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裏啪啦的炮竹聲在街道上響徹著,一匹匹馬兒從街道中穿過,往溫家的方向走去。

    為首的是個著錦衣玉袍的俊美男子,身高近七尺,相貌堂堂,五官深邃,棱角分明。

    烏黑的頭發被一頂精致的發冠緊緊錮著,兩條藍色絲帶從發冠兩側垂下,濃黑的眉毛下是雙和他氣質不相符的桃花眼,破有一種多情的意味。

    如今他正意氣風發地跨坐在一匹高大威猛的棕色馬兒背上,眉眼彎彎,滿是笑意,仿若成親的人是他一般。

    不錯,他正是擔任禮官的安親王朱楨。

    待來到溫家門口時,按照禮數,親自下馬恭喜懿妃入轎。

    此時的溫舒晴已經蓋上了紅蓋頭,她雖並非正室不得穿紅,可這紅蓋頭卻是可以用的。

    一身華貴地絳紅喜服配正紅色的蓋頭,縱然顏色相近,可是誰人不知道她隻是個妾呢。

    溫舒晴無奈一笑,若是可以她寧願不蓋這紅蓋頭,也不願這麽自欺欺人。

    木然地把手搭在父親寬厚的手掌中,任由父親小心翼翼地扶著她,一步一步往外走著。

    “晴兒,爹不求你能寵冠後宮,隻需要好好的就行。無論何時,溫家永遠站在你身後。”溫大人溫厚低沉的聲音順著胳膊傳入溫舒晴的耳中。

    哪怕隔著紅蓋頭,溫舒晴依然聽出了來自父親深沉的愛。

    溫家並不是一個勳貴家族,祖上也隻是曾經出過一位大人物,自從曾祖父沒了以後,整個溫家因為子孫不繼沒落後,便再沒有起來過。

    好在,有祖宅在,溫家子孫也一直在努力。

    隻可惜,因為上一代嫡庶間的恩怨,溫父一直得不到升遷,說好不好說壞不壞的做著自己那五品小官。

    好歹維護住了溫家最後的尊嚴。

    而老夫人正是見證了溫家由盛而衰,自然不甘心溫家的榮耀就到此為止,時時鞭策著子孫好好上進。

    隻是庶子那事兒,她耿耿於懷多年,卻也無計可施。

    縱然放下嫡母的身份,去懇求他,他依然不肯對兒子有半點善意。

    好在,孫女爭氣,如今的溫家脫了孫女兒的福,正式踏入京城新貴的行列。

    甚至還和那庶子成了同階的官員,從此再也不必怕他製衡兒子升遷了,甚至如今要戰戰兢兢的應該是那庶孽了。

    “我

    知道了,爹。”溫舒晴眼前一熱,不過此時她才慶幸好在有這紅蓋頭在,沒能讓爹發現她哭了。

    一入宮門深似海,或許她還能通過召見命婦見到祖母和母親,唯獨父兄,再見不知是何時了。

    “好,好。”溫大人睜大了眼睛,努力忍住自己內心中的難過。

    當初小小的粉粉的一團,如今也要嫁人了,還不是嫁人,而是進宮。

    縱然宮中有潑天的富貴,他也不想因此骨肉分離,再見無期。

    他能做的,隻是努力做官,好好為陛下效勞。再好好約束族人,鞭策三個兒子上進,做女兒的依靠而不是給女兒拖後腿。

    待她一襲絳紅曳地襦裙,上麵繡著鸞鳳和各種花樣,衣料是上等的絲綢,色澤鮮豔。

    渾身上下除了那雙柔夷,別的都捂得嚴嚴實實的,那雙小手就好似上等的絲綢似得,柔嫩白皙,指尖圓嘟嘟的很是喜人。

    莫名朱楨就覺得,這定是個美人兒,就算不是也定是個有趣兒的姑娘。

    要不然怎麽讓堂兄這般心心念念,處處想著她。

    不過該做的禮數他還是做足了,微微頷首行禮肅色道,“微臣見過懿妃娘娘,娘娘萬安。”

    剩下的宮人侍衛一同跪地,高唿,“懿妃娘娘萬安。”

    溫舒晴眼前一片紅彤彤的,完全看不到前方的路,更看不到他人。

    隻憑借聲音以及宮中傳出的消息可判斷出先出聲的那位想來便是那位安親王朱楨了。

    “王爺請起,諸位請起。”溫舒晴鬆開了父親的手,雙手優雅地疊在一起,淡然道。

    一派大氣鎮定,頗有大家風範。

    “是。”朱楨應了一聲,懶懶抬了抬眼皮,他肅了肅臉才起身來,“娘娘請。”

    孫嬤嬤和珍珠頓時會意,馬上就上前一左一右地扶著溫舒晴,往花轎裏走去。

    春兒的手慢了一步,僵了一下隻得收了迴來,慢慢吞吞地跟在她們身後。

    待到花轎一坐穩,抬轎的宮人們就開始抬起轎子調轉方向。

    她的嫁妝早已有宮人去抬,一行人緊緊跟在宮人侍衛們身後。

    儀仗的背後,是溫老夫人溫夫人等人的黯然垂淚,溫舒寧兄弟們緊緊望著隊伍,抿著唇,心下滿是悵然和難過。

    終於,轎子裏隻剩下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這個密封的空間裏。

    紅蓋頭下的這個嬌美的女子臉上滿是淚水,美眸中閃過陣陣的難過,她悄悄啜泣了幾聲,才拿了帕子沾了沾臉。

    前世今生第一次婚禮,竟是如此一個不完整的婚禮,明明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可她就是高興不起來。

