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白迴了韓國區區幾天,並未在京都過多停留,而是選擇了去軍營。


    無權無勢的情況下,她在韓京其實獲不得什麽很高的利益價值。


    這個世界雖男女並不平等,但好在對女子的約束並非嚴重苛刻,女子上戰場也未嚐不可。


    而易州城,


    所有的士兵將領對空降一公主來管理他們軍隊還是頗有微詞的,雖知之前韓國所勝之戰是她的謀略出色,可到底還是沒有親眼見識,心服口服。


    軍隊中大多都是頂天立地的士兵,一個個心高氣傲的很,怎麽甘心對一介女子俯首稱臣?


    但是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


    這少女將軍來到易城的第一天,竟然直接去了他們的訓練場。


    他們第一次見到染白,


    隻覺得這姑娘長得可真好看,跟畫中仙似的,紅衣張揚灼目,天生驕矜傲氣的人兒,不好好在皇城享受榮華富貴,偏偏來和他們這些五大三粗的大男人混在一起做什麽?


    那一身氣質也是屬於皇室的尊貴淩冽。


    一瞬間倒還讓他們感覺真有一種將軍的氣場。


    帶路的士兵黃良對著染白笑道:“這就是我們訓練場了。”


    染白微微頷首,冷冷淡淡的看了看那井然有序,整齊劃一隱隱透出肅殺之氣的軍隊,不緊不慢的走到前方的位置,居高臨下的睥睨著他們。


    所有士兵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好奇這位所謂的公主會做些什麽,結果,令他們錯愕萬分,不可置信的是——


    紅衣獵獵生風,她唇角是似笑非笑的弧度,悠悠開口,擲地有聲。


    “我知道你們不服。”


    在場所有士兵:???


    他們是茫然的。


    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和他們這位新將軍的第一次見麵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句!!


    “給你們一個機會。”染白並不在意士兵們的反應,隻是邪佞的笑著:“誰不服,來打一場。”


    “我若敗了,立刻離開。”


    “我若贏了,你們往後必須做到服從命令。”


    士兵將領:“……”


    這個公主是瘋了嗎?


    和他們打?


    當然了。


    沒有人想要放棄這個機會,畢竟吧,如果公主真的沒有能力,他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樣一個人來當他們的將軍。


    於是有人躍躍欲試的答應下來。


    有一就有二。


    然後——


    一招。


    不管是誰,在那紅衣少女的手下撐不過一招,在短短幾秒間直接被踹飛。


    所有人風中淩亂,陷入迷之沉默。


    最後染白看那麽多人,不耐煩了,直接讓他們一起上。


    簡而言之,


    這一天對於易州城所有士兵將領來說,都是灰敗的一天。


    他們從來沒感覺自己那麽弱過,連群毆一個少女都歐不過!!


    被打的心服口服。


    染白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也很滿意。


    軍隊裏是靠實力的,沒有那麽多朝堂上的勾心鬥角,隻要把人打服了,基本也沒什麽問題。


    一個月後,


    春寒料峭,陰雨連綿,清冷的空氣裹著一股濃濃的冷意襲來。


    餘寒猶厲,凍風時作,風中枯草夭折,還夾雜著冰雪消融萬物複蘇的氣息。


    冰封萬裏的山河開始露出那一抹青黛,寒風卷落葉,扶搖直上九萬裏。


    楚京,


    瑾王府,書房。


    “她一直在調查那日的事情?”墨離衍想了良久,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麽,隻聽他問了這麽一句。


    初七點點頭,“據消息是這樣的啊……主子你和泠白小姐在同一時間調查同一件事情,很容易引起對方的察覺,我發現了泠白小姐,她大抵也發現了主子你。”


    “隻是這件事情所牽涉的太多了,現在已經調查出來了其中一個結果,這要再深入下去可就牽連皇室了,恐怕到最後不好收場,到底是他們韓國的事情,與我們無關,主子你確定現在不收手嗎?”


    “這件事情對她存在一定的隱患,必須查。”墨離衍並沒有思考,也沒有猶豫,而是以一種不容抗衡的口吻平平靜靜的說。


    初七猶豫了下,看向墨離衍:“根據我們現在的調查,這幕後主使,很有可能和……”


    一句話被初七斟酌著說出來,隨即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墨離衍的神情。


    但是並沒有等到墨離衍針對這件事情的任何評價,瑾王白綾輕覆,高挺鼻梁下淡緋薄唇微啟,聲線如料峭寒冰般沁著涼意:“她現在在哪?”


