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光齋。

    程宜正倚塌看書,見王昉過來,忙抬了一張臉...

    她把手中的書一合,放在了案上,笑著朝她伸出手:“今日怎麽有空過來?”

    王昉笑意盈盈得走了過去,她握住了程宜的手,頭靠在她的肩上輕輕蹭了蹭,眉眼彎彎,軟聲說了話:“想您了,也想您這的芙蓉酥了。”

    程宜笑著任她靠著,伸手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我啊,瞧你後麵這句話才是真的...”

    王昉卻不依,把臉埋在她的肩上蹭了好幾迴,一麵是說道:“母親慣是會埋汰女兒,女兒明明是想您第一,芙蓉酥第二...”

    “瞧瞧瞧瞧,小丫頭這是被我說中了...小嘴都能吊個油壺了。”程宜話是這般說,麵上卻是止不住的高興,便與白芨說道:“還不快去讓小廚房去新做一份芙蓉酥,再熬一碗馬蹄雪梨湯,免得我的小陶陶待會真與我生氣了。”

    “母親——”

    白芨看著坐在軟榻上的母女倆,也是打心裏高興,便忙笑著拘了一禮:“是,奴這就去...”

    她這話說完,便往外退去,麵上也掛著止不住的笑容。

    主子們高興,她們做奴的也鬆快。

    ...

    白芨迴來得快。

    王昉剛給程宜念了幾頁書,那芙蓉酥伴著馬蹄梨湯便已經做好了。

    梨湯清淡混著一股香甜味,芙蓉酥個個雕刻得精致、竟都似盛開的芙蓉花一般,還帶著一股濃鬱的花香味...

    王昉先前不過是隨口掰了個名,可如今瞧著這些,倒也真是有些餓了。

    程宜笑著挽起了袖子,她接過青黛遞來的帕子,親自給王昉擦了手,才又順著盆裏的水給自己也淨了手。

    白芨也已經在案上布好了糕點、湯水。

    等兩人坐好,她才又奉了銀筷、銀勺過去。

    王昉笑著揀了一個芙蓉酥吃著,芙蓉酥裏的陷用得是棗泥,混著外頭的花香...

    一口下去,隻覺得滿嘴都是這濃鬱的花香和棗泥香。

    她連著吃了兩個,才把銀筷放在盤子上,接過帕子拭了拭嘴角的屑,眉眼彎彎,笑著說了句:“母親這的糕點不僅好吃,樣子還精致,倒像是江南的口味。”

    程宜一聽,倒是愣了下。

    她笑著放下了筷子,開了口:“你倒是嘴挑,

    這一嚐便嚐出來了。”

    程宜先前已經用過點心,如今也不過是陪著王昉,便又多吃了一個...若是再吃,過會卻是要不舒服了。她接過帕子抿了抿唇角,才又笑言:“她是從杭州來的,做的一手好菜...糕點卻是其次了。”

    “早年我身邊卻還有個,也是打江南來的,做得一手好糕點,不僅模樣精細,連味道也是一絕。”

    “隻是,可惜了...”

    王昉一愣,卻是沒明白她的意思。

    侍候在邊上的白芨,看了看程宜,見她麵色有些恍然,便低聲與王昉解釋道:“十二年前,二少爺吃得正是那位廚娘做的糕點...”

    隻一句,王昉便已明白。

    盡管這也許隻是無心之失,可是主子受難歸天,總該有人要來承擔這怒火。

    王昉心下微歎,倒有幾分明白母親所說的“可惜”了...

    她看著程宜,輕輕喚了她一聲:“母親。”

    程宜迴過神,把帕子遞給了白芨。她清雅的麵上掛著一個笑,看著王昉的時候,這笑便又多了幾分慈愛:“無事,你吃罷。”

    白芨接過程宜手中的帕子,想了想,還是開口說了句:“先前奴去小廚房的時候,路上碰到六小姐了..也是可憐見的,大冬天的身邊也沒個人隨侍,衣服穿得也單薄。”

    王昉握著銀勺的手一頓...

    她尚還沒有說話,程宜便微微蹙了眉心,先開了口:“孩子總歸是無辜的,紀蓁這迴做得過了。”

    白芨也歎了口氣:“六小姐也是可憐,貪了這麽個娘,自幼也未曾受過她一絲關心...如今倒是因為她的罪過,要受這些難。”

    她說到這,許是覺得話中有些沒對味,臉一白便跪了下來:“奴多嘴。”

    程宜搖了搖頭:“起來吧——”

    “當年若不是出了這樣的事,這孩子怕也不會過得如此可憐...”她說到這,便又跟著一句:“寒冬臘月,多送幾盆銀絲炭去。”

    白芨一怔,她抬了頭,呐呐喊了她一聲:“夫人...”

    這畢竟是西苑的事,這樣明目張膽送過去,二夫人也不知會怎麽想...

    王昉擱下手中的銀勺:“按著母親的話,送過去吧...二嬸素來聰慧,如今怕也隻是心裏過不去,一時不察,才由得底下人做出這樣的混賬事。等日後知曉,怕是她該頭一個心疼

    了。”

    程宜聞言,麵上倒是真添了幾分笑:“我的陶陶,真是聰慧。”

    她這話說完,便又看向白芨,淡淡發了話:“去吧。”

    “...是。”

    白芨應聲,往外退去。

    等屋中沒了人,王昉看著程宜,卻是跟著一句:“母親平日送些小物件倒也罷了,隻是六妹畢竟是由二嬸養大的,我們若再多做些什麽...二嬸即便不說,心裏總歸是要埋怨我們多事。”

    程宜笑了笑,她伸手憐愛的揉了揉王昉的臉:“傻姑娘,母親雖然不喜這些人情世故,卻也不是什麽都不通。”

    她話微頓,才又笑道:“往日你祖母常說你比我要更擅長這些,我還不信...如今看來,我的陶陶啊,是真厲害。”

    王昉不知該去怎麽解釋這些,嘴一張,卻也隻是喊了兩字:“母親——”

    程宜見她這般,臉上的笑便又多了幾分,半是嗔道:“傻姑娘,母親難道還會嫉妒你比我聰慧不成?母親啊,是高興,我的陶陶這麽聰慧...可母親心裏,的確還有幾分擔憂。”

    “慧極必傷...”

    程宜的眼中閃過幾分擔憂:“我隻希望我的陶陶能好好的。”

    王昉心中是感動的,隻有摯愛你的家人,才會有這樣的情緒,高興你的聰慧,卻又擔憂你會因此受傷...她把頭埋在程宜的肩上,遮住了臉上和眼中所有的情緒,啞聲說道:“母親不必擔心。”

    為了你們,我會好好的...

    母女兩人在這說著體己話,簾外便傳來了青黛的聲音:“夫人,老夫人那傳來了話,宮中的太妃娘娘請您和四小姐進宮一敘...馬車已在外頭備好了。”

    太妃?

    王昉想起那個清麗而出塵的女人...

    她的姑姑——

    賢太妃,王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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