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知道了!”


    然?後伸手攬住延禮的肩膀,先行走向麵攤。楚昭和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三?人各點了碗青菜素麵,又添了一斤牛肉和一斤素鹵。老板麻溜地上?了,食物的香氣漫開時,秦墨初輕嗅,便讚歎道,“光聞,就知道這味道不錯。”


    楚昭和:“是吧?那趕快嚐嚐。”


    話方落全?,三?個人就忙不迭拿了筷子開動。


    老板,一位近五十的大叔,身形圓乎乎的,臉部輪廓深邃棱角分明,是偏冷豔的樣貌,可這大叔,周身氣韻是極溫和的。迴到撈麵鍋旁時,透過薄薄水霧,望向三?位少年郎,眼底有笑意在晃蕩,“滋味還可以嗎?”


    秦墨初嚐了,“極好,老板這手藝,店麵規模再大些?也不愁生意的。”


    老板:“幾年前有個店麵的,但每年都被水淹,經曆多了,心就灰了。不如這麵攤子省心。”


    秦墨初聽完,莫名?鼻酸,“對不住啊大叔,提到你傷心事兒了。”


    老板:“這有什麽。人生在世,總有各種各樣的事兒,淡定應對就行了。一個麵攤子,也能讓全?家老小不愁衣食。”


    秦墨初對他笑了笑,本來還想說?點什麽,忽地有客人過來,老板忙著招待客人,閑聊戛然?而止。


    秦墨初三?個埋下頭,繼續吃麵。在旁人摸索不到的地方,三?個人都在暗暗發誓,一定要盡自己所能改變現?狀,不死不休。


    當那碟牛肉要見底時,一錦袍男子近了他們的桌子,低聲向秦墨初,“秦少爺。”


    秦墨初眯著眸子打量他,發現?麵生得很?。有些?警惕,但是不多,南境他的地兒,皇子來了也得讓他三?分,需要怕什麽?


    “我是,你是?”


    錦袍男子:“我是天鴛商行的老板,趙涵,受為善茶樓的孫老板所托,將這一萬兩銀票交與?四端先生。”


    說?話間?,他從衣衫內袋掏出了一個信封,遞到秦墨初三?人的視線之中。


    延禮盯著那信封看了數息,第一次看向這錦袍男子,“我不識孫姓老板。”


    錦袍男子笑著:“孫老板說?他是友非敵。先生若是不信,可向初夫人和初家小姐詢問。”


    “孫老板隻是想借您的手為南部水患盡一份力,因為他也是南境人。”


    秦墨初聽完,難免好奇,“南境之人?他叫什麽?我說?不定聽過。”


    錦袍男子低聲,音量限於這一桌能聽到的程度:“孫老板,名?喚孫行舟。”


    延禮和楚昭和或許不知孫行舟之名?,秦墨初一個南境霸王卻是再清楚不過了。孫家,南境聲名?赫赫的書?香門第,這一代家主?孫為善,南部大儒之首。若是沒有那場鬧劇一般的殺戮,孫家嫡子孫行舟將是南境最耀眼的少年,連他,是無法壓製住他的光芒。


    正唏噓,延禮已?是看向他。隻言未發,秦墨初便知曉他的意欲,答曰,“確實是南境人,也大幾率,是友軍。”


    滅孫家的種種證據都指向了四皇子,他不信孫行舟會和他們有牽連。


    這話一出,楚昭和便伸手接過了信封。


    延禮則望向錦袍男子:“替我多謝孫先生,他日若有需要相幫的地方,四端必定全?力以赴。”


    錦袍男子應下,隨即離開。


    等他走到沒影兒,楚昭和拆了信封,仔細瞧了裏麵的銀票。一清點,十張千兩的票據,紮紮實實地萬倆。


    他臉上?的喜悅明晰,  “這孫行舟,真奇兵。”


    秦墨初對兩人說?,“是個極可憐的人。”


    後麵細細說?來,孫行舟千裏贈白?銀萬兩的目的也隱約顯露,“你說?他會不會是想借你的手除掉城裏的那位四爺?畢竟......”


    知曉了詳情的延禮也如是想,但他不曾生惱,一點都沒有。某種程度上?,他是理解孫行舟的,甚至能量化?孫行舟對四皇子的恨。


    因為他也曾那樣恨過喬明燦。


    另一方麵,孫行舟今日的舉動,夏夏多少參與?其中。她應該是想他幫孫行舟的,既是這般,他日時機成熟,他幫他一幫又何妨?