    “楚韓交界點,駐紮在易城中。”


    易城,


    墨離衍曾經和韓國交手,深入研究韓國的時候,曾經將每一個城市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距離楚京並不遠,如果快馬加鞭,不出半日便可趕到。


    瑾王白皙冰涼的指尖敲擊在桌麵上,發出有一搭沒一搭的幽涼聲響。


    他閉著眼睛,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那個人的身影。


    那人初迴韓國,又駐紮軍營,一個陌生了數年的大韓長公主,在韓京並不容易,甚至如覆薄冰。


    而如今她所調查的事情……


    “備馬,出城。”


    幾乎是同一時間,初七驚聲:“主子?!”


    “主子,你想清楚!”初七急切道:“現在皇上越發昏庸殘暴,年邁衰落,處理朝政力不從心。墨榮軒又多番針對於你,京城中正是朝政動蕩的時機,多少次明裏暗裏交手,您這個時候出京,那不是給了墨榮軒在京城中機會嗎?!”


    初七所說的話,墨離衍在事先已經全部考慮過了,即使知道此行不可為,但是他還很自私,很自私的擔心那個人的安危,還很想看看那個人。


    “易城距離楚京不遠。”瑾王說:“五日,本王必定迴京。”


    初春的天氣尚未迴暖,風吹過的時候還是泛著涼意的,冰雪初融,庭院簷下墜著的冰淩滴滴答答落下晶瑩水珠,在青石板上暈染開水紋淺淺,是幹淨的天青色。


    在庭院迴風間,瑾王殿下眉眼間是清冷雪色。


    ·


    幾個時辰後,


    楚國邊境線上沢鎮,和韓國易州隔水比鄰。


    沢迢客棧。


    上等房中,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站,在於窗邊,一襲黑色衣裳,光暈縈繞,無端生出來冷厲氣息。


    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


    那人平靜冷漠的開口:“進來。”


    門開了,


    一個頭戴帷帽,身材高大挺直的男人進來。


    帷帽摘下,一張曆經滄桑皮膚黝黑的堅毅容貌露出來——


    那是,魏行烈!


    魏行烈微微彎腰,雙手抱拳,看向那窗邊頎長冷酷的身影,恭敬道:“大人。”


    那人並未轉身,孤身挺立,隻是冷淡矜貴的嗯了一聲。


    魏行烈看著那一如既往孤傲尊貴又深不可測的身影,如同深淵。


    隻是——


    在當看某一副畫麵的時候,瞳孔重重一震,猛烈收縮,極度不可置信:“大人,你、你的……”眼睛?!


    為什麽會覆白綾?!


    “無礙。”墨離衍沒什麽情緒的淡淡說了一句,不容置疑,仿佛隻是一件小事。


    魏行烈心上煩亂,他沒想到竟然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憑借大人的能力,究竟是怎麽迴事?


    但是他相信瑾王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也信任麵前這個人,因此沒有多問關於這件事情。


    “大人怎會親自來這裏?”魏行烈壓下心底的震驚,疑惑道,如今京城大局,如此事情,瑾王大可以派手下過來,何必親自動身。


    然而,


    瑾王接下來一句話讓魏行烈無言以對。


    “順路。”言簡意賅又冷冷淡淡的兩個字。


    魏行烈:“……”


    順路……?


    大人還要去其他地方?


    淺薄日暈躍至瑾王棱角分明的俊美側顏上,雪白綾緞遮住了眼,說不出來的冷情薄涼,高挺鼻梁下色澤淺緋蠱惑的薄唇輕啟。


    聲音不疾不徐,是掌控一切的風輕雲淡:“沢鎮離蘇城不遠,資源豐富,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是軍隊的後方重要儲備。你以假死之名離開京城,在這裏暫避鋒芒,培養勢力,本王放心。”


    魏行烈重重點頭,嚴謹道:“瑾王大可安心,我定不會讓瑾王失望。行烈在這裏定會用心排兵布陣,操練軍隊,擇選武器。”


    墨離衍白皙指尖輕輕敲擊著,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冷靜又淡漠:


    “墨燁磊雖已被廢,但絕不會死心,他最近往章州走動,私下應有聯係。你派人跟著仔細查探,注意別打草驚蛇。”


    魏行烈聞言,朗聲道:“大人預感在下佩服,據我所知,章州駐軍首領正是墨燁磊一手提拔,如今他私下來往頻繁,必定會有風雲突變。我稍後就派手下進入章州,打入內部。”


