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和夏侯楙在淮南一帶出現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許都。


    與此同時,曹丕在路上耽擱了好幾天,也終於迴到了家。


    對於曹丕該如何處置,大夥眾說紛紜。


    荀彧、荀攸、程昱、郭嘉,四人叫上程陽,在荀彧府上進行了好一陣商議。


    荀攸左看右看,見大夥說來說去,始終在旁敲側擊,對於曹丕的處置問題,以及如何追捕夏侯楙、司馬懿,都沒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複。


    他想了想,直截了當的道:“此次曹氏宗族逢此大難,全因丕公子意欲奪嫡。幾位,主公若是見了他,不得把他活活剝了?咱們要不要去司空府勸一勸?”


    郭嘉輕聲一笑,毫不關心的道:“勸什麽?主公若要殺他,勸也沒用。”


    荀彧聽了,卻皺著眉頭道:“勸勸也好,丕公子還是不錯的。曹昂既然沒了,那接下來……”


    程昱搖了搖頭,重重的歎了口氣,“依我之見,咱們還是不要插手的好。這是他們曹家自己人的事,外人豈能胡言亂語?再說了,小公子曹衝聰明機敏、性格果敢,不也是很好嗎?”


    程陽沒有吭聲,而是坐在一旁靜靜的聽著。


    四個人,每人說了一段話,卻也把他們的真實想法暴露無遺。


    起初,除了荀攸之外,大夥都沒開口,那是因為他們心裏都有自己偏愛的公子。


    郭嘉不喜歡曹丕,毫無疑問,所以荀攸說要不要勸勸曹操時,他斷然拒絕了。


    荀彧卻是向著曹丕的,這一點,程陽也感到十分奇怪。


    他覺得,荀彧不是一直站在曹昂那邊嗎?當初曹昂入主司空府時,便是荀彧寸步不離的指導他。


    怎麽曹昂剛死,他就要倒向曹丕了?


    至於程陽的老爹程昱,他既然提到了曹衝,那就是真的希望曹衝能夠上位。


    隻是,曹衝現在年齡太小,才六七歲。


    程陽沉吟許久,當眾人全都止聲,紛紛向他看過來時,他這才點了點頭,不置可否的道:“此事,咱們還是別管了,交給主公決斷吧。曹丕是他兒子,他要殺,我們攔不住。他不殺,我們也決不能多嘴。”


    郭嘉聽到這話,便忍不住笑著點了點頭。


    他明白程陽的意思。


    曹操是父,曹丕是子,父要殺子,身邊重臣卻不加勸阻,那自然是希望曹丕死。


    郭嘉嗬嗬兩聲,望著程陽道:“我們倒無所謂,與曹丕不熟,但也沒什麽過節。可小程你……”


    程陽悶悶的不答,程昱也悶悶的不答。


    當初,曹丕之所以離開許都,跑到了宛城,就是因為程陽。


    他心愛的女人甄宓,卻被曹操許給了別的男人,這個男人,還是他的姐夫。


    曹丕怎麽也咽不下這個口,一怒之下,跑到宛城找同樣為情所困的夏侯楙去了。


    可與夏侯楙不同的是,曹丕是怒,夏侯楙是恨。


    恨,不好解,一不小心就會引發出仇怨。


    可怒,好解,曹丕在宛城呆了大半年,自己早就想通了。


    女人而已,犯不著。等他一上位,想要誰要誰……


    這些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想法,程陽不知道,他也不可能知道。


    他隻是覺得,曹丕一迴來,大家都很尷尬。


    曹操殺他不殺?丁夫人找他報仇不報?


    清河呢?他該怎麽麵對清河?


    甚至,荀惲、楊修、荀彧、郭嘉,這幫司空府中、軍營之中,以及朝堂之中,曹昂的老夥計、老朋友、老師父們,該怎麽看待他?


    想到此處,程昱便盯著程陽,暗示道:“這段時間,你不要住在曹府了,帶著清河迴咱們自己家吧。”


    程陽點了點頭,“好!”


