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纓又看向萬銘,“這事隻有綺娘知道,當然,同演戲法的萬銘也是知道的,但他沒有揭發茹娘和麗娘,因為他和茹娘生有私情,本就是一夥的,而無辜的麗娘,亦想試試能否自己挑大梁,於是更受了他們的挑唆——”


    目光一轉,秦纓盯著“麗娘”道:“你說你的腿傷早已愈合,但為何那具燒焦的屍首左腿卻被仵作驗出了骨折的傷痕?難道茹娘這兩年也摔折了左腿?”


    “麗娘”麵色微變,“驗出了骨折?”


    秦纓迴頭,跟在人群之中的嶽靈修走了出來,他上前道:“我是京畿衙門的仵作,白日那具屍體雖然被燒的麵目全非,但我們剔除了她左腿的腐肉之後,發現她小腿脛骨有一道愈合留下的骨痂線,且十分明顯,就在小腿腳踝往上的三寸處。”


    秦纓又看向玲瓏和流月,“你們應該還記得麗娘當初受傷是在何處。”


    玲瓏麵色大震,流月也眼瞳輕顫,話說到這一步,她們再不信,也不敢質疑檢驗屍體所得,玲瓏轉身看向“麗娘”,顫聲道:“茹娘根本沒受過腿傷,你……所以你才是茹娘?你是茹娘嗎?”


    茹娘唇角微動,還想爭辯,秦纓又道:“骨頭上留下的傷痕,比人的胖瘦和氣態更無法更改,你就算模仿得再惟妙惟肖,甚至哄騙麗娘改變膳食,令瘦的變胖,胖的變瘦,也無法改變骨傷留下的痕跡,而這一切,你從半年前就開始謀劃,到了宣平郡王府狩獵那日,你哄騙麗娘與你替換,而她也早會模仿你明媚張揚的模樣,這才有我們那日看到的‘茹娘’登台入水箱,繼而慘死的命案,而這一切,萬銘不僅知情,還是你的幫兇!”


    萬銘立刻道:“我——”


    “你不必著急否認。”秦纓打斷了萬銘,繼續道:“昨日你受傷,她留在最後,說你在兩三月之前忽然移情於她,贈送鬥篷之行,也是你刻意討好,她在鋪墊,鋪墊你是殺人兇手,而銀子和鑰匙,你也清楚是誰放在你屋子裏的,還有你機關,除了你之外,還有誰又對戲法機關了如指,又有替換的時機?”


    萬銘麵上青白一片,被秦纓如此喝問,任何辯駁之語都說不出了,他看向一旁的茹娘,眼底驚怒交加,想質問,卻又為了保全自己生生克製,但再如何隱忍,他的表情已經說明秦纓的質問為真,眾人駭然難定,都沒想到竟是兇手用死者身份脫身的手段!


    對峙到此刻,茹娘已失了狡辯之機,但她仍鎮定道:“縣主所說的這一切都是推測罷了,除了腿傷我實在是無法解釋,縣主又有別的證據嗎?我就是麗娘,這一點我死也不會改口,茹娘再如何是台柱子,我又何必要變成她?而若真是縣主說的那般,茹娘又有什麽理由害我呢?”


    茹娘嘴硬且冷靜,言辭上滴水不漏,倒真是認定了自己就是麗娘,秦纓這時歎了口氣,涼聲道:“你當然不想做你自己,你和班子簽了死契,一輩子都要做雜耍伎人,而麗娘卻是活契,她雖然體弱多病,可她得班主看重,以後可以奔別的前程,便是在你們的戲法之中,也總是她出現在大變活人之後,享受客人們的喝彩與掌聲,而你躲在陰冷的機關之中,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享受不到,你早就為此不平了——”


    秦纓微微眯眸,“而你更沒有想到,麗娘除了自由身,還可能有一重尊貴的身份,到了那時,你與麗娘更是雲泥之別,你太不忿,麗娘處處比你差勁,但就因為你們出身不同,她便要成為高高在上的千金貴胄之軀,而你永遠是賣弄技藝的伎人,於是你看著她那張臉,生出了一個陰毒的念頭,既然你們長相相似,那成為人上人的,為何不能是你?”


    茹娘鎮定的麵皮忽然抽搐起來,被大庭廣眾之中道出心路曆程,便似被扒去了最後一件遮羞的衣物,饒是她也難以自控,她顫聲道:“我不知你在說什麽,我是麗娘,我本來就是麗娘……”


    “師父……你為何如此想不開?”


