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

    劉謹頭戴冕旒、身穿唯有天子才可穿的吉服於太廟之中,在百官與宗祠麵前結束了他的及冠禮…

    而後,他立於宮牆之上,享百姓跪拜。

    這是金陵城的百姓第一次看見他們的天子,天子立於高牆,身後是他的親衛與百官…而他尚還有些稚嫩的麵容,也逐漸隱露出天子氣勢與風華。

    劉謹垂眼看著宮牆之下。

    這卻並不是他第一次看見他的百姓…

    年幼時的劉謹也曾偷偷跑出這座皇城,他站在禦街、站在市集,好似不知疲倦似得走遍了整個金陵城。他見過他們臉上的喜怒哀怨,恍若人生百態,也曾見過有人對著皇城搖頭晃腦“天子年幼,宦官當政,天要亡我大晉啊。”

    那人的神情像極了他的母後…

    自從父皇死後,母後就一直鬱鬱不得思,每迴看見他的時候也隻是抹眼淚,然後她會伸手緊緊抱住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塊浮木,在他的耳邊與他說“我的兒,往後隻有我們母子了…你要明白這天下始終是你的天下,可你的身邊還有豺狼虎豹。”

    “我的兒,你要忍、你隻能忍…忍到有一天,你再也不必懼怕那些豺狼虎豹的時候,到那個時候,你才是真正的你。”

    劉謹那時候不懂,為什麽他們每個人都如此的懼怕太傅、卻又如此的敬仰他…

    他的百官、他的母後,甚至他的百姓。

    可他不怕太傅,一點也不怕…

    太傅對他很好,他會教他許多東西,那些所有無趣的東西在他的口中說出來的時候,都會變得生趣。

    他甚至會親手給他做許多有趣的東西,他年少時所有心愛的玩具都出自太傅的手。太傅還會牽著他的手走過皇宮的每一步階梯,帶著他走上城牆,讓他看著外頭巍峨的皇城與樓宇,低頭與他說“陛下,你要記得,這就是劉氏的天下啊。”

    那個時候,太傅於他而言,不僅是他的老師…

    他是這個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

    可人越長大,聽到的聲音越多,想得自然也就越多了——

    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也開始懼怕那個男人,那個好似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男人…從敬仰到懼怕,從無所不談到假意奉承,他終於也變得與那些人一樣了。

    劉謹的眼躍過那高牆樓宇,看著那無邊無際的湛藍

    天空,半斂的目中已有了幾分天子的氣勢和孤獨。

    他說得對…

    這天下,始終是姓劉。

    …

    天子及冠雖已結束。

    可金陵城中的文人學士、或是百姓達官卻依舊在討論這件事。

    劉謹前幾日已收迴了衛玠的攝政王,卻保留了他原有的太子太傅一職,讓他繼續統管錦衣衛、東廠,另賜“信”為封號,尊他為信王…天下人都在等著看那位千歲爺會如何表現,可他就如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在了眾人的眼前。

    眾人心中猜測紛紛…

    可不管他們怎麽猜測,衛玠卻始終未曾出現在他人的視線中。

    …

    慶國公府有容齋。

    王昉穿著一身輕薄夏衫,倚塌而坐,兩邊的木頭窗欞皆大開著,而她手握書冊正低頭翻閱。她近日仍舊隨著覃娘在練身子,許是這個緣故,她比起往先倒是又高了幾分…就連身形也越發玲瓏有致起來。

    打前幾日的時候,王媛瞧見她這般也心生羨慕,硬是拖著覃娘也要教她…

    可她也不過來了一日便歇了心思。

    隻是從西院傳來幾道消息,卻是說五姑娘近日要把夥食再減一半,王媛吃得本就不算多,再減一半更是所剩無幾了…這不昨兒個就又傳出一道消息,說是暈倒了,胡大夫替她診治也隻是搖頭晃腦讓她多吃些。

    風光明媚。

    翡翠打了簾子走了進來,她的手中握著一籃子打外頭新折來的花,是要把屋裏的花都給換一換新的。她一麵把花瓶裏的舊花全擇了出來,又把新摘來的花剪上一剪,堆砌在一道插進了花瓶裏,一麵是與王昉說起西院傳來的趣事:“先前奴去園子裏擇花的時候,還聽西院的丫鬟說五姑娘今早把自己弄得又給吐了幾迴…胡大夫又去給瞧了一迴,說是五姑娘往先未曾好好用食損了脾胃,隻能慢慢調理身子。”

    “這五姑娘也真是的,瞧著也正好,非得折騰自己的身子…二夫人近日為了五姑娘的事,急得呀頭發都冒出了幾根白的呢。”

    玉釧正坐在圓墩上打絡子,聞言便笑看她一眼,跟著一句:“怎麽,你還親自瞧見過了?慣是胡言。”

