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值得交好。


    六個尚書, 十二個侍郎,目前年紀最大?的是閻尚書,六七十歲的人了, 許、王、曹、楊都是五十左右,廖侍郎四十九, 趙侍郎四十五,隻比謝玄英歲數大?。


    年輕和比較年輕的家庭共同語言比較多。


    程丹若真不想和老太太們?聊染頭發。


    趙太太堪堪四十,從上迴荔枝的事?看,也很敏銳。


    雖然趙侍郎是楊首輔的人,可搞政治就和渣男搞對象一樣,廣散網,多曖昧,多個朋友多條路。


    這還是和靖海侯學的,公爹渣男一個,偏偏在朝堂如魚得水。


    她也要“渣”一點,多交好一些工具人。


    趙家應該也是這個意思。


    這邊帖子剛迴過?去,沒多久,趙太太就派仆婦上門了,還是身邊最得臉的,頭上戴著金簪子。


    “我們?太太說了,清明前後不拘哪日?,夫人定好時候知會?一聲就是。往年都是咱們?太太自?己去,今年能做個伴再好不過?了。”仆婦說話?爽利,笑意滿臉,“太太請的夕照寺,不過?做法事?肯定是多多益善,夫人想請誰請誰,不妨礙的。”


    又小心道,“隻是,那日?多是幼殤小兒,小孩兒和本命年的都去不得,怕給招了魂。”


    程丹若立時道:“難為你?家太太想得周到,我還是頭迴去,什麽都不懂呢。”


    又約了時間?,“就二月二十吧。”


    仆婦應下,迴去複命。


    彼時,趙侍郎也在正院,正在讓丫頭給自?己敷膏藥。


    聽見仆婦迴稟,不由驚奇:“你?要和寧遠夫人去赦孤?”


    “怎麽?”趙太太輕言慢語,“老爺不同意?”


    “哪裏的話?,夫人手段高明。”趙侍郎恭維,“寧遠夫人最難相請,我聽說,平日?她除卻?幾家閣老,鮮少赴宴。”


    “什麽難請,都是不用?心。寧遠夫人歲數小,同年紀大?的說不到一起,年紀小的又不匹配,怎麽來往?”趙太太道,“是我也不樂意去。”


    趙侍郎笑道:“所以說,夫人高明。”


    趙太太平靜道:“不過?一試罷了,她平日?裏最常去的就是惠元寺,也不是隻愛燒香拜佛,多會?做些善事?,我想她大?約是願意去赦孤的。”


    “也好,謝清臣聖眷常在,又年富力強,多來往沒壞處。”趙侍郎貼好膏藥,起身舒展筋骨,“誒喲,我的這把?老骨頭啊。”


    趙太太瞥他?一眼。


    “老骨頭還去水姨娘那兒?”她喝口茶,“我看你?好得很。”


    趙侍郎冤枉:“我就去看珠姐兒。”


    趙太太:“也是。”


    有心無力的老男人。


    -


    二月二十,清明剛過?,春風拂麵。


    程丹若坐馬車到了育嬰堂,裏頭已經擺好香燭紙錢,搭出數個棚子,夕照寺的僧人盤坐在蒲團上念經。


    院子中央擺放著多個貼有符紙的陶甕,裏頭裝的就是在荒山野嶺撿拾的骨頭。


    百姓貧苦,大?人沒了也就一卷草席,小孩多有棄屍荒野,或是沉入河流,這次超度就是讓它們?消弭怨氣,重新投胎為人。


    程丹若入鄉隨俗,帶的除了糕點,還有幾個道士,讓他?們?祈福消災。


    道士不是清虛觀的,那個有點小貴,封建迷信心誠則靈,她選的是太清觀,離內城有點遠,多是平民百姓光顧,業務也很熟練。


    道長們?對與僧人同台合作司空見慣,彼此客氣地點點頭,坐另一邊棚子去了。


    程丹若讓喜鵲分糕點,婉拒了育嬰堂嬤嬤的招待,和趙太太說:“這兒煙熏火燎的,咱們?到外頭走走吧。”


    趙太太建議:“後頭有條竹徑,還算清雅,去那邊如何?”


    “再好不過?。”她笑,“我就聞不得煙味兒。”


    兩人便從後門出去,沒走幾步便瞧見一片竹林,三三兩兩的孩子在裏頭挖筍,一身髒土。


    碧空萬裏,暖風徐徐,竹葉在晴空下沙沙作響,幽靜可人。


    程丹若慢悠悠散步,主動挑起話?頭:“我還是頭一迴做這個,多虧您指點。”


    “過?來人的經驗罷了。”趙太太延續話?題,“惠元寺祈福論禪是最好的,夕照寺超度幽冥最有名氣。”


    停頓少時,仿佛迴憶似的,“我記得前兩年,榮安公主就是請的夕照寺,據說靈得很。”


    程丹若十分喜歡這樣上路的人,立即道:“怎麽說?”


