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江湖護不住。”


    楚柏淵還真奇了,眼底有幾分?興致蕩開,“誰?”


    初夏從貼身處拿出一囊袋,藏青色,未繡任何花樣。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了楚柏淵麵?前,輕聲道,“麻煩楚先生將此囊袋交與孟大人,他一看便知。”


    楚柏淵默了片刻,有了主意,“初姑娘在山下稍等,我幫你將此囊袋交與孟大人,但他會不會見,未知。”


    初夏有禮頷首:“謝楚先生。”


    楚柏淵走後,初承燁幾個才進涼亭。


    剛落坐,初承燁便問她,“怎麽樣?幾時能上去?”


    初夏搖頭,“不知,等吧。”


    一錘定音,再未有人多言。主要眼下,也隻能如此了。


    俗話說得?好,入鄉隨俗。到了荔山,就得?按他們的?規矩辦。不止他們,怕是連帝王本人親至,也要這般。


    楚柏淵尋到孟清梵時,他正在藏書閣掃地,著了一身青衫,臉龐瘦削,濃淡適宜的?眉毛下,雙眸似寒星。


    他正在幹一件許多人嫌低微不屑幹的?事兒,周身寧靜,似雲若霧。


    “老師。”


    楚柏淵還隔了段距離,便喚了他一聲。


    他的?目光循聲而?來。


    等楚柏淵走近了些,他問,“何人來了?”


    能讓楚柏淵不知如何處理來尋他的?人,這世間不多。


    楚柏淵笑了聲,“什麽都?瞞不過老師您。”


    說罷,遞出了初夏給他的?那個藏青色囊袋。


    “初家?嫡女?至。”


    孟清梵凝著那囊袋,思緒輕動。


    初家?嫡女?,未來皇後娘娘。未來誰繼位,她的?地位都?穩若泰山。全天下仰望的?尊榮她出生便有了,還要求什麽?


    “她怎麽說?”


    楚柏淵如實道明。


    “保一人?” 孟清梵輕輕咬字重複,這才探出手拿過那個囊袋。


    當著楚柏淵的?麵?打開,一截刻了龍紋的?玉頓時映入他的?眼底。


    延禮。


    當他看清楚上麵?的?字,瞳仁忽地一縮,整個人墜入沉寂。


    楚柏淵等會兒,見他仍是入定了一般,心生擔憂,“老師。”


    孟清梵終於迴神,將玉石妥帖收入袋中,然後交還給楚柏淵。麵?向他時,低音漫出,“不見。”


    楚柏淵從不違逆他的?話,恭順領命離去。


    **


    再度迴到涼亭,他的?茶早已?涼透。


    他將囊袋交還給初夏,溫和?道明了孟清梵的?意思。


    初夏許是早做好了心理準備,聞言,僅僅是輕輕一笑。


    楚柏淵問她笑甚,她說,“如此這般,才是孟大人。”


    隨後又道,“還有一事兒,要請先生幫一幫,初夏感激不盡。”


    楚柏淵:“初姑娘請說。”


    初夏:“煩請先生帶句話給孟大人,他一日不見,初夏便在山下等一日。兩日不見,便等兩日。”


    “事到如今,隻有兩個結果。”


    “孟大人見我,和?我日曬雨淋熬死在荔山腳下。”


    溫柔若水的?姑娘,在這一刻化身為山,強勢而?穩。


    隻為守護一人。


    這般情況,楚柏淵不得?不報,旁人也就算了,這位可?是未來皇後娘娘,若是真死在荔山腳下,天下會如何看荔山和?老師。


    他老人家?或許不在意,但他們這些門生不可?能不在乎。


    還是藏書閣,孟清梵得?知了初夏的?話,竟未現惱意,反而?低低笑了聲,“這脾氣,倒是隨了初明川。”


    末了,沒有一絲猶疑地,“她的?生死與我荔山有何關聯?”


    決定若初:不見。


    這個決定為初夏一行人得?知時,天色已?經漸漸染黯。


    初承燁心疼妹妹,楚柏淵還未走遠,他便扯著嗓子罵了起來,“荔山就這麽待客的??帝師,國?之?棟梁,就是這麽為人處事的??”


    “自覺清高,實則傲慢。”


    “孟清梵,你是當世最傲慢最無情的?人,你可?知外麵?亂成什麽樣了,有血性的?男兒都?在磨刀,想著未來一日為國?為民做些什麽,你在幹什麽?你荔山一幹人在幹什麽?”