    司空府雖大,也分為好多院落,但,那畢竟姓曹。


    以前住著也就算了,現在呢,肯定不行了。


    郭嘉想了想,建議道:“小程,聽守城的將士們說,司馬懿與夏侯楙出了許都,一路往南去了。眼下丕公子既然迴家,你倒不如趁此機會,到徐州、淮南走一趟。若能把司馬懿夏侯楙抓來最好,倘若抓不迴來,也能看看南方的軍情。”


    他話一出口,程昱、荀攸俱是眼前一亮。


    “這個好,這個辦法好!小程,你就去南方走一趟,順便把甄宓帶上。”荀攸一拍雙手,讚道。


    程昱點了點頭,接著補充道:“軍師所言極是。你現在留在許都也是無用,不如趕緊把夏侯楙司馬懿捉拿歸案。而且,也好出去躲一躲。等曹丕的處置定下以後,你再迴來。”


    曹操會不會殺曹丕,誰也不敢保證。


    但俗話說得好,虎毒不食子。


    曹操已經死了兩個兒子,事不過三,他哪怕會處罰曹丕,也不過押進大獄,就此監禁起來。殺,多半是不可能的。


    程陽尋思片刻,毅然決然的搖了搖頭,“眼下清河剛有身孕,她大哥又慘遭不測,我不能留下她一個人。”


    郭嘉嗬嗬笑道:“讓你帶著甄宓離開許都,去往淮南抓捕兇手,是清河小姐的意思。”


    程陽突然一愣,望著郭嘉,不敢相信。


    郭嘉歎道:“昨日傍晚,你和滿寵他們調查案情的時候,主公帶著我去看了看清河小姐。”


    “當時我建議,讓清河小姐與丁夫人一起,全都搬到主公院內去住。一個是為了把他們保護起來,免得遭人陷害;另外一個,是為了防止她們做傻事,怕她們偷偷背著主公,去找卞夫人及她幾個兒子報仇。”


    “主公已經應允了,至於清河小姐,她知道你和曹丕不對付,等曹丕迴來,你們兩個必然會有一番爭論。所以,她就讓我給出個主意……”


    程陽皺了皺眉,埋怨道:“你真是出了個餿主意,我老婆懷著孕,你卻勸她把我讓外趕。天底下哪有這樣的?”


    郭嘉見他語氣之中雖有責備,卻並沒有怨恨的意思,因此便一再勸道:“小程啊,不過是去南方抓捕兇手,憑你的本事,很快就搞定了。到時候,無論許都發生什麽事情,都與你我無關。”


    “哪怕主公一時衝動,將曹丕給劈了,咱們身在淮南,想勸也勸不了。等許都事情已定,諸位公子安全妥當以後,咱們正好一起迴來。”


    程陽聽他一直咱們咱們的,一時驚奇,忍不住問道:“你也去?”


    郭嘉瞪大眼睛,一臉的無辜,“去呀!”


    程陽當時就納悶了,“你身為軍師,不在軍營裏坐鎮,跑到淮南做什麽?”


    郭嘉嘿嘿一笑,擠了擠眼,說道:“和你一樣,出去躲躲。”


    臥槽,尼瑪……


    你特麽是軍師啊,許都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你不幫曹操守著點,要出去躲躲?


    這就像一個守門員,眼看著對方前鋒衝過來了,他不好好的看守球門,突然跑到外麵,要去躲一躲……


    程陽一臉黑線,正要勸阻,誰知,荀彧哀歎一聲,陰陽怪調的道:“我特麽也想出去躲一躲。別提了,大公子出事那幾天,我真是被嚇個半死。”


    “我那不知死活的兒子荀惲,天天逼著我去見主公,定要讓我勸主公趕緊殺了丕公子。我,我都不敢迴家!”


    程陽、程昱麵麵相覷,二人都未曾想到,荀惲的性子竟然如此剛烈。


    郭嘉笑道:“這樣吧,你把荀惲叫來,讓他跟著我與小程一起去淮南。他不是要報仇嗎?正好去抓夏侯楙,順帶著,也出去躲一躲。”


    荀彧一聽,頓時恍然大悟,他即刻站了起來,對郭嘉點了點頭,“好,我現在就把那小子叫來,你們趕緊走。反正,我是一點都不想讓他待在許都。萬一那小子想不開,再提著刀劍去找曹丕,那就後悔莫及了。”


    眼看眾人已經把事情說死了,程陽也不再拒絕。


    他迴到司空府,先去拜別了曹操,又與清河好好的安慰一番。


    之後便帶著甄宓,在許褚的護衛下,與郭嘉、荀惲同道,徑直往南趕去。


    幾人走到南門,還未離開許都,卻見曹彰身穿鎧甲,騎著一匹快馬狂奔而來。


    人還在遠處,他便已經揮舞著大手,高聲叫道:“姐夫,等等我!我與你一起去!”


    程陽愣了愣,站在原地等了片刻,見曹彰來到近處,便趁著臉問道:“你去做什麽?”


    曹彰喘了兩口大氣,憨憨的笑道:“保護你!順便,把夏侯楙、司馬懿給抓迴來,替大哥報仇!”


