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臻:把淩霄帶進宮裏來,使我感到自己作出的決定是正確的。我很快發現了他的潛質。不僅是武功,他的才學同樣引人注目。當我隨口提起某一個大家的作品時,他當即便可以背出一段,還能夠發表獨到的見解。這些見解倒未必十分高明,但對於這樣的年紀,山野出身,又並沒有受過正統教育的年輕人來說,已經是鶴立雞群了。即便是我的兒子們,按理說各方麵條件都遠遠比他好,但在這個年紀時,也比不上他。

    唯一有一件事使我有些煩躁,宮裏又要選妃了。這件事對於我而言並沒有什麽吸引力,雖然,它完完全全是為我服務的。不管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在我看來也不過就是些庸脂俗粉,即便都是知書達理的女子,隻要一深談,便可以發覺她們的局限與見識短淺。當然,我對於姿色出眾的女子,向來是來者不拒的,反正,我從未按照道德家的標準來要求自己,而她們,擠破了腦袋,不就是為了攀上龍床麽。當然,這樣的觀點,說出去一定會遭到偽君子們的指責,不過,我又在乎什麽呢?隻是,按照規矩,我得親自挑選秀女,一個一個接見一遍。與其把時間浪費在這樣無益的事情上,我倒願意好好睡一覺。

    已臨近黃昏了,我的耐心也被漸漸磨光。當通報下一個秀女時,我簡直是心煩意亂了。直到耳邊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民女參見王上。”這聲音如一壺夾帶冰淩的冷水撲麵而來,讓我霎時間清醒了。猛抬頭,隻見麵前是一張秀麗絕倫的麵龐,卻混雜了憂傷與憤恨。我剛想開口,卻又想起,剛才通報時,我什麽也沒聽見。隻得問道:“你是哪家的姑娘?”那雙憂傷,長睫毛的大眼睛狠狠瞪了我一眼,不情願道:“民女鍾離氏,乳名青鸞。”我才想起,她便是遙居江南的開國元老,鍾離欽的嫡係曾孫女。我不禁有些心動,卻對她的態度深為不滿,便毫不客氣,道:“你好大膽子!敢這樣對孤,你以為你有幾分姿色,便誰也不放在眼裏了嗎?”本以為,這會是一個下馬威,不成想,她冷冰冰地迴道:“民女絕無此意,王上要是不喜歡,大可將民女遣送迴家。”這可激發了我的怒氣,小女子,你不想入宮,我還非收了你不可。不過,我百思不得其解,究竟什麽樣的原因,讓她對王宮,甚至是我,如此反感?可從未有一個女子敢用這樣的態度對我。不過,這樣也好,免得我被寵壞,時不時敲那麽一點警鍾,提醒我,自己什麽也不是。不過,我的性格就是這樣,難度越高的事我就越喜歡,就像當初異想天開,想對清嵐直接實施逼宮一樣。鍾離青鸞,我要定你了。

    於是我並不搭理她,而是直接向守在門邊的大內總管道:“把鍾離小姐帶下去,入住儲秀宮,封號由孤親自定奪。”

    青鸞聽聞此言,滿眼是驚惶的神色,叫道:“我不要!我不要入宮!”

    我隻當作沒聽到,又向大內總管道:“帶下去。”

    這會子,我可不管那小妮子願不願意,等她成了我的人,看看她是不是還嘴硬。我這一輩子,還沒有多少事幹不成的。

    不禁又想起我唯一的一次失敗。十五年,整整十五年,我不再是當年衝動的毛頭小子,時間可以打磨一個人的性格,卻磨不掉失敗的陰影。我一直以蒼生為重,不願大開殺戒,所以想到了便裝易容,孤軍深入清嵐,直接逼宮的辦法。一方麵,那時剛剛即位的我,想通過快速的成功證明我的能力,而另一方麵,也是完成水月之前三代君王的夙願,消滅清嵐這個對手,從此解除一個極大的憂患。對於我陸氏王族而言,自然也是光宗耀祖。

    卻不曾料到,我還是過於輕敵了。總以為自己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對於和我一般年紀的清嵐王,從未放在心上。表麵上,焚宮在即,我也是占有極大優勢的。可是,當我以為自己勝利在望時,軍隊,卻最終不敵背水一戰的清嵐軍隊,倒不是沒有實力,可他們是為了國家的存亡而戰,再加上水月國內聽聞風聲,早已是反對聲一片。我隻得匆匆收兵。固然,我沒有失敗,軍隊沒有損失,也挫傷了清嵐的元氣,並且,軍士一箭命中清嵐王後,沒過多久,便傳來清嵐王後薨逝,腹中胎兒剛剛出世便隨即夭折的消息,這大概便是此戰最大的收獲了。此後,我將水月治理得國泰民安,當年的失敗便也逐漸被民眾淡忘,隻是民眾身為局外人,尚且能夠忘記我的失敗,而作為親曆者的我,卻是永遠再不可能忘記的了。我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向來以成為明君、聖君來要求自己,又怎麽能容許自己的失敗呢?至今想起,仍不由痛心疾首。

    這個小女子,竟引發了我這樣多的思索,心下不禁為之驚訝。她有什麽好,不就是不像其他女人那樣對我阿諛奉承嗎?看來,我的的確確是禁不起吹捧。可我還真想不出,除了心中那股陰邪的取勝欲望之外,還有怎樣強烈的原因,竟然使我如此渴望征服她。或許,就是源於被女人慣壞了的緣故吧。那也無所謂,就將她當作一個新的獵物,隻當充實一下我的生活。一成不變的日子,確實也使我有了一些厭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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