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君湛麵無表情的向前跑著,眼眶卻漸漸模糊,他冷冷的擦了擦眼,在心底告訴自己。


    別哭,


    眼淚是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漆黑的夜色籠罩著大地,深墨的夜空窺不見任何光亮,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樹林被凜冽的冷風掛的枝葉搖動,白雪紛紛揚揚的下著,落在枝杈上,落在樹葉上,也落在男孩的染濕的睫毛上。


    這注定是一個沒有月色的夜。


    天地間,深夜裏,樹林中,


    是一片的寂靜,隻有男孩腳步一深一淺踩在雪地上,發出的嘎吱嘎吱的細微聲響。


    忽然間一陣北風唿嘯刮過,和室內溫暖的爐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凜冽的冷風刮的男孩白嫩的臉頰生疼,整個人冷的像是墜落了最寒冷的冰窟中。


    凜冽北風刮起鋪天蓋地的白雪,猝不及防的迷住了男孩的眼睛……


    小小的君湛咬緊了唇,步伐未曾停頓半步,艱難而固執的在厚重的白雪中行走……


    漆黑夜空下,樹林枝杈錯橫,


    隻有男孩孤身一人,艱難的在雪地裏行走,他的背脊永遠筆直,在夜色下無端的升起寂靜孤絕的意味。


    在這個夜晚,


    君湛終於明白,人性到底可以醜惡到什麽地步。


    而隻有強者,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這是小小的君湛,在今夜,明白的,一生的道理。


    雪整整下了幾天幾夜,都未曾停止,鋪天蓋地的白雪像是遮掩了世間所有醜陋罪惡,目光所至之處隻剩下一片仁慈般的雪白。


    那是,年初的第一場雪。


    沒人能想的到,


    一個六七歲的孩子,那個在雪地間格外渺小脆弱的身影,是如何從一個遙遠的縣城,來到繁華喧鬧的京城中的。


    後來,


    每當午夜之時,君湛想起這個冬夜,唯一記得的,是這個冬夜很冷很冷,幾乎讓人冷到了骨子裏,那場大雪下了很久很久,久到君湛都已經記不清雪是什麽時候停的。


    而那鋪天蓋地的白雪中,是無比刺眼的血紅,恰似那院落中修剪極好的梅花,點點殷紅,醒目而刺眼。


    他一個人在樹林裏奔跑,雪迷了眼,看不清路,隻覺得,前方真的好遙遠啊,遙遠到看不到盡頭。


    這是君湛生命中度過的最冷的一個冬天,從那以後,君湛再也沒在感覺過,哪個冬夜,能像那天一樣冷了。


    二月


    京城,


    雪終於停了,天際濺開一道光,半露的太陽懸掛在蔚藍的天空中,顯得溫暖而平和,這是雪停後第一場陽光。


    繁華街道上,小販的叫賣聲和人們的歡笑聲交織在一起,古典的酒樓進進出出的是衣著華麗的世家小姐公子們,淡金色的陽光揮灑著,勾勒出一副溫馨而柔和的畫麵。


    小小的君湛麵無表情的看著這副畫麵,眸光如一灘死水毫無波瀾。


    他垂在身側的小手微微蜷縮起來。


    爹,


    我到京城了。


    那時的君湛,隻是單純的以為到了京城之後,就會是一道光,隻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是……


    迎接而來的,並不是他所想象中的光,而是,一生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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