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昨晚他受邀參加了楊大寶的婚前小宴。


    早晨,睜眼一看手機,已是5點50,按習慣,到了起床的時間,他披衣下床,借著微弱的光線,向窗外望了望,視線仍如昨日清晨,不足十米,霧霾!依然是霧霾!


    這樣的天氣,是不適合晨練、遛狗等戶外活動的,他迴頭又折到床上。


    妻子問:“還是霧霾嗎?”


    他說:“是的。”


    妻子歎了口氣,扭頭又閉上眼睛。


    他想把妻子的頭搬迴來,拂去那昨夜的沉悶,喚醒那清晨的激情,平時都是這樣做的,但考慮到距離做早飯的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妻子還能美美地睡上一個迴籠覺,就沒有再伸出他那寬厚的大手。有句話叫做,有錢難買迴籠覺,這時候打擾妻子,弄不好帶來的不是溫存,會是一個字的拒絕——去!甚至會是借用香港電視劇裏的一句話:“拿開你的鹹豬手!”


    自己玩吧,他獨自刷著手機,看著那些微信和朋友圈的消息。當然,他最為關心的是微信部分和朋友圈裏與自己相關的“~最新消息”。


    楊大寶一分鍾之前發出的一則微信,內容是:“又霧霾了,大家慎重選擇出門,就躺在床上,酣睡吧!!”


    朋友圈裏有一條最新消息,他點開一看也是楊大寶折騰的,是評論他昨天一條關於霧霾的。他發朋友圈的消息是:“霾是煙,


    霾是氣,


    霾是塵埃未落地,


    三種東西著暖床,


    沒有風吹,就團聚!”


    楊大寶評論的也很有意思,內容還錯格寫的,形式上像詩,其


    實就是順口溜:


    “濕度小叫霾,


    濕度大叫霧。


    濕度在80-90%間是霧霾混合物。


    怎麽形成的?


    專家也說不清楚。”


    嘻,大寶及網友們的心態就是幽默得很,也寬得多。


    正要瀏覽其它消息,不想妻子迴過頭來:“昨晚喝多少,你知道嗎?”


    他迴應道:“知道啊,小半斤。”


    妻子說:“哦,小半斤!?中午楊大寶結婚正日子,你還能去嗎?”


    他說:“能去啊,不但這樣,咱倆都得到場。”


    妻子說:“我擔心你去丟人,醉鬼!”


    他沒言語,擔心戧火。老是喝多,就是理虧,理虧就得吃話,沒辦法。


    過了一會妻子說:“今天就是喜事,幹嘛昨天非要喝多酒不可?”


    他接過媳婦的話題:“我給他份子錢,順便又給大寶一個淨水器。”


    妻子不無驚訝地說:“是嗎?不說好了就是1000元的禮嗎?怎麽又出來一個淨水器?哪來的?”


    他對妻子的質問一時覺得茫然,對自己不尊重妻子知情權的做法瞬生歉意,他小聲說:“也是一個朋友給的,兩個,順便送給他一個。要不人家也不留我吃婚前宴,可能覺得這麽要好,就執意留下了我。”


    妻子說:“做好事背我,擔心我生氣,是不?陷我於不厚道,你自己撈好人。也是,要是我知道了,打架,怎麽辦呢?豈不辦不成。”


    他明顯感到了什麽,但他並沒有強硬辯解,而是語氣和緩地解釋說:“怎麽會呢?這能算背著你做事?”


    妻子語言盡管刻薄,但語氣上並沒有明顯的生氣,但妻子還在繼續她的埋怨,說道:“多虧你本事小,要是大了,還不知做些麽呢?”


    他心想,我能做什麽?你不會懷疑汙蔑我搞小三***吧!


