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

    風朗氣晴,碧空萬裏,正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日子。

    而在這樣的好日子裏,廟子巷的徐家尤為熱鬧,今兒個是徐靜嘉出閣的日子…行來走往的人自是有不少。如今徐靜嘉可是武安侯府的長媳,來日等那陸家大公子襲了爵,這徐靜嘉的身份也就水漲船高成了那侯夫人。

    他們這廟子巷住著最高的也就四品官夫人,何曾出過侯夫人?

    因此這巷子裏住著的家家戶戶今兒個不是遣人送來了禮,便是親自來了人在府裏幫襯著。

    那陸家不好進…

    徐家卻是容易進的。

    徐家本就沒多少主子,當家的主母又是個二十餘歲小家小戶出生的新夫人,不胡亂出個差錯已是萬幸,哪裏能讓她做這些事?

    因此這有心思的自然也就把這心思先用了起來。

    當然也有本身就對徐靜嘉就存有好感的,憐她一個母親早亡的姑娘沒人拾掇,便都過來幫襯著些。

    女子出閣本就重臉麵,夫家又是侯府這樣的身份,這其中的每一環都不好出差錯…因此徐靜嘉知曉她們過來幫襯,也未曾推卻,還親自謝了她們一迴。

    …

    徐家內院熱鬧紛紛。

    徐靜嘉的屋子更是滿滿坐了一堂人。

    這兒坐著的都是衣著華貴的婦人,大多是廟子巷裏過來幫忙的,自然也有受邀過來的。她們手中握著一盞茶,眼望著那遮著裏屋的布簾,卻是在低聲說著話:“聽說給徐大小姐梳頭的是朱雀巷的那位國公夫人?”

    有人聞言,便點了點頭:“我先前來得早倒是看見了一眼,這位夫人往日也鮮少見她出來,今兒個竟能勞駕她過來給徐大小姐梳頭…當真是天大的福氣。”

    梳頭的婦人需兒女雙全…

    往日大多是從族中挑一個全福太太由她幫襯著,隻是徐家本就未有多少人,若要在府中尋個嬤嬤難免落了徐靜嘉的麵子,隻若要去請其他府中的太太,這無緣無故的卻也不知會不會應。

    前幾日這裏的婦人倒是有問過徐靜嘉,若是真尋不見人,她們也可幫忙。

    雖說這全福太太不好做…

    可成親這樣的大事,自然是能幫則幫。

    徐靜嘉倒是彎著一雙眉,笑著謝過她們,柔柔說了一聲“找到了。”

    那會她們以

    為是陸家幫忙尋了個全福太太…

    便也未多說什麽。

    可誰會想到,竟會是朱雀巷的那位夫人親自登門來替徐靜嘉梳頭…那可是比武安侯府還要高一級的慶國公府。

    徐靜嘉能有這一份臉麵,往後即使說出去也會被旁人高看一眼。

    幾人這樣低聲說著話,自然有人笑著插了一句:“東屋那位原還想著落了徐大小姐的臉麵,可誰會想到如今是這般狀況?”

    東屋那位——

    說得便是徐靜嘉的繼母,徐老爺的新夫人。

    在座的婦人先前都曾與她打過交道,想著那位夫人的姿態,都忍不住皺了皺眉…府中大小姐出嫁,她倒好,打扮得竟是要比裏頭那位真正的新娘子還要喜慶,穿紅抹臉的,也怪不得這位徐大小姐寧可自己拾掇,也不要這位夫人幫忙了。

    有人想到這,便免不得一歎:“好在武安侯府是個重情義的,若是別的士族知曉這大小姐母家有這麽個不安分的主母,怕是說什麽也要退了這門親事了。”

    “誰說不是?”

    “總歸這位大小姐自個兒也是好的,若不然武安侯府也不至於等她這麽多年。”

    這兒低聲議論著。

    而這一塊布簾後的裏屋氣氛卻很是溫馨。

    徐靜嘉身穿大紅婚服坐在銅鏡前,她的身後站著衣著華貴而得體的程宜,而王昉與陸棠之便站在一旁,正眉眼彎彎笑看著她。

    屋中除了她們,便隻有自小隨著徐靜嘉的仆婦、丫鬟幾人。

    人數不多…

    可徐靜嘉的心裏卻是從未有過的滿足。

    她透過那雕著龍鳳呈祥的銅鏡,看著屋中幾人,一雙眉眼慢慢彎起…而後,她看著站在她身後的程宜,柔聲與人說道:“今兒個要多謝夫人走這一趟了。”

    程宜能來...

    她是怎麽也沒想到。

    即便她與王昉關係甚好,可關係好是一迴事,請動程宜過來卻又是另一迴事。

    因此前幾日王昉遞消息過來的時候,徐靜嘉卻是鮮少怔住了,這怔住之後便是那不可言喻的感激之情...她知曉自己的身份是配不上陸則之的,所以她盡可能讓自己看起來更好,不落他的臉麵。

    可這世間之事,總歸有些不是由她說了算...

