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骨被生生踩踏碾壓,可是少年的神情卻沒有任何變化,是冰冷的沉鬱,邪異的戾氣。


    他容顏蒼白如雪,就愈發襯著順著唇角蜿蜒的血色妖治,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眸中映不出光來,此刻看向謝錦書,分明是平視,卻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目空一切的放肆矜貴感。


    旋即,墨離衍忽然扯了下薄唇,露出了一抹冰涼孤絕的弧,肩側忽然用力撞上旁邊的桌麵!


    謝錦書怔了怔,不明所以,卻在下一秒得到了答案。


    那一撞,不知究竟觸動了什麽機關,竟然在瞬息之間無數箭矢宛若急雨般向他襲來!


    謝錦書不得不起身躲閃,抽出來一把隨身攜帶的軟劍抵擋箭雨,最後被迫退到了門外的位置。


    這人竟然還設了機關!


    倒是有些本事。


    “墨離衍是嗎?”白衣勝雪的小公子唇角弧度微微沉了下來,轉而卻愈發溫良清雅,“行,我記住了。”


    真看不順眼。


    他早晚搞死這個人。


    而那少年自始至終也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格外冷漠孤僻,雖然年紀尚小,可那一身冷血涼薄的壓迫氣場卻已形成。


    隻不過謝錦書沒有想到的是,


    十多年都過去了,


    當初那個孤絕冷戾的少年,竟然還真能在絕境中數次死裏尋生,直到達到了今天的位置。


    倒真是……


    一點也沒變。


    他的風骨,他的傲氣,他可以輸他可以贏,生也是他死亦是他。


    但他絕不開口求人。


    從未。


    這是林家世代忠烈的錚錚傲骨,亦是屬於皇室的冷然尊貴。


    謝錦書找到染白的時候,正是在墨離衍所說的那個山洞當中。


    他瞥了一眼洞口堆積成傷的白雪,依稀可見斑斑血跡,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往裏走去。


    果然看到了染白。


    少女白衣染血,神情冷淡,就那樣靠著牆,一言不發。


    但還是能從她滴落的冷汗和過分蒼白的臉色,以及微微起伏的肩胛骨看得出來一絲隱忍的痛苦。


    謝錦書走過去,讓謝九守在外麵,看著手中這一株冰菱草,迴想著墨離衍的話,挺認真的思考了兩秒。


    他怎麽不知道這玩意,直接生吃不能有毒吧?


    最後謝錦書還是感覺這種手段應該不是墨離衍能做得出來的,於是輕輕歎了一聲,溫聲喚:“公主。”他將冰菱草遞給染白,慢慢道:“你嚐嚐這個,或許可以壓製控心蠱。”


    “你又從哪搞的?”染白睜開了眼,啞聲平淡問。


    謝錦書:“……”


    “嗯……謝家實力也沒那麽差,若真想找,也並非找不到。”


    染白垂眸淡聲問:“那你這一次想要什麽?”


    她明確把這件事情劃分成一個交易。


    謝錦書幫她,而她迴報謝錦書相等甚至更高的利益價值。


    誰也不欠誰。


    “還沒想好,你得讓我好好琢磨琢磨。”謝錦書低聲:“你先服用吧。”


    過了好一會兒,謝錦書問道:“有用嗎?”


    染白:“嗯。”


    “那我們走吧。”謝錦書起了身,眉眼流轉著雅致的笑意,“現在外麵挺熱鬧的。”


    染白稍微靜了下,她懶懶散散的眯著眸子,說的漫不經心:“你先走吧。”


    “嗯?你不走,留在這還有事?”


    “你看。”染白素手一指,是外麵的方向,說的正兒八經:“多好的夜色,多好的雪,我想賞景。”


    謝錦書:“……”


    我怕不是傻了我信你。


    “那我陪你。”


    “不用,你走吧。賞景要一個人才有意義,不僅賞景,又享了孤獨。漂亮。”


    謝錦書持續沉默。


    “那本公子先走了啊。”


    染白揮了揮手。


    謝錦書往外走去,側顏清冽雋美,走到洞口的時候忽然又停住了,迴眸笑著看染白:“真不迴去?”


    她迴答的慵懶漫然:“半途而廢的賞景是沒有意義的。”


    謝錦書服氣,領著謝九離開了雪山。


    深夜中冷風和大雪交織,山洞外是白茫茫的一片,而染白靜靜看著,眼底的笑意蕩然無存,轉而冰涼到難以複加。


    她支著下巴,漫不經心的看著外麵的雪景,徹骨的寒意自四周席卷而來,一點點侵入骨髓,這一看就是一夜。


    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公主才款款起身,迎著黎明的第一縷微芒走了出去,她麵無表情,神情冰冷。


    淺白的光暈融了點碎金勾勒著她絕美精致的側顏輪廓,卻一點溫度也沒有。


    染白未曾往四周看上一眼,一直平平靜靜的下了山,迴了驛站。


    高山被冰雪傾覆,白茫茫的空蕩。


    即使是陽光也溫暖不了。


    此時,


    在外界關於山陽公主被刺殺一事已經在潛移默化之下鬧得沸沸揚揚。


    令人感覺很迷的是……


    現場刺客的箭矢上的獨特標記是隻有墨榮軒府邸中才有的,可是現場留下的那個玉佩……


    卻是瑾王府的玉佩。


    也就是說,


    這一次刺殺山陽公主的人很有可能是墨離衍和墨榮軒。


    這一波迷之操作就令人很不可置信。


    這究竟是有什麽深仇大恨,讓兩個皇子一起刺殺具有血緣關係的皇妹啊!


    山陽公主在自己的府邸中堂而皇之的遇刺,這惹起了龍顏大怒。


    可是任是誰也沒有想到……


    就在這個時候,


    遠在章州,有人起兵占城自立為王,造反了!


    而這個造反的人……


    更是令人震驚錯愕。


    那是——


    廢太子!


    而如今已經勢如破竹,攻占了三座城池。


    因為章州距離京城太遠,這一份加急的戰報竟然直到今日才到。


    消息一出,


    震動了整個朝廷,連帶著楚京城也是人心惶惶。


    “逆子!逆子!”墨擎蒼摔了茶杯,大聲嘶啞咒罵道,他手背青筋暴起,指尖不斷的顫抖,麵黃枯瘦的容顏上一雙眼睛瞪的極大,氣得吐出一口血來,“他怎麽敢……怎麽敢造反?!”


    “他們一個個都反了天了!”


    墨擎蒼震怒無比,趕緊從朝廷上派人出兵,撥出了數萬大軍連夜趕去捉拿反賊墨燁磊。


    與此同時,


    王府中,


    墨榮軒一腳踹翻了凳子,臉上溫和的笑意不複存在,低低咒罵了一句:“該死!”


    明明在事先他已經千般謹慎萬般謹慎,但他還是不清楚自己原本一首策劃刺殺山陽公主嫁禍墨離衍的計劃怎麽到了最後,變成了箭矢標誌是他王府中的。


    而另外的玉佩……墨榮軒記得清清楚楚自己從來沒有安排這個計劃,所以是誰?


    有和他同樣的目的嗎。


    但是不管怎麽樣,現在的事情已經發酵到不可挽迴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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