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丹若對政治心如止水, 問都不問, 逮著他?量體?溫。既然做出過大型溫度計, 以?匠人高?超的水準,再?做一個體?溫計不在話下。


    新的體?溫計用的毛細玻璃,拉的玻璃絲中隻有一段能用, 灌入水銀後調整了多次刻度, 才勉強能測試0.5度的差別?。


    他?體?溫37°5,已經有些偏高?。


    “感覺怎麽樣?”她問。


    謝玄英認真道:“有些累。”


    “歇著吧。”程丹若不再?拉著他?追問, 催他?立馬洗漱睡覺。


    謝玄英慢條斯理地洗漱,上床,然後撩起衣袖, 露出山巒般流暢的手臂:“要不要再?檢查一下?”


    “我看看。”程丹若提燈坐過去,仔仔細細觀察了兩遍,覺得好像有點疹子了。


    她微蹙眉梢, “明天可?能就會發?出來?你上午去衙門,覺得不舒服就迴?來, 不許逞強。”


    謝玄英見她滿臉憂色,忍不住好笑:“這麽擔心我?”


    程丹若不想?理他?,鑽進被窩睡覺。


    他?察覺到異常,摟住她的肩:“怎麽了?”


    “沒事。”她催促,“快睡覺,這會兒可?不能累著。”


    謝玄英順從地躺下:“別?擔心。”


    “我沒擔心。”程丹若道,“你身體?比我好多了。”


    體?格好,長得美,玻璃胃,得虧如今沒有哈士奇。她這麽想?著,不由笑出聲。


    “你偷笑什麽?我身體?哪裏不好了?”他?疑神疑鬼,“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謝玄英撓她的後腰。


    程丹若一下起來,輕輕給他?兩巴掌:“不許鬧,睡覺。”


    他?悻然闔眼。


    許是今天在光明殿站太久,又?或許是牛的天花也很厲害,謝玄英很快睡著了。


    次日清晨,迷迷糊糊正欲醒來,倏而覺得腋下一冰,他?下意識地去暖她的手,卻被她輕輕拍開。


    “量下溫度。”她說,“你繼續睡。”


    謝玄英卻醒了:“怎了?”


    睜開眼,就見她穿著寢衣坐在床頭,麵?上毫無困意,一看就是醒來多時?。


    “我病得厲害嗎?”他?奇怪。


    程丹若給他?把了會兒脈,靜默一刻,別?過頭:“沒有,挺好的。”


    謝玄英抹抹臉,自己切脈試體?溫。


    “我騙你幹什麽?”她無語,拿出體?溫計,“三十八度沒到,好著呢。你有沒有什麽地方難受?”


    他?:“困,幾點了?”


    “四?點多一點吧。”程丹若報時?,“東邊剛有些亮。”


    他?:“……”


    “睡吧。”她給他?拉好被子,又?仔細看了看他?手臂的丘疹,“開始發?了,看著還不錯。”


    謝玄英白她,拉高?被子繼續睡。


    程丹若靜靜地坐在床頭。


    六點鍾,謝玄英睡完迴?籠覺,起身梳洗。


    早點吃的豆漿、荷包蛋和羊肉包子。


    他?感覺還行,照舊去衙門。


    不過,程丹若的反常終歸令他?起疑,是以?上午急急處理完幾件事,午飯時?分就突然殺迴?家。


    逮住伺候的竹枝,問她:“夫人上午做了什麽?”


    “夫人……”竹枝遲疑道,“沒做什麽,在屋裏看書呢。”


    “看了一上午的書?”謝玄英不動?聲色,“什麽書?”


    竹枝想?想?:“帶畫兒的。”


    那就是閑書了。


    他?沉吟少時?,放重腳步走進屋。


    她幾乎瞬間起身:“你迴?來了?哪裏不舒服?”


    “同?僚中午約出去飲酒,我說家中有事,逃了迴?來。”他?隨口?道,“你準備份滿月禮,送到崇南坊岑主?事家。”


    程丹若問:“滿月?”


