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尤宮薄唇輕勾,雖然是在笑,可依舊有一種朦朧的疏離感。


    “還有都這麽久了,浮光怎麽一直都沒有消息,你們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尤宮,我要聽實話。”薑凝凝質問道。


    尤宮清冷到不近人情的幽眸微動,沉默了半晌,說道:“一般情況下,被引力吸走的人可以很快找迴來,就算當時找不到人,最多三兩天也可以搜尋到,否則,太空防護服裏的氧氣就將耗盡。”


    薑凝凝好像一瞬間被人掐住了脖子,久久的喘不過氣來,房間內悄無聲息,安靜的讓人覺得害怕。


    其實她早就猜到了的,這段時間她幾乎睡醒一睜開眼,就會拉著扶縈問,今天有浮光的消息了嗎?搜救隊搜尋到哪裏了?


    每天她都揣著慢慢的激動與忐忑等著扶縈的迴答,而扶縈總是輕飄飄的說,還在找還在找,然後飛快的用新話題掩蓋過去,像極了心虛之人慌亂下顧左右而言他。


    她就算是個傻子也能感受到他們的隱瞞,隻是她心裏依舊抱著一絲絲的僥幸心理。


    浮光可是ss級蟲子啊,身為侍蟲他幾乎各種本領加身,一定可以化險為夷,平安的迴來。


    可尤宮卻說,浮光身穿的太空防護服裏的儲備氧氣,早就耗盡了。


    這幾乎就是判定了他的死亡,一個人在孤寂冰冷的太空裏,感受著氧氣一點點從身體裏抽離,活生生的窒息而死。


    “就、就沒有其他可能了嗎?”她聲音顫抖,好像一根即將破碎的絲線。


    尤宮清冷的眸子裏是無盡的沉默。


    最後一層僥幸的薄紗被尤宮戳穿,薑凝凝幾乎坐不住了,臉色慘白如紙,眼眶酸澀泛紅,胸口湧起難以抑製的陣痛。


    “你出去吧。”薑凝凝顫抖的聲線帶著哭腔。


    尤宮無欲無情的眼眸染上一抹不忍,蒼白的指尖微動,最後還是忍住默默地退了出去。


    門一關上,薑凝凝眼中的淚就再也克製不住的滑落,趴在桌子上嗡聲大哭起來。她當時抓住他就好了,她怎麽就沒有抓住他。


    扶縈端著晚餐惴惴不安的站在門外,他當然也聽到了薑凝凝的哭聲。


    浮光的結局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沒有氧氣周圍有沒有落腳的戰艦,他必死無疑,可所有人都沒有告訴薑凝凝。


    畢竟浮光是王的寵侍,讓她知道了他的死訊,她一定傷心,傷了心難免就會傷了身子,像現在這樣失聲痛哭。


    看著浮光被引力卷走的時候,扶縈心裏是陰暗的開心過的。


    他當時有能力拉住浮光,卻故意沒有拉住他,反而惡毒的想他就這樣死了最好,早就應該把這個位置騰出來讓給新人。


    可當他聽到薑凝凝哭聲時,扶縈突然無比後悔。


    原來浮光的死,會讓她這樣痛苦難過。


    扶縈心中像被火燒一樣,難過煎熬,曾經那一丁點的竊喜,都在聽到哭聲的這一刻消散,他想讓王永遠開心快樂,而不是被痛苦折磨。


    “王,別傷心了,身體要緊。”扶縈走到薑凝凝身邊,伸手輕撫著她因為哭泣而不斷顫抖的薄背,那樣纖弱,仿佛一碰就碎,恨不得一把摟入懷中。


    “你走開,不要管我。”薑凝凝哭地不成樣子,哭聲裏夾著斷斷續續的話,淚水打濕了她的臉,眼眶又紅又腫。


    看見她幾乎哭成了一個淚人,扶縈更加不可能離開,他跪在薑凝凝的麵前,紫眸中盡是無法言喻的痛:“王,您不能這樣,你的身體才好,不能因為浮光——”


