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很熟悉的樣子,


    可是心底熟悉的感覺卻淡了,滅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好像落幕之後,一切也就那樣了。


    少女眼眸冷淡死寂,縈繞著絲絲縷縷的淡色,隻看了一眼,又垂下了長睫,一句話也沒迴答。


    可是墨離衍已經得到了答案。


    他忽地譏諷嗤笑了一聲,笑意不打眼底,薄情又冷酷的,鎖骨上細細密密泛著的疼痛無時無刻的不在提醒著墨離衍究竟經曆了什麽荒唐事,越看她,心中越恨,他說不出這種恨意從何而來,也許不是恨,不明白究竟是什麽情緒,總之燒了一把無名火,越燒越旺,連五髒六腑都跟著生疼。


    隻要看到這個人。


    就會痛。


    這種感覺墨離衍已經很久沒有了,久到上一次還是在親眼目睹母妃死的時候。


    喜歡他?


    她憑什麽喜歡他?


    她為什麽要喜歡他!


    喜歡是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就像是當初冠絕京城的林家嫡長女因為一份廉價的喜歡死於非命。


    她這麽聰明的人難道不知道嗎?她不該喜歡他的,不該心生妄念。


    隻要她不喜歡他。


    隻要她聽話。


    什麽不能給她?


    為什麽偏偏要這樣,為什麽!


    這些天墨離衍隻要一閉上眼,就是最後倒在血泊中瘋瘋癲癲的女人和眼前這個人逐漸重合的畫麵。


    他跟自己說。


    他和她們不一樣,他永遠不會重蹈覆轍。


    他不需要喜歡,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應該喜歡他,就像是他厭惡這世間所有人。


    她也一樣。


    沒有區別。


    不會有區別。


    墨離衍反反複複的告訴自己,說到最後,連自己也信以為真,隻有鎖骨上的烙印和心髒的地方還在一抽一抽的疼。


    他不知道為什麽會疼。


    墨離衍扯了下薄唇,一字一頓的問她,刻意逼問,滿腔惡意,似乎能將那樣壓抑的疼痛發泄出來:“不賤嗎?”


    這樣的喜歡,


    放在墨離衍眼前,


    輕賤又廉價到仿佛隨時都可以撕碎。


    “你連你自己都看不清,拿什麽來跟我說話。”染白看著他,看了半晌,忽然就笑了,多多少少有點命運弄人的感覺,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在刀片上,泛起清冷的寒光。


    她的反應和墨離衍想的並不一樣,他想讓她後悔,想讓她恨他,想讓她明白她最不該做的事就是喜歡他。


    可她卻跟他說他連自己都看不清。


    “你憑什麽這麽說?”他神色冰冷,眼中暗火欲燃,反問。


    染白沒心情去開導他,更沒心情讓他看清這一切。


    他亦是困在局中的的人,滿眼迷霧。


    她也才剛剛看清。


    誰比得過誰呢?


    她累了,她不想教。


    “瑾王以後會知道。”隻是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也許會知道,也許不會,也許直到死的那一天,一切都埋在墳墓。


    墨離衍慢條斯理的俯身,單膝半跪在地麵上,仔仔細細以平視的角度講究又挑剔的打量了一眼麵前的人,眸色淡的出奇,薄唇扯起的弧度冷諷又輕嘲,根本不肯承認染白的話。


    “是本王看錯了人。”


    他盯著那一張臉,和少女的桃花眸對上,挺無所謂的說:“原以為你和其他人不一樣,可是現在看來……”


    “也沒什麽區別。”


    “同樣的令人惡心。”


    墨離衍一字一頓,逐字逐句的以最文雅輕淡的口吻說著最無情涼薄的話。


    就那樣以風輕雲淡的姿態用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在頃刻間否決了她過往的一切心意。


    歸結於,


    和其他人沒什麽兩樣,同樣的令人惡心。


    將那曾經的一顆真心,平平淡淡的踐踏在塵埃的最深處。


    染白很淡的笑了下,“是瑾王從來沒有看清過我。”停了下,又不以為意的:“不過,算了啊。”


    一切都結束了。


    談這些沒什麽意思。


    墨離衍沒在意染白所說的話,更沒想那一句算了啊究竟代表什麽,在他看來,一切事情結束與否,從來都不是染白說了算。


    不過很顯眼的是,他們難得有一個默契,就是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再談下去。


    所以墨離衍冷聲,薄唇輕啟間傾瀉出凜冽的寒意,似是冬夜中肆虐的風雪,毫無溫度的逐字逼問:“解藥在哪?”


