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浩雲領珍卿進了餐廳,兩人在一張西式餐桌前坐下。


    一個製服筆挺、梳著蒼蠅頭——哦,不,是梳著背頭的男侍應,就站在她身邊,動手幫她抽椅子。


    珍卿又累又餓,沒提防這侍應生給她抽椅子,差點一屁股坐空,幸好她腦子一個激靈,小腿向後麵倒騰一步,才險險地坐到椅子上。


    她險險地坐在椅子上,身體不自由主向後仰,雙手死死抓著椅子,這姿勢也確實不雅相。


    她坐的這椅子的位置,距離桌子稍遠了一點,她又一下子跳坐在地上,自己調整了一下座椅。


    那個抽椅子的男侍應,看著珍卿的動作,目瞪口呆的。


    其他侍應也看得傻眼。


    珍卿看大家的反應,心裏哼哼:睢你們這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沒了互聯網的滋養,一個個少見多怪。


    還有這抽椅子的小夥子,穿得這麽像科班出身的,連最基本的,見人下菜碟的技能,你都沒有get到嗎?


    就她這種衣服款式,十有八九就是鄉下來的,就算是要給人抽椅子,也該注意一下安全。


    珍卿就算是上輩子,也沒享受過抽椅子的待遇,還真是不習慣這個。


    她倒也沒想惡語傷人,就是稍稍瞪了這侍應生兩眼。


    珍卿安安生生坐下,見對麵的陸三哥已經站起身,見她活蹦亂跳的沒啥事,他又重新落座,表情很關切地問:“五妹,沒事吧?”


    珍卿跟陸三哥說沒事。


    然後就見陸三哥和顏悅色地問:“吃過西餐嗎?”


    珍卿就見侍應生拿著餐巾,幫她大腿上鋪好了——就這麽打了個岔。


    陸三哥又平和地問:“以前吃過大菜嗎?”


    珍卿很憨厚地說:“在夢裏吃過,可能上輩子吃過,這輩子還有點印象。”


    陸三哥不由噗呲一笑,他那英俊的眉眼間,蕩漾著春波似的笑意,笑得很真情實感。


    珍卿耳邊驀然響起一句歌詞:“你笑起來真好看,像春天的花兒一樣。”


    陸浩雲看她不自覺地摸肚子,吩咐侍應生:“先上點麵包。”


    等一籃子麵包上來,珍卿也顧不得別的,趕緊先吃一點東西,先安撫一下她的五髒廟。


    那侍應生又跟珍卿說,這是檸檬醬,這是花生醬,那是草莓醬,可以撕著麵包蘸醬吃。


    珍卿覺得,這侍應生對西式的吃法,有一種說不出的優越感——真是一副與有榮焉的驕矜表情。


    珍卿本來想裝傻充愣,好好地懟他一頓,說不喜歡吃手撕西洋饅頭,你給我來點撕包心菜、手撕虎皮青椒,你說你有沒有?


    想想又覺得沒意思,現在崇洋媚外的人太多。


    她如今是初來乍到,沒必要跟不相幹的人,做無謂的口舌之爭。


    陸浩雲見這五妹不感興趣,就擺一擺手,叫那個侍應生退下去。


    他讓另一個侍應生,給珍卿介紹一下中餐、西餐,都有哪些經典菜色,要是感興趣,隨時都可以點。


    珍卿看這陸三哥,一舉一動都很自在,還有女侍應在偷看他。


    她心裏不由嘖嘖,這陸三哥就像是唐僧肉,不知不覺間,就能吸引愛吃肉的妖精。


    珍卿下意識觀察陸三哥,陸浩雲也在不著痕跡地觀察他。


    之前,四妹惜音被範靜庵帶來,穿得像個交際花,在酒吧裏晃來晃去。


    他當時正要哄洪大星賣地,實在不好脫身,場麵之中也不好發作。他特意交代她去接五妹,再把五妹安排好。


    惜音卻沒認真聽他的話,又冒冒失失地,把五妹領到酒吧裏麵。


    當時,這小丫頭衣裳黑、臉也黑,真像是黑煤窯裏鑽出來的,讓陸浩雲暗暗嚇了一跳。


    現在這小孩兒洗換一新,穿了一身黑色的綢布衫裙,頸子裏掛一串珍珠項鏈,手上還有一串珍珠手串,看來還認真收拾了一下。


    她看起來有些呆,但從她這一係列的表現,陸浩雲以經驗判斷,她不會是個很愚笨的孩子。


    說到外貌,這孩子真是瘦得嚇人——不過,想到她先前生了大病,倒也正常。


    過了一會兒,珍卿想要的熱湯麵終於上來。


    侍應生們訓練有素,無聲無息地行動著,給兩個人各上了一小碗麵,侍應生介紹說:“這是青菜雞蛋麵。”


    珍卿盯著這一小碗麵,上麵有幾根青菜搭配,青菜旁邊,悠然地臥著一顆荷包蛋,麵條隻有幾根根,數都數得清的樣子。


    真是好袖珍的一碗麵。


    珍卿很斯文地吃,沒三分鍾也吃完了。


    她剛把青菜雞蛋麵吃完,侍應生就在她麵前,又擺了一碗熱湯麵,介紹說:“杜小姐,這是肉絲鮮筍麵。”