    翡翠小臉一紅跟著就輕輕哼了一聲:“我聽小紅說的,她是二夫人屋子裏伺候的,自然不會有假。”

    王昉聽兩個丫鬟拌嘴,也不過笑了笑…她手撐在書冊上,卻是抬頭

    往木頭窗欞外望去,天色正好,徐徐暖風打到她的麵上,就讓那兩母女先鬧騰著吧,省得沒事做就要出些幺蛾子。

    “琥珀姐姐迴來了…”

    屋外小丫鬟剛說完一會,珠簾便被人掀了起來,卻是琥珀走了進來。

    王昉側頭看去:“迴來了。”

    琥珀笑著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

    她的手中握著一些打外頭買來的糕點、糖果…除去給王昉的那一份,其餘的便讓翡翠去分給底下的小丫鬟們去。

    翡翠正好把屋中的花都給換好,聞言便笑盈盈地取過東西走出去了。

    玉釧知曉兩人有話要說,便也笑著擱下了手中的絡子,口中是言:“奴也去看著些,有幾個小丫頭牙齒不好,免得貪嘴又要壞牙。”

    王昉點了點頭,等兩人都退下,她才合了手中的冊子問道:“都安排妥了?”

    “都妥了——”

    琥珀淨了手,才過來服侍她,一麵是又替王昉添了茶,一麵是低聲言道:“母親如今住在秋胡同巷子,覃娘也已把人送過去了,奴先前正好在便也瞧了幾眼,年紀雖小,長得卻端正…好生□□一番,跟著您倒也好。”

    王昉點了點頭,她把放在一盤的小橘子握了幾個放到琥珀的手上,一麵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低聲說道:“這一迴要委屈嬤嬤了。”

    自打上迴覃娘與她說過後…

    王昉便找了紀嬤嬤說了這麽一樁事,隻是□□丫鬟自然不是幾日就能成,後來紀嬤嬤便說了個法子“出府養病”…她是跟著程宜來的老人,又是王昉的乳娘,自然也有這個臉麵能行這樣的事。

    因此王昉便遣人去給紀嬤嬤找了個屋子,門麵上是讓她在外養病,實際上卻是幫王昉□□丫頭。

    琥珀聞言,卻是笑說道:“瞧您說的,這是母親自願的…她早些也與奴說,該多給您找個稱心的丫鬟,她年紀越大往後跟著您的時間也就越發少了,如今既然有這樣的機會,她也高興。”

    她說完這話,卻是想起另一樁事與王昉說道:“先前奴來的時候,倒是碰到徐管事了…他近日瞧起來不太稱心呢。不過瞧見奴的時候,倒是還讓奴向您問好了。”

    徐管事,自然就是那個徐複。

    他這大半年來,也常常送些吃果來…不過王昉卻一直都未曾召見他。

    徐複如今三十有餘,卻一直窩在府裏做個賬房管事,賬房那

    兒是府裏最不容易拿油水的差事了,每月拿個固定的銀錢,他又有些好賭,至今都未曾娶門妻房…打先府裏也有掌事的空缺,她也未曾提他,反而是提了另幾個人補了上去。

    日子過得不如意,麵上自然也就不稱心了。

    王昉袖下的手微微蜷了幾分,輕輕扣著茶案,好一會才說道:“你去把他找來吧。”

    琥珀一愣——

    可她也未曾說些什麽,口中應了“是”,沒一會便出門去安排了。

    …

    徐複來的時候。

    王昉依舊坐在軟塌上,隻是前麵擺了個四麵屏風。

    徐複穿著一身青色長衫,先前琥珀來請他的時候,他還在苦悶喝酒,一聽琥珀說“四姑娘請他”,他還不信。這大半年,他等了一日又一日,也未曾聽到那四姑娘找他。

    琥珀領著他走進有容齋,打了簾子讓他進去…

    他的麵上還是有幾分不敢置信,待看到屏風後那個隱約的身影,徐複才忙斂了心神有些局促地理了衣擺走上前,端端正正朝屏風後的人拱手一禮,口中是言:“小的見過四姑娘。”

    “嗯…”

    王昉手中握著一盞茶,她透過屏風看著徐複好一會才說道:“坐吧。”

    徐複忙應了“是”…

    琥珀給他端了一盞茶,而後就站到了王昉身旁。

    徐複挨著椅子坐著,他的手中握著一盞茶,見王昉並未說話,一時也搞不懂這位四姑娘請他過來所為何事,想了想便恭聲問道:“四姑娘今日找小的來,不知是有何事吩咐?”

    王昉揭開茶蓋,慢悠悠地飲下一口茶,好一會才問道:“徐管事今年可有三十了?”

    徐複一愣,卻還是答道:“三十有二…”

    王昉輕輕“嗯”了一聲,便又問道:“可曾娶妻?”