    “我讓你走開別管我,你聽不懂嗎!”薑凝凝用力一踢。


    扶縈倒在地上,脆弱的蝶翼在撞擊之下差點被折斷。


    “……對不起,我、我、”薑凝凝的淚水還墜在眼眶裏,自責後悔的伸出手想要扶他。


    但扶縈卻躲開了她伸出的手,受傷的蝶翼軟軟的耷拉著,他忍著蝶翼傳來的痛楚低順的像條被馴服的狗,溫馴的跪在薑凝凝的腳下,捧起她的足尖放在胸口上。


    他的臉色很蒼白,紫眸全是脆弱卑微的祈求:“是我的錯,王,求您把所有的怨苦都發泄在我的身上吧。”


    第93章 自愈


    薑凝凝睜著紅腫的杏眼, 淚珠還在不受控製的滴落,忙縮迴腳,匆匆抹去了眼淚:“不是你的錯, 是我剛才脾氣不好, 我不是故意想踢你的,對不起。”


    薑凝凝眼中閃著愧疚的淚花,浮光失蹤跟扶縈沒有半點關係,他又有什麽錯呢?隻不過是關心她,不想讓她傷心,好心上來安慰她, 卻被她當成了不良情緒的發泄口。


    她愧疚又後悔的從椅子上下來,半跪在扶縈麵前,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那對漂亮的蝶翼。蝶類的翅膀對疼痛無比敏感,剛才拿一下力道不清,幾乎要把蝶骨給撞斷了。


    “很疼吧?”淡淡的治愈白光從她的掌心散發出來,可無論她的治愈能力再強,傷處的愈合能力再快, 也不能抹平受傷那一刻的痛楚。


    流落在太空被活活窒息而死的浮光, 他又該是怎樣的無助與煎熬?


    巨大的悲傷席卷而來,薑凝凝的手不住顫抖,最終抱著扶縈逐漸哽咽,淚水打濕了他的肩膀。


    “不疼的,一點也不疼。”扶縈輕闔著眼,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淺淺的陰影, 遮住了他眸中的酸澀, 巨大的蝶翼溫柔的將她包裹住,就像為她在這個冰冷苦澀的世界裏建起一座安全的堡壘。


    薑凝凝抱著他的腰, 在扶縈為她創造的充滿安全感的環境中放聲大哭起來。


    扶縈抬頭怔怔的望著近乎慘白的天花板,眼中一片蒼涼寂落,指節緊攥地發白。


    他哪裏聽不出來薑凝凝的哭聲是為誰。王雖然抱著他,心裏想的卻是另一個人,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威爾一進門就看著這樣的一幕。


    薑凝凝在扶縈的懷中滿臉潮濕的淚痕,深藍寂靜的蝶翼將她保護在其中,隻露出小小的半張臉,眼眶又紅又腫似乎哭了很久。冷冷的光灑在扶縈臉上,好像紛亂的冷風碎雪,割著他精致的眉眼,神情落寞又酸楚。


    聽見門口的動靜,扶縈給了威爾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亂動。隨即他小心翼翼的將薑凝凝抱上了床,體貼地掖了掖被角,才跟著他走了出來。


    “怎麽把這件事告訴給王了?”威爾低沉的聲音夾著濃濃的不讚同。


    “是總指揮官說的,反正早晚都要告訴王,還不如早點說,斷了王對浮光的期待,難不成一個死人,還要霸占著王心裏的位置不肯鬆手嗎?”扶縈靠在牆壁,輕飄飄的聲音裏仿佛帶著刺,蝶翼在走廊的燈光下華麗流轉。


    威爾沒有做聲,黑色的製服外披著一件深黑色的大衣,襯的他粗獷的身形更加寬大。


    “雖然太空防護服裏的空氣含量最多隻能維持兩天,但不代表浮光沒有在氧氣耗盡之前找到落腳地,而且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威爾隊長,別說你不希望浮光死。”扶縈低聲嗤笑,薄寒流麗的紫眸在燈光下有一種詭譎陰麗的美。


