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心動,伊始與結束,盛大而熱烈。


    被否定,被排斥,被拒絕,依舊義無反顧,一往情深。


    橫跨了整個青春,連同所有歡喜,心悅,年少輕狂和恣意風流,那一顆真心以及整個世界,都送到意中人眼前。


    那年,


    十八歲。


    江予言。


    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矜貴存在。


    無論哪個人見了喊他一聲小祖宗也不為過。


    這位自幼金尊玉貴,驕矜自負的小少爺,除了那貫穿童年陰影的噩夢以外,向來順風順水。


    他愛跑車,於是去打比賽,打破了世界紀錄。


    他愛烈酒,於是去學調酒,華麗絢爛又神奇魔環般的手法一幕難睹。


    他愛音樂,於是專門去學了各種樂器,惹得界內風雲人物震動。


    作為江家唯一的獨子,帝都最矜貴的太子爺。


    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想要什麽沒有?


    似乎是上天都看不下去江予言如此獨受偏寵,所以才會在少年十八歲的時候,在那個最輕狂最風流,肆無忌憚務所束縛的年紀,將染白送到他的世界。


    從此,


    兩個人的命運,截然不同的世界,那是命運的伊始,是恩賜的劫難。


    在那以前,江予言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喜歡一個人,連命也不要了的喜歡。


    其實染白並不知曉,


    他們真正的第一次見麵,遠比那日杏花春雨淅淅瀝瀝來的要早很多。


    這一個秘密,


    他一個人知道就好了。


    最初認識染白的時候,江予言隻覺得這姑娘挺順眼,可隨著一次又一次的交集,他完全推翻了這個想法。


    煩。


    真的煩。


    幾乎每一次見麵都是巧合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又總是會吵起來。


    真是他克星。


    當初江予言是這麽想的。


    隻是他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麽會三番兩次的和一個姑娘較勁拌嘴。


    幼稚到不行。


    直到很久以後,


    江予言才明白。


    原來,


    從一開始,


    就已經埋下了心動的種子,隻是誰也不曾察覺。


    狹路相逢勇者勝。


    在他這裏,


    她贏了。


    贏了他心,


    獎品為他。


    少年人的心動,來的聲勢浩大又聲聲不息,歡喜又熱烈的仿佛暗夜中陡然升起的火焰,可以燃燒整個世界。


    不知從何時開始一句話反複斟酌奉送於染白,這般裏轉千迴又小心翼翼,他記得他以前的時候還挺囂張的。


    這是江予言平生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人,也是唯一一次。


    喜歡到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全部捧到女孩麵前,將肆意平生所有溫柔悉數給予染白,卻仍覺得不夠。


    因為那個人值得更好的。


    告白被拒的那一天,風聲淩冽,初雪盛大。


    失落是真的失落,卻從未產生過放棄的念頭。


    從始至終都沒有。


    喜歡她這一件事情,從來不是三分鍾熱度。


    山河錯落,萬般荊棘。


    他來渡。


    她隻需要等著他。


    他會用漫漫餘生直到死亡最後一刻來證明。


    隱藏在骨子中劍走偏鋒所向之處的固執甚至是不可理喻的偏執。


    江予言一旦認定一個人。


    決不放棄。


    這一生,


    隻能死別,絕不生離。


    她想離開他,需是他生命盡頭的那一刻,除非他死。


    否則絕無可能。


    這一生,


    誰都知道,


    有一個姑娘,是少年明目張膽的歡喜,亦是肆無忌憚的偏愛。


    隻是,


    怎麽可以這樣。


    無法抗拒的病情,步步緊逼的死亡。


    江予言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不是因為自己,隻是因為一個姑娘。


    他怕她死。


    怕得要命。


    曾經無意間的戲言,以前那些荒唐言語,都是假的。


    〖我怎麽著也得死在你後麵。〗


    不是真的,都不是。


    他要她活著。


    給他好好活著。


    一生平安順遂長命百歲,無傷無悲萬事勝意。


    那在心上始終盤旋著的強烈恐懼以及期許,在無意間聽到那段對話以後,塵埃落定。


    ——【熊貓血】


    這世上可曾有這般巧合的事情?


