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


    公主府,


    白雪紅瓦,古亭古色。


    棋盤之上,白字黑字縱橫交錯。


    雪衣如玉的少年微低著眸,指尖執著一顆白玉棋,漆黑瞳孔倒映著棋盤局勢,亭外白雪茫茫,紛飛繚亂,襯著公子無雙,風光霽月。


    最後錦堯輕笑了笑,並未落子,隻是將那白玉棋重新放迴去,看向對麵的人,“殿下棋藝精湛,錦堯甘拜下風。”


    那人紅衣,慵懶邪肆,淡漠著側顏,聞聲睨了棋盤一眼,沒什麽語氣的開口:“本殿看公子棋藝好得很。”


    “殿下說笑了。”少年很乖巧的斂眸,替公主煮了一杯茶。


    再好的棋藝。


    也不是用在她身上的。


    不能,


    也不會。


    染白懶洋洋看著棋盤,落了最後一顆黑子,一朝之間原本勢均力衡的局勢瞬間扭轉,白玉棋滿盤皆屬,她看了看棋盤,拾起一顆白子,重新散漫拋了迴去,稍微想了之後,在少頃後開口,隻說了兩個字:“錦家……”


    少年懂她心意,笑著將茶推到了女孩麵前:“殿下放心,錦堯自有分寸。”


    紅瓦古亭,白雪紛飛。


    遠在公主府遙遙之外,一百多口人在負責押送的軍隊驅逐之下,慢慢離開了京城。


    “父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錦爍天從小錦衣玉食的,哪裏經曆過這種事情,此刻一夜之間一落千丈遭萬人不屑,根本接受不了。


    錦仲沉著臉,根本沒有心情迴答錦爍天的問題,冷聲道:“閉嘴!”


    錦爍天惱怒咬牙。


    一旁錦凝芙瑟瑟發抖,小聲哭泣。


    她雖然同太子有婚約,可到底還沒有成婚,不是名副其實的太子府,如今錦家出了這樣的事情,皇上直接斬斷了婚約。


    一行人漸漸遠離京城,在深厚雪地上留下了一深一淺的無數腳印。


    “快點走快點走!磨蹭個什麽!”押送之人不耐煩的拿著鞭子揮舞,驅趕他們往前走,嚴冬著實寒冷,他被凍的也沒有什麽耐心,一旦錦家人落後就直接拿著鞭子打人,不屑一顧的向他們吐了一口口水:“還以為自己是京城裏如日中天的錦家呢?早就倒了!淪落為罪臣還跟我在這擺什麽架子?”


    錦仲慢慢攥緊拳頭,隱忍著沒有出聲。


    他至今不明白,


    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那麽隱秘,甚至有的已經過往數年,究竟是誰還能查到。


    那應當是什麽樣的縝密心思,又是如何的機關算盡步步為營,甚至他從來不知有那樣一個在暗處的敵人,能做到這樣一步,至少需處心積慮數年!


    這麽多年來……


    他從來不知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盯著錦家。


    究竟是誰,


    如此可怕。


    費盡周折覆滅錦家。


    錦仲隻是稍微一想想,就覺得心寒。


    “咻——”的一聲!


    是箭頭劃破空氣的聲響,剛剛還趾高氣昂的押送者瞪大了眼睛,胸前暈染開大片大片殷紅血跡,插著一把鐵箭,看起來觸目驚心。


    上一秒還在說話的人就這麽死了。


    血液滴滴答答的落在雪地上,將原本潔白冰雪染成了血紅色澤,詭異十分。


    錦凝芙第一次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忍不住尖叫一聲。


    一時間,


    在場所有人都亂了起來。


    四周湧入無數黑衣人,四處獵殺押送者。


    為首的黑衣人走到了錦仲麵前,低聲道:“丞相。”他說:“太子命我等接你們返京。”


    錦仲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卻又藏著無數凝重。


    這一次迴去,兇多吉少。


    可是沒有退路了。


    如果真的到了流放之地,那就徹底沒有翻身的機會。


    還不如趁著這次機會,助太子謀反。


    贏了。


    錦家就可以重返巔峰!


    明明一切是已經商談好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錦仲心中還是有一種不安的預感一直盤旋著,揮之不去。


    究竟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不應該。


    所有負責押送的人已經全部被太子府解決得幹幹淨淨,荒山野嶺到處躺著屍體,血流成河,在蕭索寒風中淒迷詭異。


    暗衛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丞相,跟我們走吧。”


    錦仲欣慰凝重的點頭。


    而就在這時——!


    遠方塵雪飛揚,冷風唿嘯,迷了人的眼。


    銀裝戰甲的軍隊冷肅血腥的策馬而來,馬蹄一聲聲踩踏過地麵。


    錦仲瞳孔緊縮,剛剛不好的預感在這一刻成了現實!


    暗衛想也不想,拉著錦仲隻來得及說一個字:“跑!”


    可是,


    能跑到哪裏去呢。


    沒有退路。


    四麵八方都被包圍。


    遠方,


    銀白戰甲的頎長身影,騎在馬背上踏風雪而來,骨節冷硬白皙的手指搭在弓上,箭在弦上!


    破空之聲唿嘯而來。


    暗衛根本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被一箭貫心!


    他僵了僵,四周寂靜無聲,沒有一個人說話,幾秒之後,暗衛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濺到了錦仲身上,隨後轟然倒在地上。


    殷紅鮮血迸濺在臉上時還是溫熱的,錦仲僵硬在原地,一動不動,死死盯著遠方那樣一幕。


    冰冷頎長的身影,逆雪而來,冷血肅殺。


    ——是錦堯!


    在看到少年的那一刻,錦仲腦子轟隆一聲,忽然想起一月前的宮宴……


    那時他根本不明白錦堯是什麽意思。


    錦堯?!


    錦仲怒極攻心,又莫名感覺一陣毛骨悚然的寒意。


    靠近了。


    少年騎著馬,停在那裏,居高臨下,那雙漂亮深邃的眼眸瞥了一眼所有舉劍警惕的暗衛,那樣的眼神很冷,目空一切,薄唇輕啟,是漠然的語氣:“留一個活口,其餘全部解決。”


    身後的軍隊在錦堯話音落下的下一秒,統一肅殺的拔出了劍!


    寒光閃爍,鮮血四濺。


    在這凜冬,血流成河。


    在場不少錦家人倒吸一口涼氣,癱軟在地麵上。


    直到所有前來營救的暗衛全都沒了聲息。


    風雪肆虐,刮的人生疼。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錦仲渾身都在發抖,握緊了拳頭,雙目充血,幾乎是一字一字從刀尖上磨出來:“逆子!”


    少年將軍不為所動,是一向的漠然,甚至連眼神也不曾瞥一眼。


    “剩下的看押好,別再讓什麽人劫走。”錦堯很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沒再看旁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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