    蟲子都是這樣,生活在陰暗溝渠的角落裏,遇到外敵時,他們是強大的整體,可內部確實連同類都可以撕咬吞食的醃臢東西,就連蝴蝶這樣光線的東西,也是嗜血食腐的。


    這是他們的本性,哪怕經曆了億萬年的進化,褪去了蟲類醜陋的外殼,依然無法扼製住基因裏沸騰叫囂的嗜血欲望。


    “浮光一天不死,王的心裏就永遠隻有他一個,你曾經和休利特都曾經爭過寵,可結果呢?王的眼裏有過你們嗎?她的眼裏心裏自始至終都隻有浮光一個,就曾經最得王寵愛的厲沉,在王寵幸過浮光之後,王也很少提起他了,整個蟲族沒有一個人不盼著他死!尤宮是這樣,你也別想裝!”


    “我曾經還天真過,以為隻要我大膽些,王就能看見我,我把滿腔愛意都滾燙的說給她聽,隻想在她心裏落下一個印子,可是她的心轉頭就被浮光勾走了……”


    扶縈的情緒激動,眼神更是像被火燙了一樣,想起那場彌漫的大霧,他青澀的像個毛頭小子把隱藏在心底的愛意都說給她聽,卻成全了浮光盛寵的踏腳石,他恨呐,眼眸隱痛中含著脆弱的嫉妒,像流淌的濃稠毒汁。


    “所以,他必須死。隻有他死了,王才會施舍給我一丁點的憐愛。”扶縈死咬著牙,精致如玉的臉上泛起詭異陰厲的神采。


    威爾濃眉微皺,不是因為他說出的這番話和他對浮光濃烈的仇恨。


    浮光得寵還不知道收斂,獨占著王的寵愛,其他蟲子都進不了王的身側,光是這一點就往他樹敵無數,被弄死隻是早晚的事情。


    隻是威爾沒想到扶縈隱藏的這樣深,與他平時表現出來的溫順慎微的形象完全不一樣,好像一張撕開美貌人皮露出惡心麵孔的厲鬼。


    他們都低估了扶縈。


    一隻從蟲族監獄的非人折磨裏活下來的蝴蝶,怎麽可能真的像他表現的那樣溫順善良,隻不過是因為王喜歡他這幅乖巧的模樣,他這才將乖巧一直偽裝了下去。


    “好了,王剛才哭累了,我得去廚房給她準備一些補身體的東西,借過。”扶縈眼中的情緒轉變的飛快,好似剛才眼裏流露出惡鬼一樣陰厲怨毒表情的人不是他一樣。


    將心中隱藏許久的恨意都傾吐出來,扶縈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了,他腳步輕鬆的向著廚房走去,剛轉過一個彎,臉色有一瞬的難看。


    主艦被艦身被炸出了一個窟窿,正好就在廚房的旁邊,廚房的整麵牆和門窗幾乎都被引力扯了出去,隻剩下一些簡單的工具灶台暴露在露天中。


    正是深夜,瓊斯星上的月光明亮淨透,皎潔地灑下來,鋪麵了整個星球。


    月光之下,尤宮身姿如玉,衣袍如雪,禁欲冷淡的眉目纖塵不染。


    他抬頭靜靜的看著頭頂的月光,不止在想什麽,疏冷的唇畔勾著若有似無的笑容,生來幾乎病態的蒼白膚色,愈發讓人覺得深不可測。


    “總指揮官在等我?”