    比如這樣的家庭。

    這樣的繼母。

    徐靜嘉知曉她那個繼母想看她的笑話,想讓她在這樣的日子裏丟盡臉麵...若她隻有一個人,丟臉也就丟臉,可是還有那人,那人那麽好,她不願因為她的事,讓他難堪。

    好在這世間之事,雖不是事事完美。

    可總歸也值得期待...

    程宜聞言卻是彎了眉眼,她長相本就清雅,這一笑便又越發引人親近幾分。

    她是知曉徐靜嘉這個名字的…

    一手簪花小楷可媲美當年的衛夫人。

    程宜素來喜書,對徐靜嘉這樣的姑娘心中自然也有幾分好感,因此陶陶來找她要她幫忙的時候,她想都沒想便應了。如今看著眼前這個眉眼溫柔,氣度通透的姑娘,心中便又多滿意了幾分…

    怪不得武安侯府願意為了她等這麽些年。

    “我還要感謝你給我這樣一次機會——”

    程宜一麵說著,一麵是由丫鬟服侍著挽起了雙袖,而後是看向王昉笑著跟了一句:“一迴生,兩迴熟,往後陶陶出嫁的時候我也不至於緊張到出錯。”

    她這話一落,屋中幾人皆笑了起來。

    王昉卻是滿麵通紅,她看著程宜,在這樣的日子也難得帶了幾分小孩脾氣,朝人嬌嗔一聲:“母親,今兒個是徐姐姐的大婚,您胡說什麽呢?”

    程宜看著王昉,一雙眉眼便又彎了幾分:“好好好,是母親錯言了。”她這話說完,是由丫鬟服侍著洗淨了手,又用一方絲帕擦拭幹淨,才從丫鬟雙手呈著紅木案中取了木梳…她麵容也不似先前那般,反而帶了幾分端莊而肅穆。

    她是先用木梳先從頭至尾替徐靜嘉梳了一遍。

    一邊梳著發,一邊口中是說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發齊眉,三梳梳到兒孫滿地,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

    待說完這一遍...

    程宜便又從那紅木案中換了個銀梳子,照舊是按著先前的法子。

    至第三遍...

    程宜卻是換了個金梳子,待說完一邊也未曾再換,依舊握著金梳子替人梳著發,一麵梳,一麵說:“一梳,梳到尾,願你有始有終不相棄。”

    “二梳,梳到白發齊眉,願你白頭偕老不相忘。”

    “三梳,梳到兒孫滿地,願你兒孫滿堂呱呱叫。”

    “四梳,梳到四條銀筍盡標齊,願你富貴婚宴長久久。”

    程宜說這話的時候,屋中一直很安靜,安靜到有些肅穆...就連素來好動的陸棠之,這會也安安靜靜看著、側耳傾聽著。王昉的眉目卻有幾分說不出的悵然,她看著程宜手中的梳子,看著坐在銅鏡前的徐靜嘉。

    可這一份悵然剛剛盈上眉間,便盡數被她壓了下來。

    這一世——

    她會護他們周全,她再也,不會讓他們離開她了。

    ...

    徐靜嘉拾掇好,也已至吉時。

    外頭鞭炮聲響,徐靜嘉端坐在椅子上,她的雙手緊緊交纏在一起,原先不緊張的心隨著外頭那一聲又一聲“新郎官來了”、“新郎官來了”...也跟個浮在水中的小舟似得,晃啊晃。晃啊晃。

    晃得她整個人都滿麵緋紅、坐立不安。

    王昉走上前,她握著徐靜嘉的手輕輕拍了拍,柔聲勸慰道:“徐姐姐別怕,你這是要嫁給喜歡的人,沒什麽好怕的。”

    徐靜嘉側頭看向王昉,看向她那一雙清亮的杏眼...

    是啊。

    她要嫁給那個心心念念的男人了。

    他們兩人的未來終於要真正的牽在一道了,這是她一直以來所期待的事。

    既然如此,她又何須害怕?

    她該高興,該開心...

    她終於可以離他更近了。

    徐靜嘉交纏的雙手分開,她的脊背挺直,而她的麵容也再無彷徨,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容...她朝那貼著“喜”字的茜紗窗外的光亮看去,仿佛能看到那人身穿紅衣朝她走來。

    她眉眼溫柔,垂眼看著王昉:“陶陶,多謝你。”

    是她迷障了。

    ...

    等陸則之走進屋子的時候,外頭已鬧了一通...

    而徐靜嘉也早已戴好了紅蓋頭端坐在高床上,她身穿大紅婚服,身姿麵容一絲也見不到。

    可陸則之還是覺得心下忍不住一跳...

