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柒隻是靜靜望著她略微清瘦的臉頰,一貫泠然的眼中帶了些不易察覺的笑意,“貴妃娘娘教訓的是。”


    柳意凝被她這溫柔的神情和這熟悉的語氣弄得微微一愣,似乎在麵前這個北襄貢女身上看見了某個人從前的影子,但也隻是一瞬間的失神,她很快就迴過神來,一雙美眸不冷不熱的看著她。


    柳意凝放軟了態度,輕聲道:“你能明白就好,持刀者之所以能手握利刃,削鐵如泥,總得是因為製刀人給了她這把刀,並且加以鍛造...”


    “貴妃娘娘近日過得可好?”


    柳意凝本有意警醒她,沒成想麵前這女子居然繞開了這一話題,她有些不悅的蹙起了眉。


    她自入宮起便榮登高位,一直以來都是受人瞻仰的那一個,因此自然少不了有想要巴結她的妃子,原以為這北襄貢女是個聰明人,沒成想卻與那些趨炎附勢的妃嬪沒什麽區別,虧她先前從她身上看見了白銀翎的影子。


    到頭來終究是她想太多了,能像白銀翎那樣榮辱不驚,值得深交的女子,又怎會輕易就得罪了人。


    “本宮勸你最好把那些不該有的小心思都收一收,能在這宮裏安穩度過餘生的,絕不是那種阿諛諂媚的人。”


    沈洛言原本就對柳意凝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警醒感到好奇,在她看來,柳意凝一向不是一個會提點其餘妃嬪的人,但轉念一想,柳意凝似乎是和她一樣,在這北襄貢女身上看見了某些人的影子,但影子終究是影子,再如何相像,也終究是與眾不同的兩個人。


    “好了,施美人今日恐怕也累壞了,瞧這一身濕漉漉的,可莫要染上了風寒,早些迴去收拾一下吧。”


    “早春風寒,淑妃娘娘也請保重身體。”白知柒看向沈洛言,同樣笑到。


    “施美人也是。”沈洛言說完,便跟著神色不愉的柳意凝一道離去了。


    看著白知柒吃癟,四周不少宮人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神情,這施美人該不會真以為自己能同先前的白婕妤一般,深受貴妃和淑妃的喜愛吧?她不過是一個沒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小小貢女,連個和親公主都算不上,又怎敢一見麵就巴結貴妃娘娘?


    在她們看來,白知柒完全就是個不自量力的角色,但顧及她災星的身份,幾個宮人也不敢久留,行過禮就匆忙離去了,曾援助過白知柒的幾個宮女也隻停留了片刻,便急著迴宮複命了。


    施末擔心的看著白知柒,卻見人一點尷尬的神色也沒有,反而一臉愉悅的看著貴妃和淑妃離去的背影。


    “白姑娘,咱們迴宮吧?你再穿著這一身衣服估計會染上風寒的。”


    白知柒摸了摸鼻子,冷不丁打了個噴嚏,“那塊菜地裏應該有薑吧?”


    施末汗顏,“那是菜地,不是百菜地,可不是什麽菜類都有。”


    “賢妃的這些宮女也真是仗勢欺人,明明自己一點力也不願意出,還想著一個勁的往你頭上潑髒水,那賢妃也是,自己的宮人通不通水性她當真不知道嗎?還一味袒護自己的宮人。”施末忿忿不平到,方才若不是白知柒一直扯著她的衣袖不讓她出聲,她恐怕早就把實情說出來了。


    白知柒搖搖頭,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總歸沒對我造成什麽損失。”


    施末見她渾然不在乎的模樣,也就不再多說什麽,攙著她往偏殿走。


    迴宮的路上,沈洛言注意到柳意凝陰沉的臉色,忍不住笑道:“貴妃娘娘可還是在想那北襄貢女的事?”


    柳意凝擺弄著手裏的團扇,美眸緊緊盯著上麵的繁花,“一入宮就被人造謠是災星降世,自己一點意識也沒有,上趕著入別人的圈套,當真是蠢笨至極,北襄當真會派這樣的女子入宮?也不怕給人吃的骨頭都不剩了。”


    “貴妃娘娘是在擔心她會步入白妹妹後塵。”沈洛言看破她言語後的擔憂,笑到。


    不知是想起什麽,柳意凝歎了口氣,“當初是本宮不對,不該讓她覺得這後宮就是個不爭不搶的地方,那些個對後位虎視眈眈的妃嬪又豈在少數?”


    沈洛言轉頭看她,注意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悲傷之色,柔聲道:“人皆是自有自的命數,想必白妹妹也從未想要怪過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又何必自責?”


    柳意凝看著她擔憂的臉色,收迴了思緒,“你說得對,隻是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本宮實在無法想象,前幾日還與本宮暢談的人,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沒了,本宮連她最後一麵都未曾見上。”


    “很多人早在不經意的擦肩而過之間,就見完了彼此此生的最後一麵,貴女娘娘同臣妾起碼一同與白妹妹度過了許多美好的日子,這已經是難得了。”


    “對啊,能相知相遇,已經是難得了。”柳意凝長歎一聲,目光遠遠落在了宸楓宮上。


    沈洛言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感歎道:“那是一座早已無人居住了的宮殿,由陛下親自參與設計,親自賜名,白妹妹是它的第一個主人,或許也會是最後一個。”


    “帝心難料,誰知道呢。”


    賢妃夜裏發了高燒,一夜未退,整個太醫院都忙的火急火燎,宮中關於白知柒是災星降世的傳言也就更甚。


    可處在輿論中心的人依舊毫不自知,自顧自的在偏殿裏各種倒騰,當然也聽了柳意凝的話不再出門“禍害”人,一心待在自己的偏殿裏天天給戚玄遲寫些膩歪的小情詩。


    這自然不是蘭芷苓想看見的,她先前不知做錯了何事,竟在白銀翎死後莫名失了寵。


    她雖也暗中相助過王詩雨往宸楓宮裏投毒,但卻是在白婕妤死後,早已無用,萬萬沒想到會遭到禍及,王詩雨直接連降位分,而她卻與被打入冷宮沒什麽區別,她雖有意向戚長愉哭訴自己近來的遭遇,但他卻總是支支吾吾的,也不再像往日一般會助她博寵,簡直古怪到了極致。


    白婕妤的死就像是打開了什麽東西的閥門,讓一向墨守成規的帝王轉了個性,似乎非她不可一般,這也敲響了蘭芷苓心裏的警鍾,讓她明白必須采取一定的手段固寵。


    而所有神情舉止乃至相貌都像極了白婕妤的妃子,她都不會再任其留在宮中,哪怕是北襄貢女,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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