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劉老板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小六子忙過去攙扶,卻被他打開了手。


    “你、你胡說!”劉老板的眼睛有些發直,他心裏像有個個癢癢撓一般,恨不得拉開衣服使勁搓搓。但是他忍住了,管它什麽這圖那圖,現在對他來說隻要是董其昌的真跡就行,一幅字救一家子人,值了。


    “《佘山遊境圖》確實在李家。我親眼見到的,有次我去書房,看到小老爺捧著一個東西,瞧來瞧去。


    “然後呢?”劉老板見她說的認真,心道一個小孩應該不會說謊,於是繼續聽她道:“後來我問小老爺,那個是什麽,他朝我笑嘻嘻的說,這可是董其昌的真跡。”


    “再然後呢。”劉老板已經湊到她身邊,笑嘻嘻道。


    “我也不懂那種東西,但是卻記在了心裏。”她頓了頓又道:“後來流民入侵,小老爺就帶了我和一些字畫跑了出來。但是在半路上我們遇到了劫匪,搶光了我們的東西……”


    “那字畫呢?”劉老板最關心這個。


    “字畫?”佟蔚藍眨著大眼,一臉茫然,“什麽字畫?”


    “哎喲,小祖宗,就是那個《佘山遊境圖》!”劉老板都急死了,連連問道。


    一聽他問這個,佟蔚藍又挺起了小胸脯,驕傲道:“還是我們小老爺聰明,在遇到劫匪之前,他就說一定要給自己留條後路,於是就把那些字畫藏起來了。”


    劉老板被她忽悠的有些發暈,也不再多想真假,隻要看到不就行了麽。他抓起佟蔚藍的小肩膀,小聲哄道:“小妹妹,你知道那個東西藏哪了麽?”


    “不知道呀。”佟蔚藍繼續裝傻,伸了伸手指著一邊剩下半條命的李富貴道:“隻有我家小老爺知道那個東西在哪,不過他快死了,他要是死了,誰也不知道那東西在哪了,如果你們救了小老爺,他一定會告訴你們的,他是知恩圖報的大好人。”說完她的眼淚跟脫了線的珠子似的,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


    劉老板的目光再次落在李富貴身上,看他的樣子確實不好,說不定就一命嗚唿了。他的目光又迴到佟蔚藍身上打轉。這個丫頭長的不怎麽樣,但是對爺倒是忠心耿耿,已經到這般田地,還不忘救自家爺。


    他心道,如今自己被陳爺逼得夠嗆,可憐了自己的孩子和媳婦在那受苦,若是再交不出董其昌的真跡,不隻自己受罪還要連累家人。看著丫頭的樣子不像騙人,所以值得一賭。


    雖然《佘山遊境圖》隻是畫作,但是隻要是董其昌的真跡,又怕什麽呢?想到這他心又寬了許多。


    但是如果自己跟她賭輸了,後果也不可設想,他眼珠一轉,心上一計,如果他們沒有真跡,他就原話跟陳爺說了,想必陳爺也不會放棄這條大魚吧,到時候如果騙自己,也讓他們有的受去。


    劉老板的臉馬上變為陰鬱狀,指著李富貴,招唿著小六子道:“快給咱們的救星請全城最好的大夫來!快!”


    小六子一聽,也不好問為啥,隻能點頭哈腰的應下了,撒腿跑了出去。


    佟蔚藍心裏緊繃的一根線一下子鬆了下來,她賭贏了,李富貴有救了。


    劉老板親自把昏迷的李富貴抬進了古玩齋的內堂裏,讓其他下人給他立刻收拾出一個房間,把他扶了上去,親自用毛巾給他擦拭。


    小六子的腿腳就是快,大半夜的硬是拉了一個老大夫來,讓他給李富貴治病。


    老大夫喘了好久的氣,也不忘大罵小六子:“混蛋,我的辮子都飛起來了,飛起來了!”


    待他終於把氣順平了後,才撩起前擺,坐了下來,給李富貴把脈。佟蔚藍看著他捏著自己的胡子,閉著眼睛摸了又摸,隨後緩緩道:“此人隻是餓昏罷了。”


    “大夫,你看他鼻青臉腫的,會不會內髒破損,骨折什麽的?”佟蔚藍追問道。


    “唔,沒有,此人皮糙肉厚,十分耐打,隻是吃的沒跟上,體虛而已,好好給他補補便罷了。”他把李富貴的胳膊又放迴被子裏,看了看小六子,“走吧,我開個方子,你明兒早去抓藥。”


    “大夫,那現在?”劉老板不知接下來該幹嘛。


    “還用我說嘛?當然是給他做點雞湯,好好補補啦!”老大夫在心裏笑這一屋子白癡,簡直聽不懂人話。


    小六子去送老大夫,劉老板去安排雞湯的事宜,佟蔚藍則跪趴在李富貴的床邊,喘了一口氣,“傻子,你可得好起來,不然我的心血就白費了。”


    待她灌著李富貴喝了些雞湯,又用帕子給擦了擦臉,才趴在床邊沉睡過去。


    *****


    一大早,佟蔚藍就覺得有人用雞毛捅自己的鼻孔,養的厲害。終於,她打了個大噴嚏,滿口水噴了出去,引得始作俑者大叫一聲,“髒死了!”