    扶縈停下了腳步,身形被走廊的陰影覆蓋住,一個在暗,如同溝渠裏惡心的臭蟲,一個在明,病態矜貴恍若神明,兩個人就這樣在沉默中對峙著。


    終於還是尤宮先動了唇,如雪的月光下,他聲線輕的慢條斯理,卻有種蠱惑人心的清冷之美。


    扶縈頓時臉色大變,漂亮的紫眸目眥欲裂,像是聽到了什麽極為恐怖的消息,脊背似乎都在顫抖。


    尤宮勾了勾薄唇,疏淡的眸色含著涼薄的笑意,像是料到了扶縈的反應。


    他漫不經心地走到扶縈的麵前,每走一步,扶縈的脊背就顫的更厲害,最後竟然直接跪了下去,扯著他纖塵不染的白袍,像是惶恐到極致的哀求。


    尤宮看著被拽住的衣角,眼中略帶幾分寒意,忍著潔癖發作的厭惡感,伸出了蒼白的手:“合作愉快。”


    扶縈眼眸痛苦的輕闔,向他伸出了手。


    *


    “王的心情還是沒有一點好轉嗎?”威爾已經是第三次來問了,沉默肅冷的他不知疲倦的問著關心的話語,有一種矛盾又和諧的突兀感。


    扶縈搖了搖頭:“從前天得知浮光活不成的消息之後,就一直這樣,把自己悶在房間裏,連飯也很少吃,這樣下去身體是撐不住的。”


    薑凝凝的反應這麽大,是所有人包括尤宮都沒想到的。人人都渴望王是深情的,又痛恨著得到王深情的那個人。


    “不能讓王一直這樣下去,得——”威爾話沒有說完,金屬艙門就被打開了。


    薑凝凝披著藏藍色的披肩走了出來,臉色比之前更加憔悴,下巴也清瘦了一圈,明明身體搖搖欲墜,杏眸確還強撐著堅強。


    “不用擔心我,我已經沒事了。”平日清麗的嗓音,此刻有些沙啞。


    在扶縈微怔的神色下,薑凝凝裹著披肩往外走:“我出去走走,一會兒再準備晚飯。”


    一路上經過了無數蟲子,看見薑凝凝憔悴清麗的模樣,眼中欲言又止的關心。


    薑凝凝衝著第一個蟲子笑了笑,蟲子低落惆悵的眼神頓時充滿了驚喜,隨即身後的無數蟲子的臉上也都綻放起了笑容。


    幾十萬蟲子都關心著他們的王的一舉一動,整整兩天沒有出門這種異常早就在蟲網上議論開了。


    多少有蟲子猜出了是因為浮光的原因,畢竟是王最寵愛的侍蟲,還是第一個侍奉王的蟲子,傷心在所難免。


    蟲網上對浮光的死去而難過的留言幾乎沒有,甚至是毫不在意,仿佛在就知道他會死一樣,網上全是對薑凝凝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況的擔憂,幾乎每隔半分鍾刷新一次就會迸出幾千條祈禱王能順利走出傷痛的留言。


    因為浮光的死,她已經任性兩天了,不能在繼續下去,讓整個蟲族為她擔憂了,所以薑凝凝即使再難過也強撐著情緒已經平複的樣子,讓為她擔憂的蟲子們安心。


    她深吸一口氣,往艙門外走去,突然一個毛手毛腳的蟲子抱著一摞比他還高的木板走了進來,因為出於那個蟲子的視線盲區,等他反應過來時,蟲子已經撞上了薑凝凝,幸好力道並不大,就是木板掉了一地。


    “笨手笨腳!”威爾大步上前,粗糙的手將薑凝凝從地上扶起,冷硬的眼神透著寒氣。


    “對不起,我、是我笨拙,對不起王,請您責罰我吧。”蟲子跪伏在薑凝凝的腳下,脊背繃地緊緊地,像是無比緊張忐忑。


    薑凝凝彎腰將他扶起,輕聲道:“沒事的。”


    但看到他的臉,薑凝凝略顯紅腫的杏眸裏劃過一絲訝然,低笑道:“是你啊,esw54987。”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為女王的誕生獻上宇宙[蟲族]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海大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海大人並收藏為女王的誕生獻上宇宙[蟲族]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