    “尚未…”

    徐複的麵色有些臊,他那月錢本就未有多少,大多用去賭了,府裏倒是有個相好的丫鬟,是西院的二等丫鬟名喚柳翠,長得不算好身子骨卻算妙,平日裏兩人一來二去也勾搭了幾迴…可那騷蹄子收東西倒是收得爽快,若要說嫁給他卻準是第一個就跑了的。

    屋中一時無聲。

    王昉把手中茶盞落在茶案上,握著帕子抿了抿唇好一會才似感歎一番:“徐管事年紀也不小了。”

    她說完這話,是些微一頓,才

    又說道:“我這有一樁差事想請徐管事去做…若成,往後徐管事自然也就不必窩在府中做一個賬房先生。隻是這樁事不算簡單,保不準還會有什麽危險。”

    徐複聞言身子忍不住就挺直起來…

    他如今三十有二,自然不想窩窩囊囊在府裏做一輩子賬房先生…何況,一個府裏的嬌小姐指派他做的事,能有什麽危險?”

    因此他想也沒想就滿口應道,是言:“四姑娘有事盡管吩咐小的,您放心,不拘是什麽事,小的自會妥妥當當給您做好。”

    王昉淡淡一笑,讓琥珀把原先備好的銀票取出來交給徐複,口中是言:“東街金香閣對側有一家酒樓如今店主正在賣,你去想法子找人盤下來…記得,你不要露麵,也不要讓人知道是我的主意。”

    她說到這,是又跟著一句:“把事辦妥了,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徐複接過銀票,握在手上的時候隻覺著那雙手都忍不住顫抖起來…他想起先前王昉所言,把銀票小心翼翼收進懷中,鄭重其事與她拱手一禮:“請四姑娘放心,小的自會好生給您辦妥。”

    隻要給四姑娘把事辦妥了,那他日後即便想娶夫人身邊的大丫鬟,怕也不無希望。

    何必與個騷蹄子糾纏不清…

    他這樣一想,越發覺得有幾分意氣風發,隻想立刻就把這事給辦妥了,心中卻又忍不住跟著一句“到底是嬌小姐不通事,不過是盤個酒樓,哪來什麽危險不危險的”…可他終歸也沒說什麽,隻是又問了一句:“四姑娘可還有什麽要吩咐的?”

    “且先這樣吧——”

    王昉抬起茶盞:“至於其他的,等盤下來後我自會與你說,你去吧。”

    “是…”

    待徐複退下,琥珀撤了屏風,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主子就這麽放心,那可是幾千兩銀子…您不怕那位徐管事把這錢給私吞了?”

    “他不敢——”

    王昉笑了笑,她喝了一口茶,口中茶香四溢...而她緩緩而言:“何況,他想要的更多。”

    …

    清明寺。

    王昉扶著傅老夫人走下馬車,她今日是陪著傅老夫人過來禮佛的…

    寺前依舊有人等候,打首的是那日所見的慧覺大師,而他身後是一眾小沙彌,慧覺見她們走來,便微微斂目、合十做禮,口中念了一句法號,跟著是言“施主來了,住持已在殿中等候,請兩位

    隨我來吧。”

    他這話說完,便轉身引二人走進寺中。

    清明寺中,一如上迴來時清寂…

    不知是不是王昉的錯覺,她總覺得今日的清明寺比起上迴仿佛還要安靜幾分。

    可她到底也未多想,依舊扶著傅老夫人緩步往前走去,待至一處,傅老夫人便停了步子,她拍了拍王昉的手,笑著說道:“我與住持一講便是幾個時辰,你在裏麵也無聊,不必陪我了…讓人領著你去廂房,或是在寺中走走。”

    王昉看著傅老夫人的笑眼,麵色一紅,卻也未說什麽,隻是輕輕應了一聲“是…”

    待傅老夫人走進了屋中,慧覺依舊合十斂目,是問王昉:“施主是要去廂房,還是四處走走?”

    王昉與人一禮:“大師且去忙吧,我四處走走便是。”

    她說完這話,便由玉釧扶著繼續往前走去…王昉並不是頭迴來這,何況她也未有什麽想去的地方,便也不必找小沙彌引路,隻與玉釧二人在這小道緩步行走。

    清明寺中風光獨好,沿著小道兩側,植有不少茶花,茶花有紅、有白,亦有紫黃等色,遠遠望去,甚是好看。

    再往前去,卻是一片竹林…

    竹林很大,許是掩住了那日頭的緣故,這兒比起外頭倒顯得有幾分清涼。

    玉釧扶著王昉,慢慢往前走著,一麵是笑道:“如今時日還有些早,若是夏日來此,倒是不需冰塊,就可避暑。”

    王昉看著這青綠隻葉、蒼勁竹節…

    一雙眉眼也漸漸綻開幾許笑意:“的確是個好地方。”

    她這話一落,卻有兩人從林中顯了出來,攔住了她們的去路…兩人皆是黑衣打扮,就連臉上也都罩著黑色麵具看不見麵容,而他們的聲音在這五月的夏日裏卻顯得有些枯啞,恍若是冬日裏的寒風打斷了老樹的枝丫:“這裏不通。”

    玉釧眉一皺,她往前望了望,這兒哪裏不通了?