    “什麽解藥?”染白和墨離衍對視,絲毫也沒有被影響到,反而挺隨性的問了句,沒什麽關心的態度。


    “別跟本王裝做不知道。”墨離衍耐心殆盡,一雙眼瞳中在黑暗中溢出了絕對的殺意,字字淬了毒般如利刃捅在心口上:“你做了什麽,你最清楚。”


    暗室的門早已被墨離衍關上了,沒有任何的光滲透進來,周圍的一切隻有黑暗。


    氣氛近乎冷凝的壓抑。


    兩人之間針鋒相對,劍拔弩張。


    染白絲毫畏懼的告訴他一個事實:“所以,沒有解藥。”


    她劃刻下來的字,


    永遠也不可能被摧毀。


    她在一片殺意彌漫的壓抑氣氛當中做出了一個很大膽也無所謂的動作,直接伸出手利落的拽住男人的衣領,在一個瞬間粗暴肆意地將他領口扯開,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對方白皙精致的鎖骨上又禁又欲的深刻烙印,有種想要令人肆虐摧毀的淩虐美感。


    也可以看的清楚那周圍的傷痕,很深,能看得出來動手之人的狠。不是染白做的,染白從來不會這麽對待自己的一個藝術品,而且還是一個非常完美的物品。


    那就隻能是墨離衍做的,至於目的染白稍微一想就能知道,肯定是想要毀掉那個烙印,而已。


    染白不動神色的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情緒稍微有點不悅的。


    這種不悅不是針對於墨離衍身上有傷,會疼。


    而是針對於她自己製作的一個藝術品周圍有了損壞的痕跡,並不是那麽賞心悅目。


    “瑾王怎麽不乖一點?”她眯了眯眸,眸色晦暗不明,輕緩掀動著暗沉的情緒,神情不變,語氣微涼的問。


    “泠白,別惡心本王。”墨離衍被迫俯身,他單手撐著少女身後的牆壁,整個人幾乎壓近染白。


    被視作為恥辱的烙印就這麽暴露於罪魁禍首的麵前,讓他心底不受控製的升起冰冷的戾氣,修長分明的手指狠狠攥住少女纖細的手腕,像是下一秒就會將其折斷,眼底碾紅似血,啞聲沉鬱:“要麽告訴本王怎麽毀了它,要麽——”


    他冷狠盯著她,絲毫不掩飾的毀天滅地的殺意。


    “拿你的命來換。”


    染白也有點煩,她現在不想談這些事,覺得無趣,幹脆刺激他,這樣沉重又壓抑的氣氛,手腕上傳來的刺骨疼痛,染白卻不甚在意,隻是專注的盯著那樣一個白字,指腹擦過墨離衍的鎖骨線條,輕緩用指尖一寸寸摩挲著字體輪廓。


    墨離衍身形一僵,攥緊的手指險些微顫鬆開。


    少女指尖冰涼的宛若冰雪的溫度抵在肌膚表層上貼近,如同電流般細密竄過。


    他毫不留情的扯開染白的手,用力擦了擦鎖骨處的位置,指尖勾了下領口遮住鎖骨烙印。


    “瑾王有多厭惡它啊?不惜自己身體跟我玉石俱焚,這麽折騰自己。”染白絲毫不惱,收迴了賞玩的目光,似笑非笑的看著墨離衍。


    墨離衍沒說話。


    染白慢悠悠的,渾不在意,每每吐出的一句話看似不輕不重、不痛不癢,卻像是鋒芒利刃,落在墨離衍耳邊,句句都是挑釁的諷刺。


    “也對,畢竟高高在上的瑾王很難忍受被標記成一個人的所有品,視作恥辱也正常。”


    少女嘖了一聲,笑意邪佞,入了骨的黑暗和囂張:“那真可惜,恐怕瑾王隻能被迫接受它了。接受不了也沒關係,左右你毀不掉不是?”


    在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


    少女被墨離衍重重摔在牆壁上,他的動作發了狠的,神情也冷,看向染白的目光,寸寸殺機。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很像是被驟然從料峭懸崖邊上推下萬丈深淵當中,沒有任何可以支撐的點,隻能任由自己不停的沉墜、再沉墜下去。


    但染白卻輕笑了一聲,像是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平聲問:“瑾王是惱羞成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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