    人群之中,眼眶通紅的綺娘忽然開了口,她哭著道:“師父為何要生出害人之心啊?師父從前是那樣颯然通透的人,又能吃苦,為何為了那些虛的去害麗娘?”


    茹娘看向綺娘,眼瞳微縮後,搖頭道:“我不是你師父——”


    綺娘上前兩步,哽咽道:“師父,你騙得了旁人,但騙不了徒兒的,那天晚上你來上香,隻是摸了摸徒兒的發頂,徒兒便認出了您,但那時徒兒不敢想這種李代桃僵之事,隻以為是思念您太過,將麗娘認成了您,可徒兒如今仔細一想,隻有您知道,徒兒頭頂受過傷,那裏再未長出頭發,而徒兒最不喜旁人摸那塊傷處,隻有您知道……”


    茹娘牙關緊咬,綺娘又道:“師父是最好的伎人,您練的功夫在坊間雜技之中能名垂青史,徒兒都想好給師父養老,追隨師父一輩子了,師父為何為了離開班子去害人性命呢?難道班子外頭有那麽好嗎?”


    茹娘胸膛起伏,眼眶亦微微濕潤,一旁李瓊聽了半晌,仍然未聽到關竅處,便問道:“合著……她是為了離開班子?但你剛才又說那死去的人有一重貴胄身份,是何貴胄身份能讓她羨慕到去殺人?”


    韋崇眉頭幾皺,又看了一眼蕭揚,蕭揚看看玲瓏,再看看麗娘,也有些狐疑之色,這時蕭湄上前道:“一個雜耍戲班的伎人,能有何貴胄身份?莫非是要與人為妾?”


    柳思清搖了搖頭,“無論為了什麽,殺人總是不對,事已至此,你還不承認?”


    他如此一說,今日來的客人們都麵露鄙薄之色,霍氏咬牙道:“剛才我還說今日來的都是熟麵孔,必定都是清白的,卻沒想到……真是晦氣!”


    茹娘定定站在台上,見眾人目光皆是輕鄙,自己眼底也帶上了譏誚,一轉眸,她看向了驚怒不已的玲瓏,玲瓏見她看過來,失望地指責,“麗娘是你同門師妹,你怎麽下得去手?她將你當做師姐,台子上的事都聽你的,你卻教唆她配合你,她以為你給她機會登台,卻沒想過你是想害死她……”


    玲瓏說著也紅了眼眶,“我收你入門之時,你還是個即將被賣入富貴人家做丫頭的小姑娘,這幾年我對你傾囊相授,甚至還想過將班主之位傳給你,整個雙喜班,我對誰如此看重過?但你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還如此歹毒地害人性命,如今人證物證俱全,你還不承認自己的罪過?我當初真是瞎了眼……”


    茹娘攥著的袖口的指節泛青,眼底也生出了恨意來,這時,一旁心存僥幸的萬銘忽然跪了下來,“大人,縣主,諸位貴人,都是茹娘!都是茹娘這個毒婦,是她騙我做幫兇的,我本來也不想幫她,可她說她與我情投意合,但她在班子裏是死契,若我們二人要白頭到老,我隻能隨她在班子裏……”


    萬銘紅著眼睛,又擠出一副哭腔,“我本來也不是不願意,但她說麗娘身份特殊,有貴人照應,還說不久之後麗娘便會飛黃騰達,若是她頂替了麗娘的身份,去做了千金貴胄的小姐,便再也不必吃跑江湖賣藝的苦了,我對她是真心的,自然她說什麽便是什麽,這才設計害死了麗娘,但小人都是受她挑唆……”


    萬銘指著茹娘,“你們也看到了,她要栽贓陷害,還要滅我的口,足見我並非主使,我認罪,我做衙門的證人,就是她,就是她從半年前開始便謀劃害死麗娘!”


    萬銘的指認仿佛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茹娘強撐已久的心神終於在此刻崩潰,她猝然冷笑,“你這忘恩負義的廢物東西,你能拋棄長慶班的相好,自然也能棄我於不顧,你不會以為我對你是真心的吧,今日、今日也就是老天爺沒站在我這邊,否則你早已命喪黃泉——”


    萬銘被叱罵的屈辱難當,待要反駁,茹娘又憤然看向玲瓏,“師父,你說你待我好,可你不知道我想要過什麽日子,我不想像你一樣孤苦半輩子,也不想像你一樣老了還要賣藝跑江湖,我隻是想過得富足有尊嚴一點,我有什麽錯?”


