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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玄英夙興夜寐趕路,程丹若在清寧宮的?一天卻十分平靜。


    尹太後壓根沒見她,直接把她軟禁在了屋裏。


    對皇子倒是不錯,將之前皇帝備下的?奶娘送了過來,本有五個,兩個因為地?動受傷,沒福氣照顧皇子。


    謹慎起見,程丹若為她們先?切了迴脈,判斷她們身體無恙,這才讓她們輪流給孩子喂奶。


    喂完之後,允許兩個人留下看顧,她從旁休息。


    當然,基本休息不好。


    她既要放著奶娘,又要看顧新生?兒,可小嬰兒有多?難伺候,常人難以想象。


    每隔一個時辰就要喂奶,嬰兒會哭會排便,唿吸也不怎麽規律。


    喂奶、換尿布,哄孩子……她每次都是剛剛有些?睡意,就會被?鬧醒。


    程丹若以最大的?毅力忍耐了下來。


    她好像迴到了鼠疫時期,明明人已經精疲力竭,腦筋也不再轉動,可表麵上卻神色如?常,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靈魂和身體短暫地?分開了。


    她默默堅持著,等待清寧宮後續的?反應。


    太後與她所想一般,對皇長子並無殺意,抱走孩子,更像是將這枚重要籌碼握在手中。平心而論,這算是相當不錯的?應對了。


    假如?皇帝有個萬一,太後有齊王和皇長子,就有了和大臣談判的?底氣。譬如?立皇長子為新帝,令齊王攝政,這是大臣也能?接受的?結果。


    但皇帝真?的?死了嗎?


    齊王又是怎麽想的??


    答案來得很快。


    齊王一大早進宮,一邊侍疾,一邊遊說太後。


    “陛下在山裏生?死難料,母親可要盡快拿主意。”齊王親手喂太後湯藥,“兒臣多?方試探,楊奇山卻不肯給準話,口口聲?聲?要等密雲的?音訊。”


    尹太後道:“這也是應該的?,興許皇帝還好好的?。”


    齊王道:“兒臣自然也希望陛下安康,可……”他猶豫了下,壓低聲?音,“那時山石滾滾而下,嚇煞人也。”


    尹太後覺得晦氣,瞪他兩眼:“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齊王見太後不鬆動,隻好咬牙:“母親救救孩兒吧。我惦記母親安危,想盡快為兄長傳訊,不比二郎奸詐,留在那裏裝好人,若是陛下……兒子倒也罷了,隻是舍不得母親……”


    尹太後安慰道:“皇帝有了親兒子,再怎麽樣,也落不到他們頭?上。”


    “娘!”齊王壓低聲?音,“若兄長有了親兒子,兒子該如?何自處?我同您說實話吧,兄長一定會記恨孩兒,屆時怕是、怕是兄弟相殘……”


    他“噗通”跪倒,哀求道:“孩兒不敢奢想大位,隻求您救救孩兒吧!”


    皇帝是長子,齊王卻是幼兒,尹太後本就寵愛小兒子,更別說二十幾年來,大兒子遠在天邊,隻有小兒子承歡膝下,如?何能?不疼他?


    聞言立即道:“快起來,哪就這麽嚴重了?你們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


    “兄弟豈有親兒子好!”齊王長跪不起,“娘,唯有兄長無子,孩兒這條命才有用啊。”


    尹太後依舊不應。


    她再糊塗,也知道那是皇帝唯一的?兒子,作為母親,如?何忍心長子絕嗣?


    但於齊王而言,母親答不答應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尋到機會。


    “母親累了。”他低聲?道,“您先?歇息吧,兒子吩咐春姑姑兩句話。”


    第510章 刹那間


    齊王不是尹太後。


    母親就是母親, 孝道就是孝道,哪怕是想殺皇帝的太後, 最後也未必會死?。可兄弟不同, 帝王家的兄弟之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


    從前,齊王沒想過皇位,但皇帝的所作所為, 一步步勾出了他的野心:兄長沒有親兒?子, 他有,他的兒?子上位總比侄子好, 但兒?子上位, 又不如?把皇位直接讓給他。


    尤其皇帝搞了歸宗, 他們的生父也成了皇帝, 那他接任帝位, 不是名正言順的事嗎?


    兄終弟及,本就是帝王家的常事!


    齊王並不把豐郡王放眼裏,在他看來?, 豐郡王不過是跳梁小醜, 兄長拿來?節製他的工具罷了。


    真正有威脅的是皇子。


    他今早去拜見楊奇山和謝世恩,兩老狐狸口口聲聲說“齊王殿下?辛苦”, 卻分毫不接“皇帝陷落”的話茬,一個勁兒?地說調兵救援。


    齊王其實拿不準皇帝是不是已經死?了,但做都做了, 糾結這個沒有意義。


    既然迴來?了,而不是留下?裝孝子,他就得博取足夠多的好處, 這樣就算皇帝僥幸逃過一劫,他也沒輸。


    皇子。


    齊王的目標就是皇子, 他敢發誓,這兩老狐狸敢對他這麽?不客氣?,就是因?為皇帝有了親兒?子!


