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並沒?有過多悲痛之感,漠然?得自己都害怕。


    最近,丫鬟們言行愈發小心翼翼,唯恐提起此事,惹她難過,可張佩娘真的沒?有什麽悲痛之感。


    她覺得煩躁。


    城中?太太小姐們的眼神讓她煩躁,父母的書信也讓她煩躁,婆婆的信更是看得她冒火。


    不知情的人覺得她可憐,或許青年就要?守寡,父母親人讓她忍耐,認為事情還沒?這麽壞,公婆呢?他們恨不得一天三封信,詢問有沒?有消息。


    能有什麽消息?


    馮少俊從離開的那天起,就沒?有任何消息。而張佩娘的心情從開始的擔憂,逐漸演變成如今的煩悶。


    到底是死還活,能不能給個音訊?


    為什麽要?這樣折磨我?


    我做錯了什麽?


    她質問佛祖,佛祖卻默然?無語。


    許久,丫鬟小心翼翼地出?聲:“奶奶……”


    張佩娘迴神,抬手:“扶我起來。”


    兩個丫鬟攙扶她起身,慢慢走?出?大殿。


    雨絲風片。


    張佩娘立在山頂,一時出?神。


    “這位小姐,啊,夫人。”不遠處有人忍不住,出?聲道,“敢問晚生是否可以進殿了?”


    丫鬟怒目而視:“哪來的登徒子?”


    “這是為寺裏抄寫經?文的舉子。”旁邊掃地的和尚忙解釋,“盧公子,這是馮家的奶奶,不可無禮。”


    書生道:“家母病重,晚生想?為祈福,不想?唐突了夫人,還望見?諒。”


    張佩娘垂下視線,見?他麵貌俊秀,斯文有禮,便熄了怒火:“罷了,讓他去吧,我去後山轉轉。”


    她往後山走?,書生往山上來。


    繞過拐角的時候,鬼使神差的,她投去不經?意的一瞥。


    四目相對。


    張佩娘一時怔住了。


    第345章 官場深


    男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物種?, 哪怕優秀如謝玄英,偶爾也有犯蠢的時候。


    程丹若就不明白, 他幹什麽非要堅持她該走了。


    該走她自然?會?走, 不走,當然?是有不走的理由。可他不聽,哪怕夜裏把她摟得結結實實, 大半個身體都壓她身上, 白天?醒了還是要說,你該走了。


    程丹若煩了, 幹脆不理他, 當耳旁風。


    然?後, 他開始了神奇的操作。


    第一?天?, 她傍晚下班, 兩人一?道吃過飯,他就說:“我還有軍務未完,你先歇著吧。”


    跑去加班了。


    程丹若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我很忙, 你還是迴去吧, 還是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你不用?擔心??


    她也不去猜, 轉頭也去加班,突擊檢查病房。


    果然?,逮到幾個不遵醫囑, 偷偷吃肉喝酒的病人。被發現了,還要強嘴說,自己身體特殊, 吃肉喝酒才好得快。


    程丹若氣笑了,這兒可不是後世的醫院, 不遵醫囑就滾蛋。


    病床稀少,有的是人排隊。


    她又翻撿了個別心?虛者的病床,在夾層裏發現了一?些燒餅、肉幹、骰子?,沾滿汙漬的手帕。


    考慮到食物於普通士卒的重?要性,她沒有沒收,隻是警告他們:“不許在病房喝酒。”


    眾人如蒙大赦:“是是是。”


    “東西都收好。”程丹若囑咐傷兵營的守衛,“你們看緊些,別叫人偷搶,病人要靠這些養身體。”


    守衛們哆嗦了下,收迴亂飛的視線:“是。”


    打開懷表,顯示十一?點?,二?更了。


    程丹若下夜班。


    謝玄英已經迴來了,鬱鬱不樂:“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事情比較多。”她問,“你忙完了?我還以為?你會?比我遲呢。”


    他瞟她一?眼,悻悻道:“對,忙完了。”


    “那就好。”


    第二?天?,果然?沒有再加夜班。


    他不去,程丹若也不去,兩人相安無事地上床睡覺。


    躺下不出五分鍾,她就被胸肌貼了幾次,若非軟綿綿厚敦敦的太舒服,非給他一?巴掌。


    不過,貼貼這種?事,肯定是越貼越近,越貼越緊,到最後反複負距離幾次,才意猶未盡地罷休。


    休息片時,程丹若坐起身,擰帕子?擦拭。


    頸後傳來細細的吹氣,涼涼的沁人。


    她轉頭,打量作怪的家夥:“我要睡了。”


    “是該早些睡,快午夜了。”他說,“你有沒有發覺,外頭的風聲特別大?”


