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到今日想起說的那些話,才明白,


    是“‘想’和你永遠在一起。”,而不是“我和你永遠在一起。”


    “騙子,原來……都是騙人的……”染白忽然就笑了,笑得絢爛如花,她前額抵著冰涼的玻璃,聲音嘶啞:“騙子……”


    疼的要命。


    細細密密的痛像是織了一張網,將人包圍住。


    她臉色蒼白的像是一張脆弱的窗戶紙,被抽空了一切溫度。


    曾經在摩天輪升到頂端的那一刻,落在耳邊的誓言仿若星河滾燙,而如今再次重來,仔細想想,也不過是星辰墜落熄滅。


    從摩天輪上下來,


    染白就停留在原地,夜色濃重,周圍是點點璀璨燈火,她就抬起眸,仰望著還在不斷旋轉的摩天輪。


    似乎永遠也不停息,就那麽不停地旋轉。


    傳說仰望摩天輪的人是在仰望幸福,而她呢?她到底在妄想些什麽。


    摩天輪在視線中,劃過一段又一段驚心動魄又忐忑不安的軌道,一次又一次的重來,永遠都不會停止。


    真羨慕摩天輪還是重來的機會,無論劃過多少次距離天空最近,似乎能觸碰到太陽,或是月亮,也許是星辰的地方,然後還可以再次迴到最初的原點,重新開始。


    但是她再也迴不到最初的原點了。


    少女仰望著摩天輪,雙眸搖晃著,瞳孔微渙,像是熄滅的火,像是碎的光。


    她眼中的星辰。


    損落了。


    染白微側了下眸,收迴了落在摩天輪上的視線。


    卻不經意間瞥見那遠處被一群小孩子圍著拍照的毛茸茸的身影,還是那一隻熊貓,憨厚可愛。


    染白微微笑了一下,眸光卻微微破碎。


    熊貓還在,


    但是啊,


    屬於她一個人的寶貝,卻不在了。


    “嗨,這位小姐。”但是令人意料之外的是,那個在毛絨熊毛裏麵的青年竟然直接走了過來,摘下了熊貓麵具,露出了年輕的臉,笑容燦爛,眼神也很亮,“我記得你。”


    “嗯?”染白挑了下眉,不動神色。


    “哎,上次你家那位司先生找我,就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我印象特別深刻。”青年撓了撓頭,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染白周圍,有些好奇的問:“怎麽沒看到那位啊?”


    染白指尖微微頓了一下,她長睫遮眼,唇角勾起的弧沒有落下,始終笑靨如花,縱然眸底摻雜著萬般落寞,“他啊,他睡著了,還沒醒。”


    “哦哦。”青年也沒細想,隻是點了點頭。


    染白唇角的弧度始終沒有落下,她眸底是微微搖晃的光,碎痕明顯。


    周圍燈火繁華似乎與她格格不入。


    糖果屋的糖還很甜,熊貓身邊還有小朋友在笑,摩天輪依舊在轉。


    可是那個叼著玫瑰,許她承諾的人,卻再也不見了。


    等染白從遊樂園走出來的時候,


    天色更加深了,如同一塊潑了最濃的墨的黑布遮天蔽日,擋住了一夜星光。


    染白迴到別墅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來到昏暗的地下室找到司靳。


    她看著安靜而淡漠的躺在冰棺裏的少年,唇角勾起一抹笑,就那麽趴在那裏,輕聲:“我今天去遊樂園了。”


    沒有迴應。


    一片死寂般的安靜。


    但是染白絲毫不在意,隻是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少年的容顏,所有的驚心動魄的病態般的偏執和癡纏都隱沒在眸底深處,她自顧自地說,語氣含笑:“糖果屋還在開,我去買了糖,沒什麽變化,但就是沒有你給我買的糖甜。”


    她早已習慣這樣的安靜,繼續說,像是魔怔般的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司靳聽,“我還坐了摩天輪,但是這一次是一個人……”


    迴應她的是永遠死寂的極盡令人難堪的沉默和安靜。


    她卻笑的眉眼彎彎,驚豔灼烈,“我還看到了那隻熊貓,隻不過裏麵裝著的人不一樣了,說實話,我看到的第一眼,多希望是你在向我走過來。”


    她靜默了半晌,長長的睫毛泱泱的垂落,輕聲嘟囔,帶著點委屈的抱怨:“司小靳,騙子……”


    說好的永遠在一起呢。


    過了好一會兒,女孩又輕輕勾起泣血丹唇,聲音很輕,偏執而詭譎,“說好的承諾怎麽可以變呢……很快,很快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長睫半遮住深沉如血的眸光,像是染了一層薄霧,在平靜中無聲的醞釀著風暴。


    染白用了九天的時間。


    重複了每一件和司靳在一起做過的事情。


    一個人穿過校園的林蔭小道;


    一個人待在安靜的圖書館裏;


    一個人走過紅綠燈的馬路;


    一個漫無目的地穿梭在夜晚的鬧市上;


    一個人迷失在國外的都城;


    一個人漫步在古城處;


    一個人吃蛋糕。


    這世間好的人那麽多,隻不過是少了唯屬於她的那個白衣少年。


    會溫柔的牽著她的手,


    會在不經意間輕啄她的唇角,


    會在每個夜晚耐心地跟她道晚安,


    會在無數個寒冷的冬天給她暖手,


    同樣會陪著她看日出,到日落,從清晨,到暮色,


    像是專屬於她一個人溫柔純淨的神明,將所有的冷漠偏執收斂,會繾綣的喚她阿白,語氣溫軟的像是那江南三月綿長細雨,又像是冬日房簷上那一捧絕色新雪,幹淨而純粹,跟她說:“——隻要你喚我,我就一直在。”


    一切都沒有了。


    顧鬱再一次見到染白,是在心理所裏,


    詫異是真的,他沒想到這個少女會主動來找他。


    但是顧鬱同樣沒有想到,此次一見,便是平生最後一次。


    這是顧鬱第二次見到染白。


    明明不到一月前見過一麵,但是他卻感覺現在的少女,比當初,更加孤冷,更加陌生。


    如果是之前是她本身性格的冷淡和漠然,那麽現在的她,


    就像是一片死水,像是冰封的湖泊,像是死寂的寒潭,一眼看過去,深邃而孤絕。


    好像因為那個人的離開,眼底流轉的攝人心魄的光彩就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荒蕪的沙漠,窺不見絲毫光影,從她的眸底早已看不到半分溫度,唯有刺骨的冰冷和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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