    珍卿點頭稱謝,看著還冒熱氣的肉絲鮮筍麵。


    她心裏猜想,這麵不會是同時做好的,應該是估計著吃的時間,先後做好後端上來——前一碗吃完了,後一碗再熱乎乎送上來。


    她默默瞅了對麵一眼,陸三哥好有派頭哦,她在睢縣,沒聽說過哪家飯館,吃飯可以這樣上的。


    珍卿吃完肉絲鮮筍麵,先後又上禹州羊湯麵,還有牛肉拉麵。後麵竟然還有三種麵,在廚房裏預備著……


    她真想問問這陸三哥,這飯店是不是就是他開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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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有錢有勢我後媽


    這一會兒的餐桌上, 珍卿和陸三哥默默吃飯。


    陸三哥大約不餓,隻吃了一小碗麵,就有一個中年男子走進來, 對陸三哥說:


    “陸老弟,到處尋你不見, 原來享用夜宵呢。這個時候, 虧你老弟還有閑心。”


    陸三哥站起身, 笑著說:“肖老板見笑, 舍妹初到海寧, 陪她用一頓便飯。”


    說著,陸三哥叫珍卿自己吃,他就跟那肖老板一道, 走到西邊偏僻角落裏,坐下來說起話來。


    那肖老板說話聲音很大,話裏話外的意思, 很憂心海寧的局勢, 怕萬一真的燃起戰火, 壞了現在正茂盛的買賣。


    陸三哥聲音很低,沒聽清他跟肖老板說什麽。


    隻見他跟那肖老板, 低聲說了幾句話, 他肖老板就轉憂為樂,還哈哈笑出了聲。


    然後, 肖老板不再說geming黨, 又說起這工人、學生, 天天跑上街市運動, 也不曉得, 究竟能弄出什麽名堂。


    珍卿這裏吃著飯, 總能聽見那肖老板的說話聲,卻幾乎沒聽見陸三哥的聲音。——他一則惜言如金,話講得不多;二則不像肖老板那樣,扯開嗓子嗨聲聊。


    珍卿暗想,這陸三哥雖然年輕,倒是個謹言慎行的人。


    說到最後,那肖老板一改來時的愁容,整個人春風滿麵的。


    言語間的意思,竟還把陸三哥引為知己,一口一個老弟,直誇陸三哥是少年英材,前途不可限量。


    讓珍卿聽得納罕不已。


    這一會兒,珍卿吃飽喝足了,忍不住摸著肚皮憨笑。


    她吃得都是家常麵,味道可真是好極了。


    後媽家大業大,可能會盛氣淩人,以後難免要夾著尾巴過日子,但這生活質量,眼瞅著就上去了啊。


    做人不能總往上看,還要時不時地往下看。


    對比那些流離失所的農民,還有街上赤腳奔跑的車夫,她不知幸運了多少倍。


    珍卿正在肚裏思量,陸三哥走過來,拍拍她的腦袋,說:“三哥去送個朋友,馬上迴來,你要是困了,讓阿永先送你上樓睡覺。”


    珍卿隻來得及說聲“好”,陸三哥就匆匆地出去了。這陸三哥朋友還挺多的,看來是個搞事業的人。


    珍卿在餐廳裏也沒事,就出了餐廳到走廊上,來迴走動一下消消食。


    時間已經很晚,她應該迴房睡覺了。但走之前,總要跟陸三哥道個謝,說一聲晚安。


    珍卿走到樓梯口的時候,感覺有風從哪兒吹過來,她就特意站在這樓梯口處納涼。


    她站在樓欄後麵,往一樓的大廳裏看,就見有人走來走去的。


    忽然,她看一樓大堂旁的茶座,兩盆鬱鬱蔥蔥的盆栽旁,在酒吧見過的紅裙女人,妖妖嫋嫋地坐在那裏。


    她身邊有一位年輕男士,那男士手裏捏著一隻雪茄,偶爾抽上一口,很瀟灑的樣子。


    這一男一女挨得很近,在鋼琴聲裏喁喁細語,一副頗有情致的樣子。


    就見那女人拿出一支香煙,鬆鬆地銜在紅唇之間。


    那男士就拿出打火機,要給她點煙,誰知那女人猛然一個欺身,那腦袋就湊在男士腦袋前。


    她嘴上細細的香煙,就懟上了那男士的大雪茄。


    大概停了有幾秒鍾,那紅裙女又把身子仰迴去,極妖嬈地吐了一個煙圈,不知跟那男士說了啥,就在那花枝亂顫地笑。


    那男士就把身子欺得更近,還拉上了紅裙女人的手手。


    珍卿看得嘖嘖不已:這城裏人真會玩,借點煙來調情,套路好深啊。


    這個時候,珍卿就看見陸三哥,從飯店大門外走進來,經過那一片休閑的茶座時。


    那紅裙女人和那男士,一起招手唿喚陸三哥。


    陸三哥就折轉路徑,走過去跟那兩個人說話。


    看陸三哥手插在衣兜裏,姿態比較放鬆,他跟那兩人說了兩句,笑著跟那紅裙女士握手,然後他就脫身上樓來了。


    為免被人發現偷看,珍卿連忙躲開了。


    沒過兩三分鍾,陸三哥就上了二樓。


    陸三哥走過來,攬攬珍卿的小肩膀,問她困了沒有,珍卿說還行,他攬她的手就鬆開了。


    他帶她去坐電梯,站在電梯裏麵,他突然問珍卿:“五妹,你們來海寧後,給睢縣發電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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