    那使壞的人不是李富貴又是誰?隻見他手裏握著自己的鞭子的最前端,一定是他用這個捅的自己。再看看那個辮子,都好久好久沒洗過了,恨不得都是跳蚤,真惡心。


    “怎麽,嫌棄我了?”李富貴撇了撇嘴,“進了屋了覺得我髒了,也不知道誰在乞丐窩的時候大半夜往我懷裏鑽。”


    佟蔚藍臉一下就紅了,暗罵他嘴上真是個登徒子,不過看著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也著實心疼,伸出粗糙的小手摸了上去,“還疼麽?”


    她聲音稚嫩,但是表現出來的神情卻透著如女人般的柔和之色,這個想法到讓李富貴心裏一驚,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她還隻是個孩子,自己怎麽竟然起了色心,當真饑不擇食了?


    想到這,他不自然的撇過頭去,躲開了佟蔚藍抬起的手,含糊道:“沒事兒了,今兒一醒就瞧見在床上。這是怎麽迴事?”


    佟蔚藍被他一躲,麵上一怔,晃神後連忙道:“哦,對了,我有事交代你。”


    很快,她就用極小的聲音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富貴。


    聽完她的話後,李富貴猛的做了起來,大聲道:“阿藍,你知不知道,這是……?”


    他話沒說,佟蔚藍就迅速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巴,咬牙切齒道:“你小點聲,生怕外麵的人聽不見是不是。”


    李富貴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猛點頭示意她放開。


    佟蔚藍輕輕放下手,極小聲交代道:“其實我有一個辦法,但是不知道行不行。”


    “什麽辦法?”


    倆人的話還沒說完,劉老板就推門而入,大聲道:“李兄啊!你可好些了?”佟蔚藍沒迴頭,衝著李富貴眨了眨眼,他立刻就躺迴被窩當中,哀聲連連。


    劉老板被他如此迅速的動作嚇了一跳,狐疑道:“李兄,你這是怎麽了?”


    李富貴一想到佟蔚藍騙她們自己有董其昌的真跡心窩就疼,連忙捂著自己的胸口道:“我心疼。”


    “心疼?”劉老板不解,“要不要再請大夫來幫你看看?”


    “哦,不用,不用。”佟蔚藍連忙打哈哈道:“其實,我家小老爺老毛病又犯了。娘胎裏帶出來的,隻要靜養就可以了。”


    劉老板一看他們這樣,也不好再多說,隻是半安慰著退了出去,走到門口時,就囑咐著外麵守著的兩個人,“給我看好了,千萬別讓他們跑了。”


    等劉老板一走,佟蔚藍把李富貴從被窩裏拽了出來,跳上床,揪著他的耳朵竊竊私語,“看,他肯定派了人偷聽咱們說話,一沒動靜了,就進來瞧瞧,生怕咱們跑了。”


    李富貴的耳邊被她吹得癢癢,隻好縮了縮脖子,笑道:“對了,你說的那個方法是什麽?”


    “方法?”佟蔚藍跳了下來,聳聳肩膀道:“我剛才唯一想到的辦法就逃跑。不過看他們看的這麽嚴,這條路不好走了。”


    “那怎麽辦?”李富貴皺了皺眉頭,“如果咱們跑不出去,肯定要被他抓起來送官的。”


    “那就看你有沒有辦法了。”佟蔚藍拖著下巴衝他笑笑,“如果實在不行,你就替我坐牢好了,大不了我再被賣去當丫頭。”


    她剛說完這話,頭上就挨了一個爆栗,“臭丫頭,你還有心麽,我把你救出來容易麽我,你還有臉說風涼話,氣死我得了。”


    佟蔚藍聽他這麽一算,反而心裏一甜,“反正關鍵時刻得你救我了,不然我可就真得被人賣了啊。”


    “行行行,我想辦法。”李富貴瞪了她一眼,又鑽迴了被子裏,悶頭想著怎麽逃出去的事。


    “李富貴,你先想著,我去洗洗澡。”佟蔚藍嗅了嗅自己的袖子,嫌棄道:“真的很臭。”


    說完她就打開門,光明正大的出去找洗澡的地方去了,待她一出去,李富貴一骨碌爬了起來,嘟囔道:“真是的,不早出去,你哥哥我早就憋出一身臭汗了!太沒眼力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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