    程陽哂然一笑,搖著頭道:“我有許褚在,用不著你。你迴去吧,留在許都,幫主公鎮守大局。”


    曹彰一聽,頓時不樂意了,扯著嗓子嚎道:“我,我不迴去!姐夫,你別看我和曹丕是一個娘生的,但,我最受不了那狗東西了,咱們是一夥的!他這才迴來,父親肯定會找他算賬,弄死他最好!我和你一起南下,也省的留在家裏心煩!”


    “哦……,那,那行吧。”


    “好嘞!姐夫,咱們這次,能不能抓到夏侯楙?我真想一刀捅了他……”


    南下南下,說是去抓夏侯楙,但郭嘉心裏十分清楚。


    夏侯楙早已離開許都好幾天了,再加上他和司馬懿是去逃命的,肯定會馬不停蹄、發了瘋的趕路。


    想抓人,確實有點難。


    但郭嘉也沒在意,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既是要帶著程陽出來躲一躲,也是想把程陽從許都的旋渦中給拉出來。


    最後,他還要借著單獨外出的機會,與程陽說說他的心裏話。


    上次沒說完的心裏話。


    當初,早在曹丕命人作書,建議曹操修建寢陵時,郭嘉就曾對程陽說過:女婿,也是半個兒。


    但那個時候,程陽一聽到這話,立馬就逃了。


    逃的時候,他還裝瘋賣傻,假意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可現在,他與程陽同路而行,哪怕他想逃,也絕對逃不掉。


    郭嘉嘴角邊露出一絲笑意,看看天色,已經到了中午,便掀起簾子,讓眾人停下馬車,就地休息。


    趁著程陽得空,他偷偷走了過去,笑吟吟的暗示道:“小程,你身為主公的女婿,怎麽總把自己當外人?要知道,你也算是半個曹家人。”


    程陽皺了皺眉,苦澀的笑道:“半個,終究是半個,當不得真的,小郭同誌。”


    當不得真嗎?


    曹昂已死,曹丕未立,曹植無用,曹衝太小,曹氏一家,已經快到了後繼無人的地步。


    你這半個兒,多少能當當真……


    郭嘉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小程啊,你想想看,清河肚子裏懷的不僅是你的骨肉,同時,她也有老曹家的血脈,你不為了自己著想,也要為了清河與孩子著想……”


    程陽豁然轉身,盯著郭嘉質問道:“你瘋了?”


    郭嘉搖了搖頭,“沒瘋,我說的是真心話。”


    程陽重歎一聲,扭頭就走。


    一邊走,他還一邊嘀咕道:“你若沒瘋,那肯定是我瘋了。居然會聽你說這些,不知道是你不要命了,還是我不要命了……”


    從許都到淮南,走了幾百裏路,用了大概四五天。


    四五天中,郭嘉每當有空,就要拉著程陽嘀咕一陣。


    他也知道,無論自己怎麽說,隻要提到那些比較敏感的問題,程陽絕對會立馬走開。


    但,烈女怕纏郎,隻要自己不停的循循善誘,程陽早晚有一天會將這個想法慢慢的刻在心底。


    到那時候,隻要曹家再有變故,哪怕他程陽隻是半個兒,也不可避免的會陷入到奪嫡之中……


    這件事情,郭嘉思考了很久。


    早在曹丕找人上書,全曹操修建寢陵時,他就已經在思考這個問題了。


    隻不過,那時候曹昂還在。


    雖說,論名望、論才能,曹昂與程陽差的不是一丁半點。但他畢竟是曹操的嫡子,又是長子,郭嘉腦怕有什麽想法,也不敢貿然指出。


    可現在不同了,現在,曹昂沒了。


    曹操膝下,隻有一個曹丕能用。


    隻是曹丕的為人,性格陰鷙、手段狠毒,而且又極其記仇。


    他絕非明主!


    大好的江山,大好的基業,與其留給曹丕,敗壞在他手中,何不,何不……


    一念及此,郭嘉頓時忍不住心驚肉跳。


    哪怕他曾在心底尋思過許多迴,可每當想到此處,仍是感到一陣陣頭皮發麻。


    他郭嘉並不是不忠不義之人,但,也絕不是愚忠迂腐之人。


    他不會像荀彧那樣,一心一意,隻念叨著大漢王朝。


    他也不會像典韋那樣,滿腦子裏,都是如何為了曹操去死。


    他想的,是給手底下的二十萬多將士,給許都治下幾百萬的百姓,找一個真正合適的主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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