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婦力竭,已經陷入昏睡。


    旁邊的仆婦幫忙收拾,試探地問:“姨娘生?得不順,以後還……”


    程丹若的動作微微一?頓,少頃,不經心?地迴答:“頭一?胎總是難些,休養個兩?三年,還能再生?個大胖小子。”


    仆婦得到?了?答案,不由感慨:“真好命啊。”


    程丹若不接茬,淡漠地離開了?這戶人家。


    -


    是夜,光明殿。


    燭火搖曳,手臂粗的燈燭無煙無香,焰光照亮炕桌,和炕桌上的紙條。


    皇帝掃過紙上的內容:程夫人用藥於久產婦人,母子均安。


    他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滿意,點燃紙條,丟入盆中焚毀。


    這個孩子是有運道的,興許真的是他命中注定的兒子。


    第472章 拌嘴了


    雲南土司叛亂的事, 在京城就好比一顆石子投入湖泊,漣漪幾圈,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隻有?內閣和兵部關注到了這事, 其他的達官顯貴還是該幹什麽幹什麽。北方胡人入侵,他們都未必在意,何況雲南邊蠻, 反正達不到京城, 誰在乎?


    倒是謝玄英,有?意好好經?營西南。


    他向皇帝爭取, 終於得到詔令, 發文讓川黔的都指揮使協助平叛。


    協助是個抽象詞, 派兵協助還是支援糧食?沒說, 自己看著辦。


    但有?了明文就有?了大義, 名正言順很重要。


    他寫信給李伯武,讓他協助此事,最好趁機拉攏八裏部, 慢慢往雲南發展, 穩固自家根基。


    謝玄英不確定自己能在兵部待多久,機會難得, 他必須經?營自己的勢力。


    不是謝家的,是他的。


    他和若若的。


    謝玄英對西南的理?想目標是哪怕他死了,程丹若也能憑借這份倚仗, 好好在京城活下去。


    抱著這樣的念頭,他最近天天在兵部加班,力求避開注意, 在合理?範圍內安插自己的人手。


    這耗費了他大量的精力,不得不早出晚歸, 是以直到三月中旬左右,他才發現程丹若幹的事。


    “你?的手怎麽迴事?”謝玄英今天忙完了,下值早,特意繞路去買了點心,結果迴到家,進門就看見她在紮自己。


    隻紮一下就算了,可?她的手背和手肘上針孔密布,痕跡輕重不一,分明已經?許多天。


    他徹底黑臉:“幾天了?”


    程丹若以生平最快的手速,把炕床上的器械收迴藥箱,然後飛快塞進櫃子,這才若無其事地問:“什麽幾天了?”


    “說不說?”


    她頓了頓,試圖蒙混過?關:“沒幾天,我就試試而已。”


    謝玄英:“放屁!”


    “你?怎麽能說髒話?”她故作不滿,帶離話題,“今天迴來得挺早。”


    “少顧左言他。”謝玄英握住她的手腕,撩高衣袖,粗略一數,至少十幾二十個針孔,不由冷笑,“怪道這兩天傅粉,原來是有?意遮掩。”


    他一針見血,“你?在故意瞞我。”


    程丹若隻好道:“其實沒什麽危險。”


    “沒什麽危險,為什麽不找下人試?”謝玄英不上當,咄咄逼人,“我知道他們也會痛,可?他們就是為你?分擔的。”


    門口,提著膳盒的竹枝停住了腳步。


    她沒有?絲毫遲疑,立即後退,以最快的速度撤離。


    跟在她後麵?的蘭心沒動,反倒往屋裏瞟。


    竹枝幹脆放下膳盒,拉住她往外?拽:“走?。”


    “爺在發脾氣,我們怎麽能走?開?”蘭心甩開她的手,堅決不走?。


    竹枝知道她的想法,蘭心很有?上進心,可?遲遲沒法出頭,今天卻?是個好機會,萬一爺打人、砸人、踢人,她撲過?去替夫人擋下,不就“忠心耿耿”了嗎?


    喜鵲嫁人,黃鶯不爭,竹枝竹香不是陪嫁丫鬟,小雀她們又?小,若是能在夫人麵?前表一迴忠心,取代?兩個竹成為下一任大丫鬟指日可?待。


    說實話,但凡換個主家,竹枝也想這麽幹。


    誰不想出頭啊!