    接下來的一切,她渾渾噩噩地跟著嬤嬤和禮官的提醒,一步一步完成著。

    待她再迴過神來,已經坐在永寧宮主殿內的床上了。

    “天呐,孫嬤嬤這是椒房麽……”春兒剛剛扶著溫舒晴坐在灑滿了桂圓瓜子一類的,

    溫舒晴隻覺得這床好膈人呀,還沒等她抱怨什麽,就聽見了春兒驚訝的聲音。

    “確實是椒房。”孫嬤嬤驚訝地上前,用手指抹了一把,聞了下確定道。

    她的眼中滿是驚異,隨即一喜,主子受寵她自然也更有麵子。

    “椒房?”溫舒晴蹙著眉,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好似不解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一般。

    孫嬤嬤含笑湊到她耳邊道,“娘娘可聽說過椒房獨寵?”

    溫舒晴蓋著蓋頭微微點了點頭。

    “椒房是西漢未央宮皇後娘娘所居殿的名,別稱為椒室。椒房則是以椒和泥塗壁,使溫暖、芳香,也象徵多子之意,隻有正宮主位也就是皇後與陛下大婚之時才能用。”孫嬤嬤溫聲解釋著,眼中劃過一絲複雜。

    她既為娘娘欣喜,又為娘娘擔憂。

    欣喜是因為椒房意味著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不一般,擔憂則是剛剛進宮就如此高調,隻會讓諸宮妃嬪都心生芥蒂。

    尤其是怕皇後娘娘心中有有個結,雖然皇後娘娘向來大度賢惠,對嬪妃們多有照料,隻是到底椒房是不同的。

    不過這話,如今還不能說給娘娘聽,以免娘娘太過擔憂,影響晚上和陛下行敦倫之禮。

    溫舒晴挑了挑眉,沒想到還有這種說法呢。

    話音剛落,一旁的幾位宮女一同恭敬地跪在地上,“奴婢參見懿妃娘娘,娘娘萬安。”

    孫嬤嬤一進門就見到了跪在地上的她們,隻是那時她們隻顧著扶著娘娘了,無暇顧及其他,隻匆匆叫了起。

    沒成想還挺機靈的,知道再行迴禮,讓娘娘認識一下。

    隻是啊,前腳這般想著,後腳就被打臉了。

    “奴婢是陛下派下來的永寧宮一等掌事宮女棉寧,娘娘若是有事請吩咐。”麵容清秀的綠

    衣宮裝女子柔聲道。

    其他幾位宮女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怎麽突然這般大膽。

    不過轉念一想,到底人家是陛下派來的,不看僧麵看佛麵,自然有底氣了。

    一旁的孫嬤嬤蹙了蹙眉,眼中一閃而過的冷意。

    春兒一聽這話,頓時明白她是個不老實的,這種時候竟然說出這種話來,眉頭一擰就要上前訓斥時被珍珠一把拉住了。

    珍珠無奈地衝她搖搖頭,現在是什麽時候?現在可是主子的好日子,可不能被這麽個東西破壞了。

    大好的日子就把宮裏陛下派來的宮女給訓斥了,若是傳揚出去豈不是下了陛下的麵子。

    “起來吧。”溫舒晴淡淡道,“過了今日,明日本宮再好好認識一下一等掌事宮女棉寧吧。”

    孫嬤嬤欣慰一笑,不愧是被她□□出來的,娘娘如今是大有長進。

    果然,棉寧心下一慌張,咬著牙顫顫巍巍地跪在了地上。

    她本是龍極宮的宮女,隻是因為一句陛下一句你長得有著像一個人,就被來寶公公給調到了永寧宮做管事宮女。

    她也不知怎麽的,鬼迷心竅之下竟然想到了這麽個法子來給懿妃娘娘添堵,其實她剛把話說出口,就已經後悔了。

    畢竟懿妃娘娘可是主子,她是奴婢,若是她鐵了心要處置了自己,陛下也不會說什麽的。

    “娘娘贖罪,奴婢並非有意。”棉寧眼中瞬間盛滿盛了淚水,楚楚可憐地抬起頭來,一副並非有意的樣子。

    隻可惜,溫舒晴此刻蓋著紅蓋頭,什麽也看不到。

    孫嬤嬤等人自然不會對她心生憐憫,春兒撇了撇嘴巴,斜過眼睛並不看她。

    珍珠嫣然一笑,溫溫柔柔地望著她,隻是嘴上的話卻毫不客氣,“棉寧姑娘,今天是娘娘的大喜日子,你這般哭喪著臉,總不會是故意敗了娘娘的好日子吧。”

    棉寧身子一僵,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珍珠,仿佛不明白她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來。

    “行了,你下去吧。還有,棉寧棉寧,不太好呀。”說到這兒溫舒晴蹙了蹙眉,這名字和她兄長的名字撞了,不大妥當。

    至於是不是那狗皇帝派來的人她也顧不得了,她不覺得那狗皇帝會把這麽個小小的宮女放在眼裏,更不會因此而問責與她,起碼她是有這個自信的。

    這話一出,棉寧心中一挑,這名

    字可是陛下為她取的。

    “正是呢,娘娘,確實不大妥當。”孫嬤嬤倪了棉寧一眼,含笑應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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