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輩子,


    大抵再也不會感受到這樣的溫度了吧。


    墨離衍小心翼翼的將人抱到了旁邊的寒冰床上,絲絲縷縷的寒氣縈繞著,溫度在瞬間低了好幾個度。


    他牽著染白的手,怎麽也不鬆開,一遍遍不耐其煩的在女孩手心上寫字,是他們的名字。


    “好想把你關起來啊……”新帝喃喃自語了一句,低到在下一秒就會飄散。


    他原本是沒想到這麽快動作的,


    他很自私的想要等眼睛恢複之後再看她一眼,也很自私的想要親眼看著染白收複白國,權傾朝野一世順遂。


    可是……


    來不及了。


    這一次若放她離開,隻怕更沒有動手的機會。


    染白的迴來打亂了墨離衍原本的計劃,卻也是一個最合適動手的機會。


    冰冷而沉重的疼痛幾乎攪碎骨骸肌理,令人一遍遍血湧骨裂,痛不欲生。


    墨離衍拿著雪白手帕,低低壓抑著咳嗽了好幾聲,能感覺到自己咳出了血來,而他平靜的將手帕扔到了旁邊。


    “我會讓你好好活著。”年輕帝王矜貴內斂,深不可測,用盡平生溫柔來跟染白說著:“你以後可以徹底擺脫控心蠱了。”


    “你說是不是很好?”他不緊不慢的輕語著,即使知道不會有任何迴應:“我也很開心。”


    “我若死了,你會不會有頃刻的失神?哪怕一瞬間。”


    “大抵不會吧。”


    “這樣也好。”


    幾日前跟楚青與在書房中的談話清清楚楚的浮現在墨離衍眼前,每一個字都被他記得清清楚楚,牢牢刻在了心底。


    楚青與說,他找到控心蠱的解藥了。


    或許隻需要犧牲一個人。


    用其毒,融其藥。心頭血,為藥引。


    前一句墨離衍曾經在楚青與的書閣中見過,也確實這麽做了,隻是還欠缺些靈藥和細節。


    至於後兩句。


    以血為引,以命為源。


    其實……


    楚青與不說,墨離衍也明白。


    世間這樣一個人,哪裏是能找的出來的?


    是近乎沒有希望的存在。


    但是墨離衍是最合適的。


    沒有誰比墨離衍更合適了。


    這一點,連楚青與自己也毫不知情。


    這樣一個決定,


    在那日楚青與跟他說完解讀辦法的那一刻,墨離衍就已經明確。


    白國是他送給染白最好的禮物。


    他已經將楚青與等人的退路一一安排清楚,保他們一世無憂。


    他將一切處理的幹幹淨淨,也無所顧忌。


    墨離衍拿出隨身攜帶著的寒玉瓶,倒出了裏麵的藥丸。


    是他要求楚青與煉製出來的。


    用其毒,融其藥。


    帝王靜靜想著這麽一句話,沒有任何的遲疑或者猶豫,便已服用了下去,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瞬間,咽下那一顆藥丸。


    更加清晰的,深入骨髓的疼痛頃刻傳來,仿佛無數箭雨穿透了五髒六腑。


    而他像是絲毫沒有痛覺似的,再次倒出最後一顆藥丸,含在了口中,單手撐著昏迷的少女身側,俯身靠近,冰涼的薄唇貼在了那人唇瓣上,耐心輾轉著將那藥丸一點點推進染白口中。


    充滿了繾綣悱惻卻又絕望至極的吻,糾纏不休。


    染白明知那一杯酒有問題。


    也許是普通草藥,也許是穿腸毒酒。


    可她還是喝了,在墨離衍的麵前,滴酒不餘。


    在意識徹底空白的那一刻,染白仿佛沉淪在一個更深,更黑暗的一方天地間,沒有支撐點,沒有著落點,什麽也沒有。


    她在恍惚間感覺道了熟悉而陌生的溫度,以及寸寸繾綣。


    說不出來的淒絕悲涼織就成密密麻麻的網鋪天蓋地的將她籠罩,忽輕忽重的衝撞著那一顆心髒,每一寸皆是難以言喻的抵觸。


    ……是誰?


    完成了過度之後,便是——


    心頭血,為藥引。


    墨離衍緩緩直起身來,原本泛白的薄唇此刻暈染了點瑩潤水光,說不出來的蠱惑美色。


    他拿起擺放在旁邊的那一把鋒利而尖銳的匕首,在黑暗中泛著寒冽的光。


    並非隻需心頭血。


    更是以失血而亡為代價。


    不能視物,年輕帝王冰涼的沒有溫度的指尖細細描繪著少女的容顏輪廓,描繪的很仔細,每一寸也不敢輕易掠過,說不出來的小心翼翼的虔誠。


    他要將她刻在骨子裏,融入血液中,他要在死亡的最後一刻身邊還是她。


    他做這樣一個決定,有兩個重要的原因。


    第一是染白必須活。他明白控心蠱放在染白身上,是這個人絕不喜歡的,隻有徹底解除才可安心。


    控心蠱存在一天,就是他和她之間的一根刺。


    這個刺不拔出去,就永不見天日。


    第二……


    他無法忍受他人的血液湧入她體內。


    他不奢求染白原諒他的自私。


    他一定要這麽做。


    她不愛他,他隻有這樣才能讓她徹底記住他。


    即使以死亡為代價,也要令他們血液相融。


    他還活著,隻不過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


    他最後一滴沸騰的血液,仍舊環繞保護著染白的心髒。


    永遠,


    無法分離。


    他想要得到的人,


    從來沒有放手一說。


    即使以如此極端的方式。


    更加兇狠的,猛烈的蝕骨疼痛宛若深海般掀起,墨離衍強自咽下湧入喉嚨中的血氣,拿起那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又冷清決絕的往手腕上劃出了一道深刻血痕,鮮血爭先恐後的汩汩湧出,染紅了那白皙手腕,是觸目驚心的死亡華美。


    他俯身靠近,將那一截手腕傷口的位置抵在了染白的唇畔上,另一隻手輕輕捏著少女削冷的下頜,迫使著女孩飲下鮮血。


    少女唇畔被鮮血染的殷紅,流轉著驚心動魄的美感,滴滴血液順著她下頜弧線滑落,墨離衍察覺到後,拿起新的雪白錦帕小心翼翼為染白擦拭著。


    帝王神情平靜,深沉淩厲的風度。


    他想,


    他是滿足的。


    蠱毒的發作和手腕的疼痛交織在一起,已經分不清什麽了,五髒六腑仿佛被其攪碎,輕輕唿吸一口,也是致命的疼痛。


    可是他卻絲毫不在意,隻專注於麵前的女孩。


    感覺可以之後,另一隻手拿著那把已經染了血的匕首,從容淡然的往自己心髒刺去。


    冰涼而鋒利的匕首抵著心髒深入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墨離衍可以很清晰的明白那痛入骨髓的感覺。


    鮮血染深了衣裳,一滴殷紅的血珠嘀嗒一聲,不經意間落在了染白垂在身側的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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