    她都快忘了榮安公主了。


    趙太太也沒賣關子,以歎息的口吻道出八卦:“公主身子弱,我記得二十二年的時候才有了身子,可惜孩子生下來就沒了,公主哭得好生傷心,不言不語,食不下咽,駙馬求遍了寺廟道觀,最後是夕照寺做了法事?,超度了孩子,公主才一天天好起來。”


    她麵露同情,道,“這有什麽法子呢,孩子舍不得離開娘親,也是人之常情。”


    “唉,人生無常。”程丹若嫻熟地應和,心裏震驚不斷。


    還有這事??


    她還記得韓旭,試探道:“駙馬倒是一片真心。”


    趙太太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可不是,難得有情郎,這麽些年,公主……駙馬也潔身自?好,從未聽說有何不妥。”


    說完,輕巧地拐迴話?題,“除了夕照寺,天仙廟也是很靈的。”


    程丹若虛心求教:“求什麽?”


    “姻緣和子嗣。”趙太太不疾不徐道,“天仙廟供的碧霞元君,元君是最憐愛女?子的神仙了,這兩樁事?求她最靈。”


    程丹若:“受教了。”


    以後可以去逛逛。


    “藥王廟也行。”趙太太道,“有什麽頭疼腦熱的,求個符水迴去喝了,多半能奏效。”


    程丹若但笑不語。


    “你?是大?夫,不信這個吧?”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程丹若道,“我家裏還供著藥王像呢。”


    趙太太似有意動:“靈嗎?”


    “還行。”程丹若道,“我做藥前都會?求一求?”


    這迴輪到趙太太打?探了:“治什麽的?不瞞你?說,這人年紀大?了,就渾身都是毛病,不是頭疼就是腰酸背痛。”


    程丹若不打?算隱瞞,如實說了自?己的研究成果。


    外傷發熱、難產沒奶、產後大?出血。


    趙太太假作懊惱:“怪不得最近沒瞧見你?,原是在忙這個,這可是積善行德的大?好事?呢,瞧我沒眼色,沒打?攪你?的正事?兒吧?”


    “每日?去太醫院我也不耐煩。”太醫院這麽多人,事?情肯定瞞不住,程丹若大?方承認,“出來走走,勞逸結合。”


    趙太太打?探到了信息,十分滿意:“春天多走動走動,等到夏天,京城又悶又熱的,我也不耐煩出來逛。”


    兩人又聊了點八卦,竹林小徑也走到了盡頭。


    挖筍的小孩抬著籃子,滿載而歸。


    程丹若立住,叫丫鬟去買了來。


    挖筍的都是周邊窮苦人家的孩子,乍然聽說使錢買,壓根顧不得饞嘴,一個個飛快點頭,生怕她改主意。


    小雀花了一錢銀子,買下兩籃子的竹筍。


    趙太太誇讚道:“春日?就該吃筍,可巧新鮮呢。”


    “您不嫌棄,就拿一籃去。”其實,小孩子挖的筍能有多好,有的老有的壞,看著就不如外頭賣得好,程丹若不過?隨口一問。


    但趙太太正色道:“若是別人,我是絕不好意思接的,難得與你?投契,就借你?的光了。”


    “您太客氣了,我是後輩,許多事?都沒經過?,您肯指點我一二,我心裏著實感激得很。”程丹若也透出親近之意。


    她忙得很,不可能時時留意京城的動向,能有一個交換消息的渠道很重要。


    兩人都想套近乎,關係突飛猛進。


    迴去的路上,雙方緊跟著交換了姓名。


    可惜,雙方年齡差距太大?,沒法姊妹相稱,程丹若品級高,也沒法互稱姓名,隻好默契地岔了過?去。


    迴到育嬰堂,香煙嫋嫋,誦經聲不絕。


    程丹若遠遠瞧著,衷心希望確實有誰的靈魂迴歸淨土,重新來過?。


    -


    赦孤的社交活動圓滿結束。


    程丹若迴到家,正好和謝玄英吃晚飯。


    仲春時節,京城流行吃一種點心,菠菜、蝦米和麵粉活在一起,烙成餅,還有黃花魚、龍須菜、香椿芽。


    一個冬天隻能吃大?白菜或者洞子菜,大?家都想整點新鮮蔬菜吃吃。


    既有筍,又做火腿筍湯。


    趁著吃飯的檔口,程丹若問起了榮安公主的事?。


    “她什麽時候有的孩子?”她問,“你?知道這個嗎?”


    謝玄英:“唔。”


    她挑起眉梢:“知道不告訴我?”


    “你?又不喜歡她,何必提你?不喜歡的人。”他?咬了口筍,太老,吐了,“廚房怎麽買這種貨色?”


    程丹若冷冷道:“我買的。”


    謝玄英:“……”他?掂量了下,識趣地說,“有一迴吃飯,正好碰見韓子旭,就聊了兩句。”


    “我怎麽不知道這事??”


    謝玄英立馬道:“你?不在京城,去牧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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