    他素來沉穩的麵容有一瞬的怔楞,就連那雙眼睛也帶著幾許掩飾不住的狂熱。直到衣著得體的嬤嬤笑著走上前,他才緩緩收斂了神色...嬤嬤的手中握著一段紅綢,一頭遞給徐靜嘉,一頭遞給陸則之,又跟著說了幾句喜慶吉祥話。

    徐靜嘉由丫鬟扶著走了起來...

    她的素手緊緊握著紅綢,眼睛微垂從紅蓋

    頭下往外看去,可以看見走在前方的那人也穿著一身大紅婚服。

    她見慣了那人穿黑衣、或是一身官袍,卻從未見過他穿大紅色的樣子。

    一定很好看吧。

    兩人快要跨過門檻的時候,陸則之卻忽然緩下了步子,等她走到他的身旁...他才重新提起步子。院中鞭炮聲響、賓客紛擾,而他低頭看著那握著紅綢的纖纖素手,好一會才緩緩而言:“徐靜嘉。”

    徐靜嘉聽到纏綿在耳畔的這一聲,有一瞬地怔楞,她抬著頭,明知道看不到他...卻還是以一股執擰的心情,抬著頭看著他的方向,喊他:“陸則之。”

    她很少直言喚他的名字,除了元宵那一迴的不管不顧,大多時候她都是喚他“子軒”、或是喚他“陸大公子”、“陸將軍”...因此陸則之聽她這一喚,便又怔了一迴,可也不過一會他便輕笑出聲:“徐靜嘉,你的膽子越發大了。”

    “真好...”

    “徐靜嘉,我終於娶到你了。”

    他們兩人這絮絮幾語,眾人自是未曾聽清。

    可他們眼看著那位素來冷麵冷語的陸大公子,這會竟戴著這般溫和的笑容,卻都忍不住稱奇。

    ...

    王昉抬眼看著徐靜嘉與陸則之緩步往前走去...

    兩旁眾人的恭賀聲尚未消。

    王昉眉目彎彎也沾了今日的幾分歡喜之氣,她方想朝程宜走去,卻是看到倚樹而立的陸意之...陸意之離這歡鬧的眾人有些遠,他依舊穿著玄裳負手站著,頭發難得全部束起,露出一張風流繾綣的麵容。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眼神...

    陸意之側頭看來,兩人相隔其實有些遠,可他卻仿佛知曉一般,一瞬不瞬地看著王昉。

    王昉眉心一動,她想避開他的眼神...

    可不知為什麽,她終究還是未曾避開,反而與他點了點頭。

    程宜與幾位相識的婦人說了幾句話,便側頭朝王昉看去,如今新人已退至外堂,她們也該走了...她朝王昉走去,見她眼望著一處,便也循眼看去,隻是院中人數眾多,行來走往她也瞧不清什麽,便笑著低頭問人:“陶陶,你在看什麽?”

    王昉迴過神,她看著程宜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麽,母親,我們走吧。”

    “好...”

    程宜與王昉由仆婦簇擁著往外走去。

    王昉在走出院落外的時候,還是迴身看了眼那株李子樹,那人依舊在那,麵容風流而繾綣...恰如那日梅園初見。

    陸意之眼目視著王昉走出院落,微微仰頭,任由這碧海晴空映入他這一雙桃花目中...他想起那日大哥走進他的院落,看著他躺在床上幾不可聞得皺了皺眉:“九章,你該知曉今日之事若是傳到有心人之中會扯出什麽樣的波瀾。”

    他自然知道...

    可他卻還是不管不顧這般做了。

    “九章——”

    “究竟是因為什麽才讓你如此?”

    因為什麽?

    陸意之不知道,那個時候他的腦子像是一片空白,卻又像是湧入了許多記憶——

    泗水時,徐子夷與他說“世間之事,唯情一字難解爾...九章,往後你遇見便會明白了。”

    馬場中,徐慶年與他說“人生在世,總有想要用盡一切守護之人…九章不也如此嗎?”

    因為什麽啊——

    陸意之看著那碧海晴空,徐徐白雲,也許隻是因為舍不得那個小丫頭受傷吧,也許…他負手仰頭,嘴角微揚,也許隻是因為他的心中有了那個小丫頭的身影,想護著她,想守著她。

    他的眼中、嘴角不可抑製的帶起幾抹笑意…

    情這個東西,他往日從未想過。

    可如今他卻覺得心中有所記掛之人,有想守護之人,仿佛還不錯?

