人士的電話,說他們家的女公子在他長官府邸做客,請杜小姐的未婚夫陸先生去接一下杜小姐。


    陸三哥仔細詢問一番,知道打電話的是粵州滕將軍的屬下,滕將軍說跟杜小姐的父母有一段說來話長的淵源,所以特意請杜小姐到他府上做客。


    謝董事長本要一起去那滕將軍府上,可她這幾日奔波勞累、擔驚受怕,準備離開韓家的時候突然血壓飆升,大家忙不迭地先送她去醫院。


    ——————————————————————


    珍卿在醫院的時候醒過一次,聶梅先一開始特別關心她,噓寒問暖之後開始履行他的職責,問話時聲音極盡溫和:“杜小姐,你當時坐在那輛車裏,對劫持你的悍匪,留下了哪些印象。你隨著我的提示,仔細地想一想,比如他說過些什麽話?口音是怎麽樣的?他身上的氣味如何?他臉上有什麽特征?”


    那一會,珍卿身上沒一個地方舒坦,但腦袋裏還有一線的清明,知道那個劫持她的人是她該維護的人,她便就著慘白的臉色,顫抖著聲音艱難地迴憶:


    “……他力氣不小……好像……好像是粵州口音……手上有汽油味兒……車開得很快……他臉上……畫著京像劇一樣的油彩,亂七八糟,看不清……他說,他說隻要亂動就打死我,他好兇,好像真人要殺了我……”


    說到這裏,珍卿胸臆間一陣陣湧嘔,她順勢讓自己大咳起來,然後她就真真假假地吐了個昏天暗地,吐完又抱著自己默默地哭,哭一會就害怕地喊:”我沒有亂動,你別傷害我!……你開得太快了!”


    珍卿這樣挖空心思地演戲,是不想被聶梅先這個人精看出端倪。這時候聽見一陣皮鞋的嘟嘟聲,有個聲線很粗的人過來,叫醫生給珍卿打一針安定。珍卿便重新進入黑甜的夢鄉。


    珍卿再一次清醒過來時,發現身在一個比醫院還陌生的地方,眼見坐著兩個陌生的女傭。


    那兩個女傭態度很客氣,驚喜地說:“小姐,你醒了?”然後其中一個人趕緊說要去通知一位什麽長官。


    珍卿警惕地問這是哪裏,答是粵州來的滕將軍在應天的私邸,這女傭似乎也並不太了解內情,過一會來了個副官模樣的人,自稱姓彭,對珍卿大致解釋了一下情:就是這位滕將軍好像認識珍卿的父母,他一直想見她卻不得其便,恰巧聽說她被歹徒劫持了,到醫院看不少警察和特務守著她,怕再給她嚇出更多的毛病,幹脆給她帶到自己的私宅裏來,這裏環境清雅又無外人過來。


    珍卿覺得這事情太怪誕,若說醫院裏有警察和特務,直接叫她家人接她迴家不就好了,為什麽把她帶到這陌生的私宅?這種不顧當事人意願的做法,就讓人感覺此行事不太講究。珍卿慣於把事情往最壞處想,如此,才能以最積極的行動規避可能的危險。


    這個滕將軍說跟他的父母認識?他們說是粵州來的滕將軍嗎?說起來她那一對羊脂白玉鎮紙,之前一直在滕將軍的手裏。那麽此滕將軍是彼滕將軍嗎?


    珍卿感覺這裏頭有很多秘密,就像一部電視劇中間漏看十集,後續的內容怎麽都連貫不起來。


    那彭副官說滕將軍在樓下餐廳,給杜小姐準備了豐富的壓驚宴。請杜小姐收拾停當下樓用餐。


    女傭給珍卿送來換洗衣裳,珍卿笑容滿麵地接下來,跟女傭說不習慣洗澡有人看著,她洗換好了自己會出去。兩個女傭就識趣地退出去。這兩個女傭也真夠恭敬順從,不知是這家主人管理得好,還是這位滕將軍給予她這樣的地位。


    珍卿仔細聽一陣外麵的動靜,偶爾能聽見一兩聲汽車聲響,大部分時候確實非常安靜。珍卿一看窗外才知身在二層樓上。她蹲在床腳邊思考一會,分析她順利脫身的可能性,又分析偷跑被逮到,可能會有什麽後果,再看外麵烏漆麻黑的天色,一時間也有些猶疑不定。


    宅子主人滕將軍跟她父母是舊識,並且交情深到善待她這個故交之女,這其中的真實性有多大呢?珍卿迴想這前前後後的事,這位滕將軍的行事太讓人費解,剛才那個彭副官笑得也太殷勤,看著特別像個拉皮條的狗腿兒!而且這麽漂亮的套間裏,連一個電話也沒有,是不是防著她向外打電話?