    “麗娘蠢笨,又吃不了苦,但她能得您親女兒般相待,得其他人的同情照拂,我比她努力百倍,也隻是多得幾個苦力銀錢罷了,這何等不公!更可惡的,是她這樣的人,隻因為有一個身份尊貴的父親,便能飛上枝頭變鳳凰,憑什麽?!就憑她命好?”


    玲瓏惱怒之餘又有些錯愕,“你在說什麽?什麽麗娘飛上枝頭變鳳凰?”


    茹娘冷嗤一聲,“師父到現在還要瞞著我們,麗娘的親生父親,不就在今日赴宴的貴客之中嗎?你數次安排,不就是為了讓他們父女相見嗎?!”


    此言落定,台下眾人頓時炸開了鍋,幾位夫人看向自己的夫君,滿眼的驚震不解,永川伯柳明禮被夫人段氏盯得無奈,立刻道:“於我無關,我雖看過她們耍演,但什麽父女相見,我可不知道——”


    淮陽郡王也一臉莫名,“你們誰是麗娘的親生父親?”


    霍氏和蕭夫人都看向自家夫君,唯獨李瓊麵不改色,她饒有興味地道:“原來還有私生女尋父這一出,真是一出好戲啊——”


    她左看看右看看,見幾位男客色變,眼底興味更濃,這時玲瓏卻有些發慌,喝道:“你莫要胡言,麗娘的父親是他母親老家之人,早已病逝,你害死了她,還想編排這些事糟踐她?”


    茹娘眼底嘲弄更甚,“今年正月末,也是在韋尚書府,師父與那人所言我悉數聽見,那一支世上罕見的血玉並蒂海棠珊瑚珠串金步搖,不正是父親送給女兒的見麵禮嗎?!”


    玲瓏麵色大變,下意識握住流月扶著她的手臂,“你休要胡說!什麽金步搖,我從未見過那等飾物!”


    茹娘冷笑更甚,“那步搖就在麗娘房中妝盒內,被她悉心收藏著,師父到了此時還在撒謊?莫非是害怕被長公主知道了,咱們雙喜班沒了活路?!”


    各家夫人們尚在疑心自家夫君,卻不想茹娘忽然提起了“長公主”三字,眾人一愕紛紛看向李瓊,李瓊自己也一怔,她眉頭一擰,喝道:“你胡說什麽?!”


    茹娘眼底閃過報複的快意,正要說下去,一旁秦纓開口道:“你嫉恨麗娘與你有張一模一樣的臉,卻將有完全不同的境遇,但你可曾想過,那枚金貴的步搖,根本不是送給麗娘的,你自始至終嫉妒錯了人,你就算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害了她,也做不成千金小姐!”


    茹娘眉間得色一滯,迅速道:“不……不可能!那日駙馬與師父私語,我全都聽見了,駙馬分了錦盒送禮物,為的便是將那價值千金的步搖送給親生女兒,我自己得的是價值尋常的白玉釵,而那枚血玉步搖,我分明在麗娘房中見過,倘若不是送給麗娘,那——”


    她目光一轉,看向了此刻慘白著臉的流月,茹娘瞳孔微張,不可置信道:“當日隻有我們三人得了賞賜,若駙馬並非要送給麗娘,那便隻能是送與你——”


    茹娘身形一晃,“流月,是你將步搖給了麗娘?原來你才是駙馬的私生女?!”


    高台之下鴉雀無聲,死一般的寂靜中,李瓊攥緊拳頭,咬牙切齒地看向了身側的蕭揚。


    蕭揚半晌未曾言語,此刻麵無人色,冷汗滿額,他艱難地轉身看向李瓊,“公主,你、你聽我解釋……”


    第98章 招認


    李瓊做為鄭太後的親生女兒, 如今大周唯一的長公主,何曾受過這般屈辱,她是來看戲的, 可沒想到看到最後,戲中最醜陋之人, 竟是自己的夫君。


    她麵色慘白地瞪著蕭揚,瞳底怒意勃然,蕭揚被眾人看著, 唇角微動,卻再也說不出什麽, 秦纓歎了口氣, 對韋崇道:“勞煩韋尚書借一處廳堂吧。”


    韋崇從驚震之中迴神, 立刻道:“自然, 自然,請公主和駙馬去館閣中說話,謝大人和縣主有什麽要審問的, 也去裏頭問吧,我們在外候著便是。”


    李瓊自受不了大庭廣眾下如此恥辱,當先轉身往瀟湘館的正廳中走去, 蕭揚跟在後, 這時,謝星闌吩咐謝堅, “將她們幾個涉事之人全都帶進去——”