    他顧大局,不想和妻子冷戰,中午有事,不能影響情緒,媳婦嗎,再得瑟也得挺著,再不受聽的話,也得忍著,何況自己已經“兩錯”在身——背人做事、喝婚前酒。


    為化解已經發生的不快,他想,得趕緊迂迴,不然,糾結起來,後果可能不好收拾,一日之計在於晨,這一天,如果妻子陰雲密布,像室外的霧霾,不得開心,依次,他也就會處於這不開心和“陰雲霧霾”的雙重壓迫之下,那是非常鬱悶難熬的。想到這裏,他想到了常用的技巧——恭維和轉移話題,他說:“我哪敢背你做事呀,這次純屬意外。說句知冷知熱的話,也是家長裏短的話,結婚這些年,姥爺姥姥接濟咱們最多,倆老人對咱倆那是真疼,你從來不背我多給老人一分錢,這一點永遠叫我敬重,你正直。”


    妻子沒有言語。


    他接著說:“還有,哥們兄弟之間,咱條件好,人家誰指望了,誰依賴了,咱又幫誰了?不就偶爾幫把兒三姨和三舅嗎。”說完,他又有些後悔,走嘴了,這不是明顯又迴到剛才那話題嗎?噢,妻子說你背著她做事,你就給頂上明著幫了三姨和三舅。


    他說完,小心翼翼的等待妻子的反應,但妻子並沒有說什麽。


    妻子和他都心知肚明的是,搬過兩次家,那些淘汰的舊家具和沙發也就給了三姨和三舅,當然,三姨和三舅還來借過錢。這話題以往他和妻子都交流過好幾次了,但每次他都是迴避,可今天他卻當護身符提了出來。他不知道,這會給他帶來什麽?其實,後果很可怕。


    二


    早飯後,妻子留在廚房裏剝蒜。


    後天就是臘八了,每年老夫妻倆都要醃兩罐子臘八蒜,夠吃一年的。


    他則迴到臥室裏上陣網。待的時間長點了,他感到不合適,妻子在幹活,他哪能不管不理,自己一人玩,他還沒有爭取享受過這種待遇,他疼老伴,他也不屑於做甩手掌櫃的,更何況他在家還不是實際意義上的掌櫃的。


    此時,正好妻子的手機響了,他隱約聽著妻子和對方說了幾句,好像是楊大寶的電話,噢,無非是再邀請一下中午喝喜酒的事,純屬客氣和要好,但具體內容,他沒入耳。


    他來到廚房,坐下來幫著剝蒜。


    妻子卻指使道:“你去買醋吧!我就不穿衣服出去了。外麵霧霾,我發怵,總覺得出去唿吸幾口後,嗓子就疼。”接受指派,這是沒問題的,多年來,老兩口之間有這種默契,女人支嘴,男人跑腿。叫他絕對想不到的是,當他瞅著窗台上的罐子說了一句話後,招致來的,竟是很嚴厲的“槍林彈語”。


    在廚房的窗台上擺著兩個玻璃罐子,一大一小,大的一個是醃鹹菜疙瘩的,裏麵的醃液是醬油,另一個小的是醃臘八蒜的,裏麵的醃液是醋。這幾天,說到要醃臘八蒜,他就會自然的瞅一眼那大罐的,潛意識裏,他就認為那一年下來結餘的半罐子液體就是醋。所以,當妻子叫他出去買醋是,他腆著臉看了一眼窗台上的大罐子,就不假思索地問道:“那不是還有醋嗎?!”


    聽到後,妻子語調哇地提高到震人的分貝值:“那是醋啊!!??你去嚐嚐,是鹹的?還是酸的?我發現你是越來越傻,一天起來光知道喝酒,把個腦袋都喝成糊塗漿子了!你是正格的事一點都記不住,跟你一年過的都是混日子,倒八輩子黴了!”


    他一下子懵了。


    他想發飆跟妻子舌幹,責備妻子幹嘛要發這麽大的火!?但他在懵的狀態下,或者說在這悶棍的重擊下,他心裏沒底——


    難道那不是醋?


    那,那絕對不是了,


    妻子是那樣打雷般地吼嚎,


    那絕對就不是醋了。


    可自己為什麽就認定那是醋呢?


    難道真的不是嘛?


    那是什麽呢?!


    他過去搬起來搖晃一下,一眼搭上裏麵的鹹菜疙瘩,腦子轟的明白了,哦,真是醬油。醬油就醬油唄,為什麽要發脾氣?他還在懵的狀態中顫抖著一顆發怵的心,幾乎用發顫的聲音和妻子說道:“我去買醋!”說這句話時,他突然感到嘴唇和舌頭都是幹澀的,憑對多年對喝多酒後的感知和體會,他感到昨晚確實喝的有些多,小半斤?那是欺騙妻子的。


    “不用!”妻子的語氣很堅定。


    我去唄,買什麽牌子的,天立的行嗎?幾袋?”他想用“忍辱負重”來化解妻子心目中的怒火。


    我說過了,不用!別迷迷糊糊的買不來醋,買來醬油。”她怒氣未減。


    他在妻子身邊僵立著,等待有效的指令。過了一會,他又爭取說:“我去買吧!這一罐子鹹菜,我一年沒撈過一次,所以也就沒了記性,就以為也是醃的蒜了。你別著這麽大的急呀!好說不就是了。”


    妻子反問:“是一次也沒撈過嗎?!不怨你自己混!”