    瑾王令他在這裏培養的勢力,表麵看起來是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的。


    最適合潛入內部做臥底,也不易被人察覺。


    “不怕章州起兵,隻憂章州平靜如水。”瑾王最平靜的語氣,卻流淌著致命的殺伐果斷,漫不經心的:“如果不出所料,他早晚會給本王一個驚喜。”


    “大人意下如何?”魏行烈停頓了下,滿腹狐疑,靠向年輕瑾王。


    墨離衍神情涼薄,薄唇輕啟,聲線不蘊溫度,冷靜又理智。


    魏行烈聽著那一句句話,心底暗暗心驚。


    待到談完之時,已經是兩刻鍾後,魏行烈重新遮掩住麵容,後退一步,恭敬道:“屬下告退。”


    站在窗邊的身影微微頷首。


    魏行烈悄無聲息的出去,仿佛從來沒有來過,一切言語盡消失在空氣中,如未曾謀麵。


    房間中沒有任何聲響,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當中。


    那一道頎長身影長身玉立,冷漠平靜。


    這看似平和安靜的時候,往往暗地裏流動著看不見的波瀾,殺機致命。


    ·


    韓國與楚國邊界,在易城駐紮的韓國軍事基地中。


    一個莫約四十多歲的將士黃良穿著一身戰甲,身形高瘦,走了進來,他皺著眉,低聲對前麵的身影說道:“按照將軍的吩咐,我等最近已經對四周嚴加看管,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去。”


    “現在外麵有一個人,說要見你,說了一個火字,讓我轉達給將軍。”


    前麵的人,


    一襲紅衣,隨意坐在桌案前,垂下的衣擺嵌金漂亮,那冷白的膚色和邪佞矜貴的氣質,令人心動卻也危險。


    是個年紀輕輕的少女。


    可是黃良卻不敢有絲毫的輕視,畢竟……


    染白微微挑了下精致深色的眉梢。


    自投羅網的人?


    她還是第一次見。


    倒有些蹊蹺。


    染白用了短短時間打的軍營中人心服口服,也開始著手布置一件計劃。


    是關於當初酒樓刺殺,為了揪出幕後主使的計劃。


    她來易城也並非全部為了打下根基,還有另外重要的一點是,關於刺殺的事情追查到最後,已經開始觸及軍方勢力,並且很有可能就在易城,這也是染白來這裏的目的。


    尚未追查到結果就已經開始觸及軍營,足以可見倘若真的查到最後,幕後之人的身份地位會有多高。


    但無論怎樣查是染白必須查的,她可沒興趣給人當靶子。


    而今天恰好是她計劃收尾的一天。


    不過她現在還有其他事情,還沒有時間來處理這個人。


    “不見。”染白很快做出了決定,她語氣淡冷:“先關押軍牢,過後審訊。”


    黃良那雙略微顯得刻薄的眼睛稍微閃爍了下,應了一聲是,走了出去,帶領其他士兵準備將外麵的人給製止關押。


    其實黃良原本以為那在軍營外的人肯定會反抗的,但是沒有,完全沒有。


    這讓黃良還有些疑惑。


    那人隻是簡簡單單的站在那裏,身後遠處是重巒疊嶂的青山,薄霧輕攏,宛若山水畫描繪似的。


    氣質倒是難見的冷淡矜貴。


    黃良的目光沒有遮掩的落在那個人的臉上,生的俊美,隻是……那覆在眼眸上的雪色白綾就顯得很意外。


    可惜了,


    是個失明的。


    也對,這樣一個連視物都做不到的人,還能怎麽反抗?


    “帶下去!”黃良可不管到底怎麽樣,一聲令下,將人帶去軍中牢獄。


    那位從開始到現在幾乎沒說什麽話的人終於開了口,嗓音很好聽,音質偏冷,就是漠然了些,“她想怎樣。”


    “將軍的決定是你能過問的嗎?!”黃良想也不想就冷笑道,牢獄中光線昏暗,長路漫漫,慘叫聲和血腥味混雜在了一起,他目光轉了轉,落在墨離衍身上,上下打量了好久。


    他雖然不清楚將軍的最終目的是什麽,但是染白偶爾透露出來的信息讓黃良明白,一定是想要從他人口中得知什麽。


    如果……


    他要是幫將軍問出來了,那他豈不是就立了大功,可以被將軍看重,飛黃騰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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