    蕭湄愣在原地,也未想到事情會生出這般變化, 見父親母親都已離去, 她反應了片刻才疾步跟上,待眾人進了廳堂, 韋崇親自將廳門關了上。


    一轉身,便見客人們麵麵相覷,又都將疑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韋崇賠笑道:“今日之事我也未想到,鬧成這般,實在是對不住大家了。”


    眾人心底稱奇,麵上卻頗為克製,柳明禮遲疑一瞬道:“如此這般,這宴席是用不了了,我們在此,也多有不便,不如我們家就先告辭了。”


    他如此一說,其他兩家自也提出告辭,工部侍郎蕭騫擔憂地看向廳內,最終也沒敢多留,韋崇夫妻親自送走眾人,剛迴到瀟湘館,霍氏便瞪著韋崇,“老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次次雙喜班來,你都會請蕭駙馬,你是在幫他?”


    韋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事到如今,你就別問那麽多了!”


    霍氏一聽此言,便知她所料不錯,她咬了咬牙,到底不敢此刻吵起來,也隨著韋崇看向那緊閉的正廳。


    廳門之內,蕭揚麵上冷汗如雨而下,茹娘也一臉青白之色,她似哭非哭道:“正月那次師父與駙馬私見,正好被我偷聽到,後來我在麗娘那裏看到了步搖,我以為麗娘是駙馬的私生子女,這才起了心思,但我沒想到……我沒想到一開始便錯了……”


    她百般籌謀算計,以為能李代桃僵飛上枝頭,可原來她連到底誰是私生女都弄錯了,想到這半年來處心積慮自以為機關算盡,茹娘隻覺自己可笑荒唐至極,而她對麵,李瓊正一錯不錯看著蕭揚。


    蕭揚艱難開口道:“公主,此事說來話長……”


    李瓊厲聲道:“所以她真是你私生女兒?!她的母親是何人?”


    “是……是雲韶府一個舊宮人,名叫妙影……”


    蕭揚麵色煞白,李瓊則不敢置信,尖聲道:“雲韶府的賤婢?你竟在我不知道之時,與雲韶府的賤婢私通,還生下了一個孽障?!”


    蕭揚看了一眼其他人,壓著聲道:“公主,此事說來話長,我們能否迴府再說?”


    李瓊冷笑一聲,目光一轉看向了茹娘,又掃了一眼玲瓏之後,李瓊目光森然地看向了流月,“是她,她就是你和雲韶府那賤婢生下的孽障?!”


    蕭揚歎道:“公主,迴府之後,容我細細與你稟告!”


    李瓊卻不管蕭揚,隻喝道:“來人,把這個賤婢給我拿下——”


    “公主!”蕭揚輕喝一聲,上前兩步擋在了流月身前,又懇切道:“公主,公主高抬貴手,此事與她無關——”


    李瓊眉頭一豎,“你這是要為了這個孽障與我作對?”


    “長公主。”眼見李瓊怒不可遏,謝星闌出聲道:“此番命案尚未查清,流月是人證之一,她並非公主奴婢,公主沒有權力對她如何。”


    李瓊麵色又一沉,目光刀子一般看向謝星闌,秦纓也上前道:“殿下,此番是為了查案,不得不查明一切,但流月並無罪過——”


    李瓊嘲弄地牽唇,又恨恨看向蕭揚,“我就說你怎麽總是來韋尚書府,卻原來是為了與這私生之女父女團聚,接下來呢?接下來是不是要昭告天下,說你蕭揚不止湄兒一個女兒,還要讓我收下這個庶女,賜她湄兒一般的尊榮?!”


    她怒極反笑,看了一眼茹娘道:“難怪能為此殺人呢,畢竟是駙馬之女,這樣的榮華富貴,可是他們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要我說,害死那姑娘的不止是她,還有你們兩個!好一個令人動容的父女情深!”


    蕭湄聽到此處,麵上漲紅一片,顫聲問:“父親,您真的要將她帶迴府中嗎?您怎知她定是您的親生女兒呢?”