    **


    暮色一寸寸蔓延開來,直至將整個皇城籠入其中。初夏隨著父親前往景華殿。宮宴裝束總是要較尋常隆重華麗些?,當下,初夏內裹了襲月牙白?的柔緞長裙,外?麵披的仍是禦賜的雲眠紗,薄如蜻蜓羽翼,至柔美的茱萸粉。宮裏貴人眾多,太豔麗不妥當,太素又不符合她的身份和當下場景。取中,最為妥帖。


    懸於她手腕上?的玉鐲發髻上?的步搖,全?都是外?祖鬱老專門請師傅,耗費時間?以月年計手工打造出的。矜貴,精致,無聲輕晃中,世家貴女的底蘊和底氣氤氳開來。也在向皇家昭示:皇家給得起的,初鬱兩家也能給得起。入宮,隻為安皇家的心隻因問心無愧,並?不是想從皇家謀得什麽。


    當嬌貴的人兒踏入景華殿,殿內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其中最是灼熱的一抹當屬閔延清。


    三?年了,她終於踏入了鹹佑,將要長久地呆在他的視線之中。


    這三?年來,他的夢也越來越完整。


    在那個夢裏,他看到初夏為他籌謀數年,最後死在了京郊的一座小院落。那座小院的門匾,刻了二字,【叩風】


    他字聆奉,與?這風諧音。


    她到死,都還惦記著他。


    第44章


    “臣初明川。”


    “臣女初夏。”


    “拜見陛下, 陛下萬歲萬萬歲。”


    進?了大殿,初明川和初夏目不斜視地往前, 片刻後, 停在了帝王的長?案前,行?跪拜禮。


    惠帝的麵容難得?有笑意?顯出:“平身。”


    話落,又溫聲叮囑了句, “今日家宴,不用局促。”


    “家宴” 二字,讓與座眾人瞧出了帝王對初家父女的著?重。自昭妃去後,他再?未提過家宴二字。或許是覺得?自己早沒了家,又或許是對這家裏的一些人失望透頂, 懶得?再?相與。這般場麵, 當真有些諷刺, 明明他們這些人才是帝王的親人......


    初夏不用細看, 便知眾人心?中想法。然麵上, 分毫未顯。她謝恩起身, 隨著?父親落坐。帝王左側第?一張桌, 玄鉞以左為尊, 地位超然。


    對麵, 坐著?的是嫻妃娘娘和親子二皇子,還有一直養在她那裏的大皇子。哥哥是平西王,又撫養了兩位皇子,即便惠妃主理後宮, 這後宮第?一人還是嫻妃。


    初夏看過去時, 唇角微微上翹, 柔麗,裹了善意?的笑意?溢出。


    嫻妃迴以一笑。


    她的右手邊, 二皇子也笑得?跟朵花兒似的。


    大皇子瞧見了,小小聲說他,“笑成?這般,別?把人初姑娘嚇到?。”


    這一句,將嫻妃的目光引到?自己傻兒子身上,看了數息,輕輕罵了句,


    “也隻會傻笑了。”


    閔延諭:“......”


    忍了忍,沒忍住,臉一偏,望向?母親和大哥,“那是我朋友,見著?朋友我笑得?燦爛些都不行?了?”


    嫻妃娘娘眼底掠過詫異,很微弱的一縷:“喲?你還有朋友呢?初家小姑娘一直呆在北境,你是怎麽和她成?為朋友的?”


    閔延諭:“昨天。”


    看娘親和大哥還是不信的樣子,他是真的氣著?了,開始撂狠話,“等著?,我會讓你們知道我不是隻會傻笑。”


    “傻笑” 二字一出,他意?識到?不對勁,當下就想挽救,結果晚了。嫻妃和大皇子都掩嘴笑了起來,仿佛是怕自己笑得?太大聲失了儀態。這一楨楨落入初夏眼中,不用細想,她便知是二皇子又造出了什麽樂子。


    她的嘴角也因為這個念頭輕輕上翹。美?人含笑,即便是極其微弱的一抹,也是清麗萬分,能夠輕易牽絆住人的視線。


    初明川自然也是瞧見了女兒和對麵的互動,壓低聲音問了句,“昨日見過二皇子了?”


