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複斟酌揣摩著曾經相處的所有細節,近乎極端魔怔的收集那個人的所有信息。


    當時隻道是尋常。


    而如今迴想起來,


    當初的不在意,卻都轉化為了細細密密又連綿不絕的刺痛感。


    染白在這一年間會過兩個生日,一個是她自己的,而另外一個,是江予言的。


    她的生日,原本染白是並不在意的。


    但是……


    有許願,


    所以不會忽略。


    而幾個月後江予言的生日,染白要重視的多,從前些天就一直在準備,思考著怎麽過。


    直到那一天到來。


    空蕩的沒有一絲煙火氣的房間中,


    獨留一抹背影纖細而清瘦,背脊卻筆直的很,擔的起整個天地。


    又無端縈繞著冷寂的孤絕。


    “江予言,我們是要草莓味還是巧克力?”


    女孩子微垂著眸,擺弄著麵前製作蛋糕的食材工具。


    很認真的問出這麽一個問題,聲線清冽好聽,仿佛流動的水,又似冬夜星辰,語氣是很嚴謹而認真的。


    她沒想到江予言還會喜歡糖,甜的。


    這一點和她真的很像。


    但似乎沒有人知道這一點,她也是在後來迴想那曆曆在目夢中人的時候,清晰的、深刻的記起那樣一個細節。


    那一天,


    殘陽如血,暮色降至的背景襯著少年修長而高挑的身形,挺拔如鬆,冷冽矜貴的很,慵懶與禁欲交織,精致側顏半隱沒在黃昏的陰影中,透著朦朧的俊美。


    他側身站在那裏,側顏線條輪廓顯得深邃而立體,微低著眸,睫毛長的過分,驚鴻一瞥,令人誤了終身。


    氣質有種目空一切的風輕雲淡,還糅雜著點玩世不恭的邪佞,半掛在薄唇角那一抹散漫笑意下,涼薄又漠然,在昏暗的天色下,無端襯出幾分冷頹的暗譎。


    那雙修長漂亮的手,卻慢條斯理的撕開一個草莓味的棒棒糖,顯得少年氣濃鬱又清冽。


    草莓味。


    連他似乎也是甜的。


    畫麵感記憶猶新,恍如昨日。


    至於巧克力味,那還是當時在遊樂園鬼屋的時候很不經意間的一瞥,昏暗的光線中,少年那張臉極其出挑,色澤嫣紅蠱惑的薄唇半咬著一根棒棒糖,身上隱隱有巧克力的糖果味。


    當時那一幕幕微不足道的細節,究竟如何記得這般深刻。


    偌大而冷清的房間中隻有染白一個人,少女看起來似乎像是在和別人說話,即使氣氛是落針可聞的安靜,但也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纖薄蒼白的唇瓣輕啟間,仍在自顧自的說著:


    “那我們就來草莓味吧。”


    “之前有學過,現在我給你做一個也不會太差。”染白一邊著手準備,一邊平平靜靜的道。


    她一直很喜歡甜的東西,各種各樣的甜,而且不會嫌膩。


    因為會覺得麻煩,而且她好像不太適合自己動手來做什麽吃的,所有並沒有做過蛋糕。


    這次是第一次。


    屬於草莓的香甜混合著濃鬱的奶油味絲絲縷縷的纏繞在空氣中。


    天色一點點暗淡了下來,暮色四合,華燈初上,天邊一輪圓月若隱若現,光芒清冷而皎潔。


    深夜安靜,萬物俱寂。


    而清冷房間中的那一盞燈仍舊亮著,是明亮的,清輝的,溫暖的,卻又無端暈染漾開幾分朦朧的晦澀昏暗,仿佛是塵封歲月中被遺忘靜止的存在。


    可以照耀著染白的那一盞燈,再也不會存在了。


    星星會隕落,光也會熄滅。


    原來怎麽抓也抓不住。


    曾經近在咫尺,如今遙不可及。


    是夢境中一步之遙卻又永遠無法觸碰的深淵。


    精致小巧的蛋糕安安靜靜的擺放在桌麵前,白色桌子周圍擺放了兩把椅子,但隻有一個人。


    染白站在燈光中,仍沒有半分暖意,眸中是無論如何也溫暖不了半分的冰冷,她垂著眸,一根又一根的認真插上蠟燭,動作看起來莊嚴而肅穆,鄭重的仿佛神聖而虔誠的禱告。


    “江予言,追我是不是很累?”


    她一邊插著蠟燭,一邊說著話。


    染白仔仔細細迴想了前塵往昔,驚覺原來是那個少年一直在走向她,一步又一步,從未退後,堅定不移又果斷決絕,一路來一意孤行,未言半句不滿,即使撞了南牆鮮血淋漓也不會迴頭。


    是傾盡少年歡喜和一腔孤勇的義無反顧。


    所有的心動就都放在了心上,捧來一顆跳動著的真心到她麵前。


    你聽,


    那一聲聲心跳。


    是他的,也是她的。


    “以後換我追你好了。”染白平平靜靜的說,千緒萬緒藏在心間。


    時間二十三點五十五分。


    蠟燭插完了,染白關了燈,偌大而清冷的房間中在瞬間陷入了黑暗當中,沒有半分光影存在,她站在其中,仿佛隨時都會被周圍的黑暗吞噬。


    染白卻習以為常,一根根點燃了蠟燭,小小的火苗陡然升騰而出,劃破了黑暗,在那一瞬間是驚人的亮。


    生生不息的跳躍在女孩漆黑深邃的眼瞳中,簇簇火焰也打不亮那雙墨染似的瞳孔,如同深淵。


    “你曾經跟我說,生日願望很靈的。”染白抿了下淺緋的唇,嗓音輕而低,“所以……”


    “我信。”


    女孩歪了歪頭,不知想到什麽愉悅的事情,連眼眸也微微彎成了一抹漂亮的弧度,如輕風,如新月,語氣也是輕快的,又很認真。


    “你是我的,不單單是心跳。現在你的生日我陪你過,你許不了願,我來。”


    “這樣的話,再加上我的生日,我就可以一年許兩個願望,會不會更靈驗了?”她很少笑,如今彎著如畫眉眼輕笑的時候,像極了冰雪消融的那一刻,“江予言你說對不對,我感覺一定是這樣。”


    這樣愉悅的情緒並沒有影響她很久,在始終死寂安靜的永遠沒有任何聲音的氣氛中,女孩唇畔的笑意定格在那裏,很像是被靜止了,隨後一點點收斂,重新壓了下去。


    染白看不出哪裏不高興的樣子,隻是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也是這麽想的了。”


    一定會靈驗。


    一定。


    午夜的鍾聲在世界敲響的那一刻。


    染白微微俯身,吹滅了還在燃燒著的蠟燭上的火苗,火光暗淡了,熄滅了,直到完全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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