    他說:“買什麽牌子的?幾袋?快說!”其態度已經和請示很接近了。


    妻子說:“天立的,一級,五袋。你去,我也不放心!”


    接令,他扭頭走了,心酸酸的,腿軟軟的,盡管在夫妻之間,這不會算什麽大問題,但它的發生,還是對他打擊太大了,他猝不及防,始料未及。


    如此結束也就罷了,當他買來醋,和妻子剝完蒜,踏上喝喜酒的征程時,他的不經意的一句話又招來“槍林彈語”摧殘之後的,又一場“雹災”。


    三


    坐在車上。當然,是妻子開車,他是不會的。他坐在副駕駛座上。


    時間盡管已是11點鍾,但霧霾沒有一點減輕,視線超不過十幾米。


    在一處紅燈下,妻子刹住車,妻子隔著玻璃照了一張霧霾的照片,發給了微信好友。此時,他判斷妻子心情已經好了許多,他不經意間說了一句:“其實主要還是霧!”


    妻子聽了,提高了聲調指責他道:“你就是不開竅,還老是上網學習。當然是霧,沒有霧,哪裏來的霾,霧大了空氣再汙染,塵埃多了就是霾。企業排放、汽車尾氣、垃圾亂燒就是霾的致因。你光強調霧,政府能瞎決策嗎?!包括汽車限號。”


    這連珠炮的話語撞擊他的耳鼓,他被拍擊得喘不過氣來。


    兩次重擊!


    為什麽會這樣呢?他不得不在想,一定是自己早晨起來“嚴重”惹著妻子了,甚至於從昨晚參加楊大寶婚前小宴,就已經埋下了伏筆禍根,這樣就是多因一果了,至少是三因一果:說漏了背著她送淨水器的事、喝婚前酒、再就是提出幫三姨和三舅之事……至少是這三因一果,這這這……就像今天的天氣:霾,其因還多,多得專家都說不清楚,兩者可以類比,依次來說,妻子心裏有霾,是心霾。


    在楊大寶的喜宴上。


    他和妻子對麵坐著,楊大寶過來,敬酒,一圈過後,大寶特意


    把他和他妻子叫到一旁,與其是和他說,倒不如是有針對性地和他妻子說:“感謝,尤其是感謝嫂子光臨,平時我們哥們聚得多,冷淡嫂子不少。今天是霧霾,我聽說這麽幾句順口溜叫做:


    ”輕度咳,


    中度吐,


    重度人人找不到路。”


    楊大寶頓了頓,接著說道:“為防霧霾,今天我特意為嫂子準備了一套空氣淨化器,就是這對空氣汙染,主要是霧霾的,等會,會有弟兄放到你車上。”


    楊大寶說完,妻子接過話題:“昨晚你哥喝得都不知上樓,是我深一腳淺一腳把他背上去的;我老擔心,要一腳踩不好,再把我砸死。是你灌的呢?還是他自己願意喝?昨晚又是霧霾灌地,要是家不去,那可怎麽辦?早晨,要不你打電話,我就不來了!”


    楊大寶一擺手,說道:“錯!嫂子,都是我的錯。”說完,轉身跑了。


    他思忖著:“我的天,原來,是我昨天喝多了,斷片了;妻子心裏哪裏是霾啊?!那是愛呀!!”


    他的手機此時又有一個提示音,他一看,還是楊大寶整過來的,這家夥小手太快了——


    微信言:“60度灰霾下的城市一片歎息,


    煙、汽、埃混合相逼,


    仙境的人們麵麵相覷,


    你不見我的眼,


    我不見你的鼻,


    唯見的,是那多姿多彩的口罩有史以來罕見又出奇,


    不見得管事,但人們相信它至少能過濾。


    我聽見你的聲,卻已不認識你,


    我在霧霾中,你處霧霾裏。


    風咋還不來呢?忽聞石家莊傳來喜訊:


    大風已從山西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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