    這話,並未讓初夏多詫異的。她周圍的那些人,誰也不會對初明川隱瞞什麽。隻要他問,他就能知道。隻不過初明川忙得?很,很少管日常瑣碎。


    眼下,初夏撤迴目光,迎上了父親的視線。她笑著?,“是,昨日在為善茶樓用膳時他有過來。”


    停頓兩息,補充道,“是個妙人。”


    初明川聽完,不知想到?了什麽,低低笑了聲。


    初夏不明所以,伴著?長?睫毛輕扇動,“父親笑甚?”


    初明川笑未斂,“都說外?甥肖舅,怎麽到?了平西王這,完全不是這樣?”


    初夏:“......”  別?說,還真是。


    跟父親說了會兒話,初夏的注意?力徹底被?帶偏,她再?未往對麵瞧。她不知道,她的這般反應被?惠妃解讀為差別?對待,眸光趨冷。


    隨著?初家父女落坐,此次家宴人算是齊了。多樂受了帝王的眼色,離開了片刻,迴來時,美?酒佳肴一樣一樣上桌。各種香味糅合在一起,一寸寸充斥此間,無論台麵下存了什麽心?,這一刻氛圍是不錯的。


    酒一上桌,帝王還沒落令開動,那位百無禁忌的二皇子便自斟自滿地喝了三杯。離得?這般近,帝王想裝看不見都難,他當即皺起了眉頭,不甚明晰,但於坐的哪個不是擅於察言觀色的主兒,看到?此情勢,都覺得?二皇子危。但這不是活該嗎?平時也就算了,今次有朝堂肱骨在場,還是帝王未來親家,他能容得?下才奇怪了。果不其然,帝王在凝了他須臾後,便冷聲開口,“胡鬧什麽?”


    直接斥責,並未有因為初家父女在而給他留麵子。


    不想,閔延諭等的就是這一聲,於眾人凝望中起身,踱出位置。末了,跪倒在了帝王麵前,額頭貼實地麵。十數息後,他抬頭,俊臉冷肅,慣常的隨性再?尋不到?。


    “父皇。” 他低而由衷地喚了聲自己的父親,飽含在裏麵的情緒令人動容。


    這一聲,似帶著?神妙的力量叩動了惠帝藏在層層冰層下的心?。心?髒應激跳動了一下,比尋常沉了許多。這般異動讓惠帝意?識到?,他傷痛時,他的二皇子也未見得?好。他也是無辜,孽不是他造下的,卻在一夜之間失去了父親的笑和寵溺。愧疚開始泛出,高坐九五至尊之位的男人也是無法抑製,也因此陷入了沉默,沒再?繼續罵這個孩子。


    閔延諭經由惠帝的反應,心?知父親心?裏還是有他這個兒子的。或許更應該說,他一直在盡力的愛他守護他。不然,他怎能一次又一次出宮玩耍,就算同城中紈絝打架大荒唐,都不曾真正受到?責罰。


    當這些念頭夯實時,他禁不住彎了彎唇,似兒時那樣,對著?父親笑。


    純粹,飽含了對父親的敬重和愛意?,“父皇,兒臣方才喝酒,是想借酒壯膽。”


    說完,再?拜,“兒臣有喜歡的姑娘,想娶她為妻,請父皇為孩兒賜婚。”


    目光在閔延諭的頭頂心?停了會兒,惠帝才開口,“哪家姑娘?”


    閔延諭:“北境洛氏,家中隻剩她一人。”


    這話一出,惠帝和眾人終於知道閔延諭為何要喝酒壯膽了。皇子正妻,幾時也沒有平民?。他的請求,若成?了,就是在破例。


    隻是惠帝,似乎並未有生惱,微怔過後,他凝著?閔延諭,低而柔和地問道,“你可?知,有時候差異是可?以殺人的。”


    一個平民?女入了皇家,她之後所有的經曆都是嶄新的,她必須從頭開始學習、適應。成?功了,是幸福。可?若是失敗了,輕則生出一對怨偶,重則,賠上一條性命。


    “你能受得?了,心?愛的女子因你而死?”


    閔延諭很難說清楚父親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說出這些話,但有一點,他很確定。這些話是淬了濃濃傷感的,僅僅是貼著?他的耳,他的心?就開始生疼。他不禁有些恨傷死昭妃和七弟的人,本來,所有人都能幸福的。


    暗處,他艱難地壓了壓情緒。


    “她不會死!我會護好她,也篤定她會為我勇敢。她是我見過,最有韌勁兒的姑娘。”


    “求父皇賜婚。”


    “孩兒想像尋常人家的兒郎一般,婚姻得?父母祝福。即使外?出開府,也有家為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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