    不過——

    他想著那個小丫頭,好一會才緩緩說道:“真是惆悵啊…”

    碧海晴空之下,素來風流隨性的陸意之頭一迴覺得,情路坎坷,甚是惆悵。

    …

    清風樓中一如既往有許多人。

    自打王冀與程愈那一場比試後,至今這樓中榜額也已換過三迴…可與眾人所想的不同,除了頭迴程愈上榜後,餘下兩迴卻皆是王冀得了魁首。

    這事不僅清風樓中的來客覺得奇怪,甚至連國子監中的眾位監生也甚覺奇怪。

    畢竟當日兩人一場比試,無論是意境、才氣還是胸襟,都是高下立判。

    偏偏如今的王冀,卻似得了神助一般…

    這兩迴所做的詩詞比起上一迴,完全不是一個境界。

    他們心中猜測紛紛…

    可王冀所做的詩詞俱是從未見過,這

    樣一迴兩迴,眾人自然也覺得許是王冀上迴隱藏了實力、或是狀態不對,這才輸給了程愈。

    …

    二樓廂房內。

    王冀與一眾國子監學子正在飲酒暢談,自打上迴徐複送了那本書,他且先找人去查了他的底細,又細細翻閱了一遍…王家藏書甚多,他自幼也浸於此道,自是知曉這詩集中的詩詞的確是未出世的。

    頭一迴寫下的時候,他的心中尚還有些許緊張…

    經了幾迴,他知曉的確如他所想一般,無人知曉,便也未覺得有什麽了。

    而如他所料…

    這幾首詩一出,他在這清風樓的地位便從未落下過,所有人的恭維與拜服聲皆又迴到了他的身邊。

    而程景雲?

    王冀眉眼含笑,聽著他們一聲又一聲的恭賀聲,傾手又倒一盞酒飲於腹中…

    如今的程景雲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個手下敗將罷了。

    不值一提。

    夜色四下。

    一輛素樸馬車停在了清風樓外。

    先出來的一個約莫十歲餘的少年,他麵如冠玉,眉眼尚還有些許稚嫩…可通身氣度卻已有些顯現出來,正是王衍。

    王衍仰頭看著清風樓的名字,又見其中人群穿行,甚是熱鬧,忙轉頭朝車內說道:“先生,這兒好生熱鬧,你快出來!”

    “咋咋唿唿的,你好歹也是個世家子,怎麽跟沒見過世麵似得?”

    等這話一落,才有一個年約三十餘、身穿青衫的男人從車內走了出來…他看著清風樓前川流人群,也止不住一怔,嘖嘖說了一句:“偏居這麽久,倒是不知道金陵城裏的風向變得這麽快。”

    王衍側頭看他,稟著不恥下問方是好學生的道理,問他:“先生,什麽風向?”

    “晚上不逛妓院逛雅樓啊——”

    徐子夷一麵說一麵搖頭晃腦:“真是可惜了那些姑娘們。”

    王衍臉一紅,他跟著徐子夷也有一段日子了,自是知曉他素來口無遮攔…最初的時候他還反抗過幾迴,後來他也就習慣了。如今他也不過紅個臉,沒一會就恢複正常了,兩人一長一幼往裏走去,裏麵的人瞧見他們也不過點點頭,便移開眼繼續說起先前的話了。

    徐子夷和王衍剛剛走進,便聽那二樓傳來一聲:“快上來,王魁首又要作詩了!”

    這話一落…

    這樓下眾人竟是二話不說,紛紛朝樓上走去。

    沒一會功夫,這偌大的一樓便隻餘王衍和徐子夷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走走走,我們也去瞧瞧熱鬧…”

    徐子夷這話說完,便大步朝樓上走去。

    王衍剛想邁步隨人上樓,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清潤的聲音:“阿衍?”

    這一道聲音太過熟悉…

    王衍立刻轉身看去,便見程愈還有幾位年紀相仿的學子正站在身後,他許久未曾見人自是滿心高興,忙朝人走去:“表哥,你也來了?”

    程愈笑著點了點頭,他笑著與眾人介紹起王衍,而後是問他:“先生呢?”

    “先生——”

    王衍轉身看了眼身後,那兒早就沒有人了,他聳了聳肩表示無奈:“剛才還在,這會怕是到樓上去了。”

    其餘學子先前聽兩人說話,已知曉這位便是子夷先生新收的徒弟,如今又聽“先生”二字,紛紛亮了眼睛,朝王衍問道:“子夷先生也在?”

    “我慕子夷先生許久,今日總算能窺見廬山真麵目了。”

    “快快快,我們也上樓去…”

    …

    幾人說著話,便紛紛朝樓上走去。

    王衍看著他們就如風一般的身影,口一張,那句“窺見真麵目之後,你們會後悔”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聽到二樓傳來一聲暴怒:“你這詩是何人所做?”

    這聲音甚是熟悉…

    王衍和程愈對看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怔楞。

    他們也來不及多想,忙上了樓。

    二樓廂房的門皆大開著,而中心一間房更是圍滿了人,如今便有一個年月三十餘、身穿青衣的男子看著王冀,喝道:“你說,這詩是你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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