    “郡主說的不錯。”


    蕭湄話音剛落,麵色慘白的流月出了聲,玲瓏想拉住流月,卻被流月側身躲開,她上前半步道:“其實根本沒辦法證明我是駙馬之女,也因如此,正月我得了那步搖賞賜之後,於心不安,覺得那不該是我的東西,我想退還,但師父說貴人賞賜沒法子退,我想丟棄,可到底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於是我想到了麗娘。”


    “麗娘的母親生病多年,早已花光了她的積蓄,而她自己的病也不輕,一旦犯病,便花錢如流水,我想著,這件步搖對貴族人家不算什麽,既如此,何不當做了件善事,我送給麗娘,待她需要銀錢時,便拿去當了,好令她治病養身子……”


    說至此,流月語聲微啞,“麗娘當初本不願要,是我非要勸她收下,但我沒想到,這支步搖竟為她招來了禍患,若我沒送,茹娘也不會生出害她之心——”


    流月眼眶微濕,又將眼睫一抬看向李瓊與蕭揚,“民女身份微賤,從不敢有攀附權貴之心,駙馬以為民女是他的女兒,但他難以明證,而民女也不會認旁人做父親,在民女的記憶中,父親很早就過世了,此番一場人命官司,亦全是因誤會而起。”


    李瓊和蕭湄沒想到流月會有此言,這時謝星闌看向玲瓏,“班主可知流月將那賞賜送給麗娘之事?”


    玲瓏紅著眼搖頭:“我不知道,流月這孩子沉穩內斂,也不愛說什麽,她說過不想要那賞賜,是我勸她收著,可沒想到她將那般貴重之物贈給了麗娘。”


    玲瓏看向茹娘,痛心疾首道:“你什麽都沒弄清楚,便要對麗娘施以毒手,她何其無辜啊,你害了她,還住著她的屋子,頂著她的名頭,你便沒有半分虧心嗎?”


    茹娘眼中含淚,麵上卻是似笑非笑之色,她不解地看向流月,眉眼執拗道:“你為什麽不敢承認呢?那可是駙馬的女兒,做駙馬的女兒,會有多少享之不盡的尊榮啊……”


    流月唇角緊抿,眼看著李瓊又要發難,謝星闌當機立斷道:“眼下人證物證俱全,兇手也已經認罪,便將雙喜班眾人全部帶迴查問,來人——”


    李瓊正要開口,謝星闌又道:“查命案為要,其他私事,還請公主等案定之後再議。”


    廳門被打開,謝堅幾個帶著龍翊衛進門拿人,眼看著來了這般多外人,李瓊也不好當眾說下去,很快,雙喜班眾人皆被帶出。


    韋蒙站在廳門外候著,一看到茹娘被帶出來,直嚇得往後退了半步,如今的茹娘乃是殺人兇手,韋蒙麵上除了忌怕,再無半分旁的心思。


    見廳中空落,韋崇帶著霍氏走了進來,李瓊正無處發泄,一看到韋崇,頓時擰著眉頭道:“韋大人,看來韋大人早就知道一切——”


    韋崇麵色一變,“公主殿下……”


    秦纓和謝星闌對視一眼,也一同出了廳堂,身後傳來韋崇誠惶誠恐的解釋,很快又響起李瓊的喝問,可想而知,在李瓊的怒火之下,韋崇和霍氏今日難得安寧。


    雙喜班今日來韋家的攏共二十七人,除了最低等的雜工與年幼弟子,其他人都要被帶迴金吾衛衙門,秦纓和謝星闌一路隨行,待所有人關入牢房後,又一起入牢中問話。


    第一個被審問的自然是茹娘,她身上穿著麗娘的裙裳,妝容明豔,烏發如雲,被拆穿了真麵目的她,哪怕身在金吾衛大牢,眉眼間也難見怯色。


    謝星闌坐在刑案之後,問道:“你何時有殺人之念?”


    事到如今,茹娘也沒什麽好隱瞞的,她扯了扯唇道:“自然是正月,我們班子去了韋家多次,在我記憶之中,隻有兩三次駙馬不在,一開始我隻以為韋尚書和駙馬關係極好,而駙馬又喜歡看雜耍,如此才湊到一起,可去歲,我漸漸發現不對了,駙馬對雜耍了解不多,對其他雜耍班子的了解也很少,並且給我們的賞賜越來越多,還經常把師父叫去私下叮囑什麽——”


    “我一開始隻以為駙馬是不是對我們班子裏的誰起了心思,可後來發現,他和那些狎昵的達官貴人並不相通,不僅如此,在一次有其他客人的宴請上,有位大人想令我們去敬酒,他還有心護著我們幾個,我心中疑竇更深,也是巧了,今年正月的那次表演結束,我又看到駙馬叫了師父說話,駙馬甚至專門屏退旁人,於是我跟了過去。”


    茹娘慘笑一聲,“我去的時候,他們已經說了幾句,隻聽到駙馬說那件步搖如何如何珍貴,要彌補這十幾年來的情分,又說他已經在準備宅邸,早晚要把女兒接過去,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我們幾人之間,竟有駙馬的私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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