    巧合到他和她是同一個血型,巧合到他荒唐大膽的去偷偷檢測匹配心髒契合度得到的結果是完美契合,巧合到……那個人是染白了。


    是了。


    僅此而已。


    因為是染白,隻能是染白。


    所以一切都不需要考慮,不需要彷徨,不需要猶豫,就已經躍然心上,坦坦蕩蕩的浮現出一個選擇。


    因為他所做的關於她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在心底堅定而果斷的答案。


    如果一定要選擇,


    他要她活在他前麵,肆無忌憚的活著,替他看盡世間萬物,拿著畫筆,在某一個午後沐浴著光暈在後花園中安然創作,光跳躍在她的睫毛尖上,像極了精靈。


    那是他想要的樣子。


    至於他?


    也不是那麽重要了。


    這一世上,誰會為了誰,顛覆理想與信念,覆滅追求與未來;這一世上,誰會為了誰,將其視作自己至高無上的執念與信仰;這一世上,誰將為了誰,給予了一切,豁出性命也要爭取。


    隻要她要,隻要他有。


    倘若沒有,他盡管是撞了南牆頭破血流拚了個鮮血淋漓,也會給她搶過來,連帶那歡喜盛大的心動、桀驁不馴的年少、熾熱燃燒的感情一並送給她。


    是他的整個世界。


    你這一生,可曾這麽愛過一個人?愛到連命都可以不要,連接近她,都要耗盡畢生力氣,亦不悔。


    那一天從日出到日落,從黎明到黑暗,極端瘋狂到極致的舉動,所有的理智潰不成軍,直到遍地鮮血蜿蜒成死亡玫瑰的模樣,驚心動魄又蠱惑至極。


    深情心上剖。


    那一顆鮮活的熾熱的跳動的心髒,他心甘情願。


    法律有規,活人不得捐贈心髒。


    並非為了律法,其實隻不過是為了給染白一個光明正大的心髒來源,一顆幹幹淨淨的心,不會有任何顧慮,不會有任何威脅。


    所以,


    他選擇用死亡的方式來名正言順的捐贈心髒。


    這樣放在任何一個人眼中都無比極端荒唐的舉止,打破了世俗,盛大燃燒著生生不息。


    當躺在冰冷的手術室中,清楚感受到逐漸冰涼的溫度以及生命流逝的過程。


    他眉目含笑,甘之如飴。


    從十八歲到十九歲這一年來,提前用盡了江予言一生所有的力氣,都在不斷的靠近染白。


    最終得到這個結果。


    有人曾說都怪他十八年前過於逍遙自在,連上天都看不慣才會給江予言一個染白,來克他。


    有人曾說從他十八歲遇到染白的那一刻開始,是不幸的伊始,是孽緣的開端。


    他的朋友也曾紅著眼眶,聲嘶力竭的扯住他衣領拚命的想要他清醒,憤怒到無法發泄,指著遠處絕望的對他嘶啞喊著說,如果可以重來一次,絕對不會讓他遇到染白。


    這一相遇,要的是命。


    也許從開始就已經注定。


    可是江予言卻想說。


    他應當是耗盡了一生的幸運才能遇到他的意中人,怎麽舍得怪罪埋怨。


    遇到染白,


    是他的畢生所幸。


    她貫穿了他的山河日月,成為整個世界,在夜色沉溺中透亮星光,是銀河慷慨贈與他的幸運,獨屬於他的糖。


    當身體漸漸冰涼無力,意識逐步昏沉,連帶著世界陷入了黑暗當中,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少年閉上了眼。


    心跳的頻率停止。


    再無聲息。


    也許她永遠不會知道。


    他的每一句晚安,都藏了一句我愛你。


    把所有的溫柔和浪漫一並送給他的那個她。


    我的心上人。


    很抱歉,


    最後一次跟你說——


    晚安。


    可惜啦。


    以後再也沒機會了。


    不過沒關係。


    等落日載著黃昏的光交相輝映,暮色千裏映襯著星河萬頃,溫柔月色會代替我對你說每一聲晚安。


    別怕。


    今夜皓月清風獨屬你,銀河星光皆歸你。


    而我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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