    程丹若問:“要下雨了?”


    “我聽說山裏有異族,名為?落頭氏,夜深人靜時,他們的頭顱便會?脫離身體,四處害人。”他一?本正經道,“這唿嘯的風聲,許是他們飛過的聲音,專門引誘人探頭出去,然?後……”


    程丹若:“……”


    她下床,把窗戶死死拴緊,在他閃爍的眼神中躺迴被窩。


    他幾乎立刻抱住她:“不怕,我抱著你,他們就看不見你了。”


    “是麽。”程丹若微微頓住,倏而問,“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謝玄英遲疑地“啊”了一?聲,似乎有點?後悔。


    程丹若假裝沒聽出來,說:“床底下是不是有人?”


    謝玄英:“床底?”


    “是啊,我聽說有枉死的女鬼,喜歡躲在床底下,如果死的時候是仰麵,她就會?說‘你壓著我了’,如果是趴臥,她就會?說‘背靠背、背靠背’……”程丹若催促他,“你仔細聽聽,床下是不是有聲音?”


    謝玄英:“……”


    “有的女鬼喜歡躲房頂上,如果你聽見‘咚咚咚’的聲音,夜裏一?抬頭,就能看見一?雙鞋,屍體吊在房梁上,風一?吹就打著梁。”她輕聲說,“還有的,最喜歡你這樣的青年公子?,夜裏偷偷爬上床,你往左邊摸,有人,右邊一?摸,還有一?個人。”


    謝玄英:“若若。”


    “還要聽嗎?我再給你講兩個。”她說。


    “睡吧,我困了。”識時務者為?俊傑,謝玄英果斷認輸。


    程丹若撇過唇角,放過了這個犯傻的男人。


    帳中唿吸可聞,他慢慢收攏臂膀,將她半壓在身下,嚴嚴實實地蓋住。


    程丹若推他兩次都沒推動,好氣又好笑:“你怕鬼啊?怕鬼還嚇我?”


    “鬼會?上身。”他低低道,“我怕別人把你趕走。”


    她頓住。


    當初湖上行舟,她曾戲稱自己是水鬼,上了程姑娘的身。這話半真半假,沒想到他居然?牢牢記得,全當真了。


    “我騙你的。”她說,“傻瓜。”


    謝玄英把她摟得更緊了。


    第三天?。


    叛軍突襲了驛道的防線,顯而易見,黑勞已經嗅到圍城的危險。


    這次,謝玄英沒有再玩把戲,直截了當地說:“丹娘,你該迴去了。”


    程丹若沒吭聲,默認了這個結果。


    前前後後,不過一?周就要走。


    戰爭就是這麽無情,隔開了親人與眷侶。


    謝玄英大概也不好受,又著實擔心?,便道:“我送你迴永寧。”


    程丹若沒有拒絕這個提議,說:“既然?勞師動眾了,不如把重?傷員送迴永寧,替換先前留下的。”


    謝玄英沉吟道:“也好。”正好趁著這大規模的人員調動,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永寧的鹽頭給弄過來。


    再安排他“越獄”逃亡,戲就更真了。


    --


    謝玄英在永寧停留了一?夜,主要見了魯郎中,交代一?二?軍中事宜。


    魯郎中趁機掏出(反複思考後)奏疏,請他參詳。


    謝玄英粗略看了遍,大意是他智計過人,看出了赤江的色厲內荏,一?口氣把叛軍打得落花流水,導致赤江心?存畏懼,萌生悔意。又有程丹若深謀遠慮,收赤韶為?女,命他教導蠻夷,使其認識到赤碩上位的不正當,正本清源。梁太監則代表朝廷申飭赤江,震懾周邊苗寨,弘揚大夏威儀。


    簡而言之,謝玄英的功勞是最大的,程丹若其次,梁太監再次,而他本人隻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


    很懂事。


    謝玄英道:“觀世(魯郎中之字)過謙了,內子?對我說,若非有你深入敵後,冒險遊說各寨,赤碩一?事未嚐會?如此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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