    “端著清高,行懦夫之?事。”


    長期習武同人亂鬥,讓初承燁中氣十足,罵聲一波接一波,都?不帶喘的?。


    初夏拽了下他的?衣袖,他才停了下來。


    楚柏淵未迴頭,腳步也未有停駐,但初承燁的?話,似一根尖針刺到了他的?心髒,因受創麵?細微未見血,但疼痛是實打實地,為他清晰感知。


    皇城中,六位皇子先後成人,另一方麵?,帝王或因昭妃和?七皇子之?死遲遲不願立太子,誰勸都?是徒然。


    除了癡迷修史的?大皇子和?熱衷喝酒交友的?二皇子,其?他四?個,皆是有野心的?主兒,各種鋪排,隱秘的?鬥戰不斷。幾年前,文學大儒蘇為善竟以那樣荒唐的?方式死去。太/祖出了名的?仁善,對有學識者萬般器重善待,這才到第三代,就變成這般。


    更可?怕的?是,這隻是其?中一樣。


    昨日青州有密報,三皇子相關人等,無緣由誅殺了十幾位名為楚昭和?的?年輕人,殘忍到令人發指的?程度。


    然,老師知而?不應答,甚至連聲歎息都?未有。


    他老人家?到底在想什麽呢?


    難道真的?任由□□打下的?江山再度陷落腥風血雨,到時候,受傷的?還是黎民百姓。或許,黎民百姓已?經在受傷了。


    楚柏淵帶著他自己無法消弭的?悶痛和?迷思離開了,初承燁也失了再罵的?興致,他拽住初夏的?袖子,“走,咱們迴家?。有初家?在,狼崽子一輩子有仰仗,找個好老師更不在話下,需要在這裏看這老東西?的?臉色。”


    “這人呐,越老越孤僻,再加上,這老東西?有太/祖庇佑,橫慣了,避著他走才是正道。”


    初夏拉迴了自己的?袖子,纖白的?手貼著布料撫了撫,“三哥,我不迴去,我剛說的?話是真的?。”


    初承燁腦殼忽然一陣疼:“你怎麽這個節骨眼強上了?當世除了孟清梵這老頭子就沒人能教狼崽子了?”


    初夏:“是。”


    初承燁:“.......”


    算了,他不管了。


    初承燁負氣出了涼亭,也僅限於此,要他在這個時候拋下妹妹迴家?,他是萬萬做不到的?。


    延禮還坐著,從頭到尾都?是那樣的?安靜。


    隻是這目光,從未離開過初夏。


    讓吟月三個先迴了馬車,初夏望向延禮,“你也想勸我迴家??”


    延禮迴她,不假思索,“不曾。”


    初夏:“為何?”


    延禮:“夏夏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他給荔山一夜時間,若是明日結果依舊,他便打上荔山。


    夏夏想上去,就一定要上去。


    初夏不知他心中所想,仍抑不住的?開心起來。


    秀致的?眉眼有笑意顯出,暖了山間愈冷的?風。


    第28章


    山間野地就是延禮的主場。


    他帶著錢酩和初承燁在山裏竄來竄去, 尋兔摘果砍柴,漸漸地, 初承燁的得了趣味, 眉眼間的鬱色淡了不少。


    天色越來越沉,似拿濃墨鋪了一層又一層。一行人也終於在涼亭旁堆起了柴山,燃起, 火光燦亮。幾個人簇在火旁,臉兒很快都染了紅。


    延禮將處理?好的野兔和野雞塞進了柴山底部的石頭堆中,那動作,熟練又瀟灑。落入初夏眼裏,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樣能熟嗎?”


    延禮看她, 那張臉本就精致, 這會兒被?火光一淬, 攝人心魄, “能。”


    初夏的心跳悄悄亂了拍子:“那便試試看。”


    之後, 一行人在涼亭休憩, 吃水果。這山野的水果, 同別處總像是多了些滋味, 吃在嘴裏,心都在泛甜。


    有說?有笑,也不知時間過。迭起的聲浪中,高聳入雲的古樹其中一支枝椏輕動, 須臾之間, 又歸於常態。


    山中修德大殿, 一黑衣少年向安坐於主位的孟清梵躬身行禮。直起身來時,他開始說?道山下之事?兒, “師公,這一群人真是妙人。他們?竟在山下燃火,烤起野兔來。”


    “香氣飄到漫山遍野都是。”


    孟清梵聽?完勾了勾唇,“墨初可是也想加入其中?”


    此話一出,大殿幾處有笑聲傳來。


    秦墨初也笑,“不瞞師公,墨初是動過這種心思,但我忍住了。”


    孟清梵:“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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