    珍卿邊思索邊聽樓下的動靜,感覺是有一兩個士兵來迴走動,但他們巡邏的頻率不是特別高。還是不能把自己的安危,寄希望於別人都是正派好人。珍卿把小廳裏的桌子移到窗戶邊,守在外頭的女傭聽到動靜,問珍卿要不要進來幫忙。珍卿說揚聲說不用幫忙,她說剛在桌子邊吃點心,還沒有開始洗澡呢!


    珍卿把床單床罩結起來,一頭綁在靠窗的桌子腿兒上,她探頭到窗外觀察一下高度,這個高度用床單緩衝一下,就算她餓得有點沒力氣,也不至於把他摔出個好歹。珍卿抱著點心盤子靠在窗邊,邊觀察下麵巡邏士兵的來往規律,邊哢哧哢哧地吃著點心。她倒不擔心點心裏有啥“佐料“,這些人要真想弄暈她弄迷她,之前有的是機會這麽幹。


    差不多吃飽喝足了,珍卿瞅準一個比較好的機會,揪著床單開始往樓下慢慢續自己。等床單的長度放到極限時,珍卿深深地唿吸著,兩眼一閉手一鬆,憑著感覺從一米高處向後倒著跳。


    珍卿竟然沒有摔個屁墩兒,卻被一人從後頭抱個滿懷,身後人笑嗬嗬地鵮著她的腰,親和而若有深意地說:


    “還有你這樣的傻丫頭,在救命恩人府上亂跑什麽。都告訴你是滕將軍的私邸,將軍私邸到處都是哨崗,你能跑到哪裏去呢?”


    珍卿一瞬間驚悸不已,但她知道這聲音的主人是聶梅先。


    聶梅先一邊拉珍卿向外光亮處走,一邊低聲跟她說:“這宅子的主人沒有惡意,他是你父母的故人,不過想見一見你。你一個小姑娘,怎生這麽強的防備之心?“


    珍卿有點心裏亂糟糟的,劫持她到江邊的那個“歹徒”,是楊家灣姑奶奶家的明衡表哥。作為二房長子的明衡表哥,是已結婚生子的若衡姐的大哥,是遭遇不幸但生活平靜的昱衡哥的大哥,是楊家人以為死了其實活著的明衡表哥。珍卿的楊家二表伯是他的父親,他父親知道他的大兒子還活著,珍卿也知道她的明衡表哥還活著,在海寧城頭一片底下活著。但這是她頭一迴跟明衡哥麵對麵。珍卿大致能猜出明衡表哥做了什麽,聶梅先這特務頭子一定不放過他。


    雖然聶梅先看來沒捉到明衡哥,但明衡哥當時就中了一槍,逃到江邊又去了那麽多軍警,亦不知明衡哥現在什麽情況。珍卿沉甸甸地出一口氣,明衡哥自己也許視死如歸,但作為楊家二房的長子,作為看著珍卿長大的表哥,珍卿希望她能好好地活著。


    所以在精明的聶梅先麵前,她絕對不能表現一點異常。此時此刻被聶梅先半抱懷裏,珍卿暗暗思忖一番,覺得應該對他擺出戒備又謹慎的姿態。她便身體向前傾一下,想借勢擺脫此人的摟抱。


    聶梅先卻一直鵮在她胳肢窩,想把她拉進前麵燈火輝煌的大廳。珍卿卻死死抱著外廊的柱子不進去,還問聶梅先是不是想給人拉皮條。聶梅先頭迴見一個千金小姐這麽熊,不用蠻力竟拽不動這丫頭片子,哭笑不得又有點無可奈何。


    ……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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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0章 杳杳渺渺經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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