    但這是謝家。


    “隨便你?。”竹枝鬆手,“反正我攔過?了。”


    蘭心聰明歸聰明,卻?沒看懂主家的忌諱。在他們家,女主人不會因為她們缺席而質疑忠心,但會因為貿然出頭,被男主人忌諱。


    竹枝提起膳盒,果斷鑽入茶爐房躲風頭。


    正好碰見了小雀。


    這丫頭在給貓梳毛呢。


    竹枝坐下,把飯菜放爐子邊熱著,免得一會兒放涼了。


    不多時,蘭心居然跟著進來了。她也不傻,大家搶的才是好事兒,避之不及的肯定有?問題。


    竹枝性子沉穩,沒動作不奇怪。可?竹香在屋裏聽?見,居然也當了縮頭烏龜,她可?最霸道,總覺得自己是下一個瑪瑙,盯她們死緊,平日輕易不放她們進屋。


    蘭心覺得不對,猶猶豫豫地撤了。


    想了想,問小雀:“爺在和夫人吵架呢,你?怎麽不去聽?著點,在這偷懶?”


    小雀在程丹若麵?前活潑,私底下豈會沒點主意?她掃了眼蘭心,反問:“人家夫妻吵架,外?人插什麽嘴?”


    蘭心:“!!!”


    要說沒想過?走?通房這條路,肯定是假話。蘭心長?得不差,家裏人也覺得她若是運氣好,指不定也能混個姨娘當當。


    但她從?來沒表露過?,畢竟她的長?相?擺在謝玄英麵?前毫無自信。可?真正放棄這個想法,還是前段時間,謝玄英處理?了一批人。


    其中有?個老媽媽全家都被賣了,隻因她背後嘀咕夫人無子,而自家女兒屁股大好生養,想塞進正院伺候。


    蘭心火速改了目標,打算幹翻兩個竹子,成為大丫鬟,配大管事。


    差點壞事,好險好險。


    她也躲了。


    丫鬟們全都成了聾子瞎子,堅決不摻和夫妻倆的矛盾,可?就苦了程丹若,連飯遁的機會都沒有?。


    謝玄英還在生氣:“關鍵是你?還瞞著我,你?有?意瞞我!”


    “我怕你?罵我。”既然遁不了,那就隻能吵了,程丹若理?直氣壯地反駁,“你?不說我,我當然不會瞞你?。”


    謝玄英:“敢情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程丹若道,“我沒有?傷害別人,也不是故意傷害我自己,練習紮針紮自己再正常不過?了,你?憑什麽兇我?”


    謝玄英沒掉坑,依舊保持敏銳:“你?沒錯心虛什麽,何必瞞我?”


    她道:“你?會訓我。”


    “我有?理?你?才怕。”他問,“你?有?理?你?怕我幹什麽?”


    程丹若:“我哪裏不占理?了?”


    謝玄英立即道:“為什麽紮自己?”


    “方便有?效,我紮自己才知道是輕了重了還是歪了。”她振振有?詞,“我練得勤快,上迴才能成功,這都是為了陛下。”


    他嗤笑:“放屁。”


    “我哪裏說錯了?”程丹若差點把自己說服了。


    謝玄英平靜下來,坐下和她說:“你?瞞著我,是怕我擔心你?。”


    她頓住,啞火了。


    “你?不該瞞我。”他責備道,“你?怎麽能故意瞞著我?”


    程丹若:“你?也瞞了我不少事,要我提醒你?嗎?”


    謝玄英沉默了下,鑒於雙方隱瞞的初衷,都是不想讓彼此擔心,遂道:“那就當我們扯平。”


    他又?繞迴出發點,“為什麽不用別人?非要紮自己?”


    程丹若還想用方才的借口,但她很快忍住了。


    眼前的人知道她在說謊。


    他們做了八年夫妻,太?了解彼此了。


    “沒什麽,就想這麽做。”她說,“別問了。”


    謝玄英張開懷抱,把抿住嘴角的她摟進懷裏:“那能紮我嗎?”


    “你?沒用。”程丹若嫌棄地撫摸他的手臂,指尖劃過?紫色的血脈,“男人的血管很明顯,女人的更細,還要考慮孕期的浮腫,你?對我沒有?幫助。”


    謝玄英:“……”


    他沉默了會兒,費解地問,“說‘舍不得’三個字,對你?很難嗎?”


    她抬頭,強調道:“我沒有?。”


    謝玄英低首,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別紮自己了。”他握住她的手,摩挲手背的針孔,“你?不心疼,我心疼,就當是為了我。”


    他鳴金收兵,程丹若也沒法靠打嘴仗逃避,隻好道:“知道了。”


    “說‘好’。”謝玄英才不信她的話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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