    “其實已經過了。”謝玄英平靜道,“厚一些,這人在幫我查事。”


    “哦,好。”她打開書櫃,從裏頭翻出簿子,裏頭是家裏收的賀禮庫存,“既然是補貼,就送個小?金佛如何?融了就能打首飾頭麵?。”


    謝玄英道:“好。”


    程丹若寫了張字條,叫小?雀送迴?靖海侯府,交給喜鵲。喜鵲會拿著條子找梅韻領東西,然後由她送到對方家中。


    “下午還去衙門嗎?”她問。


    謝玄英不動?聲色:“任缺的名單基本上已經定下,下半年我想?革弊馬政,趁如今與蒙古關係好,多備些戰馬。就不摻和他?們的事情了,今天躲躲清淨吧。”


    話很長,前?麵?幾句隻在程丹若腦海中留個印象,聽進去的還是最後一句。


    “不去了是吧?”她暗鬆口?氣,“那吃飯。”


    午膳用得十分清淡。


    但吃飽喝足,難免困倦。


    程丹若昨晚沒睡好,這會兒便脫了衣裳,重新窩迴?帳子睡午覺。


    她試圖拉謝玄英一道睡,可?他?說:“我睡不著。”他?叫丫鬟去薑元文那兒,把白素貞的最新書稿拿來,“看看這個吧,後頭的我都沒看。”


    秋陽斜照,他?斜坐窗邊的羅漢床上,麵?如冠玉,身若翠竹,像是一幅畫。


    程丹若久久凝視他?。


    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許久沒有這般安靜得與他?相處了。


    他?們總有忙不完的事,商量不完的問題。


    雖然每天都在一起,可?這樣純粹的時?光卻越來越少。


    其實,人生最容易過去的不是權勢的巔峰,而是身心的片刻安寧。


    “欸。”她叫他?。


    謝玄英板起臉:“好好叫人。”說是這麽說,還是放下書,走到床沿坐下,“怎了?”


    程丹若握住他?的五指,把他?的手背貼在自己臉頰上。


    謝玄英心都化了,正想?說點什麽,她鬆開了。


    “好了,迴?去吧。”她閉眼睡午覺。


    他?氣:“我又?不是狗。”


    程丹若假寐。


    “壞。”謝玄英習慣性地給她掖好被子,又?坐迴?去。


    才看半頁,她又?披衣起來,踱到他?坐的羅漢床上歪下。


    他?低頭:“做什麽不睡床?”


    “腰疼。”她拿軟墊枕在腰後,枕在他?腿上補覺。


    謝玄英展開書卷,讓書的影子舒展開,如同?一片樹蔭,正好蓋住了她的臉孔,不至於被陽光晃到眼睛。


    然後專心看書。


    別?說,薑元文的書寫得的確不錯,繼妓女被冤案後,又?救了倒在路邊的年輕婦人,對方抱著孩子前?來尋親,不慎病倒。


    這次選的是痢疾的案例,白素貞治好婦人後,幫她找到了丈夫,一家團聚。


    一日倏忽而過。


    謝玄英依舊隻是倦怠低燒,而痘疹穩步變化,慢慢出現水皰。


    他?有點頭疼。


    程丹若果斷替他?請了假,說他?著涼了。


    但這人自小?營養好,又?堅持鍛煉,身體?強健,頭疼了半日,晚上就好了。


    次日生龍活虎,遂再?去上班。


    廖侍郎問:“不是說病了?”


    “不過咳嗽了兩聲。”謝玄英笑道,“喝了藥,發?過汗就好了。”


    廖侍郎看著他?年輕的麵?孔,一時?啞然。


    晚上下值,順道迴?靖海侯府,和柳氏請安。


    柳氏並不知道他?病了,反而問:“你媳婦身體?可?好些了?”


    “已經好了,隻是想?著家裏小?兒多,待徹底病愈再?過來請安。”謝玄英迴?答。


    柳氏點點頭,略微有些不滿:“她身子不好,你就該多勸著些。”


    “母親說的是,都是兒子不好。”他?認錯很快,“今年武庫迭代,重新製備皮甲弓弦,這裏頭……丹娘那邊既然養著牛,我就想?把差事辦得漂亮些,倒是累著她病了一場。”


    柳氏並不清楚兵部的事情,聽兒子含糊以?對,自以?為明白了,忙道:“你也真是胡鬧,差事哪有你媳婦的身體?要緊?”


    “是。”謝玄英低頭,“兒子知錯了。”


    柳氏又?訓了兩句,這才放過他?,令他?帶些燕窩迴?去給程丹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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