    何況先前慧覺大師也未說什麽…

    她剛想說話,卻被王昉拉住了:“玉釧,我們走。”

    王昉這話說完,立刻拉著玉釧轉過身去,她終於知曉為什麽剛進清明寺中的時候,會有那一股奇異的感覺,原來…

    原來,那個消失了這麽久的男人,竟然在這。

    可她尚未走出幾步,身後便傳來了一道聲音:“王四姑娘請止步,我們主子有請。”

    王昉步子一頓,握著玉釧的手腕有些發緊…

    玉釧攏了一雙眉,可她卻未出聲,隻是看著低聲問道:“主子?”

    王昉迴過神,她鬆開手,深深吸了一口氣,好一會才轉過身去。

    兩個黑衣人的身前站著一個身穿褐衣、腰間懸木劍的男人,男人年歲約莫二十餘歲,麵容普通,即便那一柄木劍看起來也未有什麽出彩。

    可她卻知曉,這個人的武功是多麽的深不可測。

    木容…

    衛玠的手下。

    王昉不再說話,她往林中看去,由褐衣男人領路,緩步往前走去。

    待至一處——

    青衣男人拱手朝她一禮,便退至一旁。

    王昉也停了步子,她抬眼往前看去,見不遠處有一個身穿青衣的男人正負手背身站著,他微微仰著頭像是在透過那竹葉看一抹外頭的光亮…

    他不說話。

    王昉自然也不會說話。

    這竹林四下,一時唯有風拂過樹葉傳來幾許“窸窣”聲響。

    待過了一會…

    衛玠轉身朝她看來,一雙清雋的眉眼泛著幾許笑意,是言:“你來了。”

    王昉在他轉身看來的時候就已經垂下了眉目,聞言她也不過是屈膝一禮:“王家四女給千歲爺請安。”

    千歲爺?

    玉釧一愣,她原本就在猜測眼前這個男人會是誰。可她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很是溫潤的男人,竟然會是那個赫赫有名的九千歲,前攝政王,現信王…她膝蓋一軟,便直直跪了下去,也不敢抬頭去看,俯身朝人行大禮,口中跟著顫顫言道:“奴,奴請千歲爺大安。”

    衛玠未曾理會這個丫鬟,隻是一瞬不瞬看著那個屈膝半蹲、垂眉斂目的小丫頭:“起來吧...”

    他這話說完,便轉過身去,隻落下一話:“過來,陪我走走。”

    王昉不想過去,她甚至現在就想走了——

    可她看著那人已轉過去的身影,又看了看玉釧打著顫的雙腿,輕聲一歎:“你留在這。”

    玉釧抬了頭,看著王昉,輕輕喊了她一聲:“主子...”她不敢讓主子與那位單獨相處,隻是那位到底是千歲爺,這要是得罪了他...

    王昉搖了搖頭,示意無事。

    她看著不遠處已經漸行漸遠的男人,咬

    了咬牙,還是提了裙子快走幾步追了上去,待人身後兩步才停...好在她近日一直有練功夫,小跑了這一會也未見喘氣,隻是垂眼理了理衣擺和發髻。

    衛玠側頭看去,見身後的小丫頭小臉微紅,杏眼清亮...他看著王昉肩上的小蟲,不知是何時沾上去的,方想抬手幫她拂去,便被她避了開去。

    王昉袖下的手緊緊攥著,一雙眉也攏了起來,緊著聲問他:“您做什麽?”

    衛玠的手懸在半空,他看著眼前這個有些戒備看著他的小丫頭,忍不住有幾分失笑:“別動...”待說完這話,他是抬手拂去了那條青色小蟲,而後才取出帕子拭了拭手。

    王昉垂眼看著地上那條小蟲,臉色一白,跟著又有些緋紅...

    原來是為這個。

    她抬眼看著衛玠,想了想還是屈膝朝他一禮,是言“多謝”。

    衛玠未曾說話,他一雙清雋的眉眼依舊一瞬不瞬地看著王昉,好一會他才笑著問她:“你怕我?”

    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旖旎的繾綣...雖是問她,語氣卻是肯定的。

    王昉一怔,她袖下的手依舊攥著,是過了一會才抬頭看他:“千歲龍章鳳姿,風采奪目,小女拙拙...的確怕您。”

    衛玠看著她一副睜眼說瞎話的正經模樣,一雙繾綣的眉眼越發綻開幾許笑意...他負手朝人走近兩步,低頭看她:“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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