    不然,他們怎麽?敢這麽?對他?


    現在是唯一能下?手的機會。


    他聽宮人說,春姑姑一早就去了承華宮,遵太後旨意,抱迴了不滿三日的幼兒?。


    齊王想,無論如?何,母親是站在他這一邊的,孫子哪有兒?子親!何況,他家大郎聰明乖巧,老娘一向疼愛。


    一旦木已成舟,太後不想他被兄長殺死?,就一定會庇護他。皇帝可以?殺兄弟,還能殺親娘不成?


    齊王決定了,就準備付之行動。


    他尋到春姑姑,笑道:“聽說皇兄喜得麟兒?,我這做叔叔的也不能小氣?。”他隨手摘下?腰間的佩玉,“孩子在哪兒?,把我這平安扣給他。”


    春姑姑稍微遲疑了一會兒?。


    她心裏未嚐沒有懷疑,可作為奴婢,哪怕是太後跟前的奴婢,也沒臉隨意質疑主子的目的。


    “皇子尚幼,見不得風,”春姑姑保守地迴答,“還在屋裏呢。”


    齊王好像真的是一個好叔叔,關切道:“誰在照看?貴妃?”


    “貴妃抱恙,嫻嬪坐月子不宜挪動。”春姑姑盡職盡責地迴答,“寧遠夫人和奶娘在照看。”


    寧遠夫人?


    齊王險些笑出聲。他還能不知道親娘多討厭對方嗎?因?為她的緣故,尹家丟了爵位,他的好表弟成了殘廢。


    天賜良機啊,就讓他一口氣?料理了自己的敵人,再幫老娘去了心腹大患。


    “原來?如?此。”齊王隱約聞得嬰兒?啼哭,當下?便?是一笑,“正好,寧遠夫人怕是也在牽掛謝侍郎的安危。”


    他一麵說,一麵朝屋裏走了進去。


    奶娘正在喂奶。


    齊王倒也不急這一時?片刻,在門外稍作等待。


    春姑姑見狀,去了兩分疑竇,忖度著進了正殿:“娘娘,齊王殿下?……”


    “藥呢?”太後不想提這個事,她骨折的胳膊一陣陣抽痛,難以?安枕,“叫太醫來?,說我的手疼得厲害。”


    春姑姑心裏,太後永遠是第一位的,當下?不再多言,一邊服侍太後喝藥,一邊喊小宮人去找太醫。


    他們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後殿。


    奶娘已經喂完了。


    程丹若接過孩子,把他放迴了嬰兒?車中。


    這是皇帝命工匠製作的小床,長得有點像船,能左右搖晃,用?的是紫檀木,打磨得光滑無比。


    褥子很柔軟,塞滿了蓬鬆的絲綿,包住所有可能磕碰到孩子的拐角。


    她可不打算整天整夜抱著孩子,該睡搖籃就睡搖籃,不到吃飯的點兒?,皇子再怎麽?哭也不會抱。


    最多拍拍他。


    齊王來?的時?候,她就有一下?沒一下?拍著孩子,平靜地哄他入睡。


    “你們退下?。”齊王隨意擺擺手,“我有話和夫人說。”


    奶娘們怔了怔,麵麵相?覷。


    “她們要照顧皇子,皇子在哪兒?,她們就在哪兒?。”程丹若起身,“不知齊王殿下?有何見教?”


    齊王道:“密雲地動,夫人應該已經知道了。”


    “所以??”程丹若打量這位藩王,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齊王笑了笑:“夫人該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他又看了眼奶娘,冷冷道,“滾出去。”


    奶娘之中,終於有個最膽小的,忍不住往門外走了兩步。她一走,其他人難免從眾,也跟著走了兩步。


    大家互相?看看,最早動的婦人暗叫糟糕,趕緊跑了。


    她以?往在宮裏可沒少聽秘事,藩王與命婦……這要是聽到了什麽?陰私,她們可就沒命了!


    一個走了,另外兩個也不再堅定。


    最忠心的一個奶娘問?:“夫人,老奴抱了皇子曬曬太陽吧。”


    “也好。”程丹若頷首。


    奶娘正要上前,誰想齊王突然翻臉,一腳踹開她:“這裏有你說話的地方?滾出去!”


    奶娘不過是個二十餘歲的婦人,哪裏擋得下?成年男子用?力的一腳,當下?直接撲倒在地,額頭嗑在桌角,直接暈了過去。


    剩下?的奶娘嚇得瑟瑟發抖,膽小的沒事,忠心的命難保,怎麽?選還用?問??


    她連滾帶爬跑了出去,根本不敢再留。


    程丹若冷下?臉色:“齊王這是何意?”


    “本王不過是想和夫人說說話罷了。”齊王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都說良禽擇木而棲,依本王看,婦人亦是該擇良家而嫁,夫人以?為呢?”


    程丹若:什麽?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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