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般說,謝玄英反而有些愧疚。


    他在婚後就立即提出外任一事,多少有點太心急了?,如今許了?約定,卻不能立時履行,難免忐忑:“我?絕無騙你之意,此事我?確實與陛下提過。”


    程丹若訝然:“我?沒這麽說過。”


    “我?怕你疑我?。”他注視著她,“你信我?嗎?”


    她點頭,道:“你收集了?許多北邊的輿圖,也有很多戰事相關的邸報,我?知道你有好生在準備,絕不是空談。”


    謝玄英卻猶未滿意,抿抿唇,問:“那我?沒有這麽做,你還?信我?嗎?”


    程丹若愣了?愣,對上?他的目光。


    他容色凝肅,毫無玩笑之色,是認真的。


    她便也仔細思考了?會兒,才道:“應該是信的。”


    人的信用,無法靠空口白?牙套來,隻能一點點累積而成,不信任同樣,全是毀於一點一滴的小事。


    謝玄英從前所做的種種,在她心裏?信用良好。目前唯一一次扣分,還?是洗澡時的矛盾,但他後來再也沒有做過,分也就慢慢迴來了?。


    再加上?大蒜素一事上?,他盡心盡力幫了?她,實現了?婚前的部分諾言。


    綜上?,她願意毫無根據地相信他幾次,直到信用分扣光。


    “當真?”他唇角微微勾起。


    程丹若白?他一眼,很想說“騙你的”,可話未出口,就被?他的唇堵了?迴去。


    成親一月餘,技術日益熟練。


    她有心堅持片刻,但耐不住燭光明亮,敗退在顏值和技術雙重壓製下。


    少頃,“今天不行。”太累了?。


    謝玄英“唔”了?聲,卻問:“你的月事是不是結束了??”


    “是結束了?,但……”


    他抬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倏而附耳過去:“你是不是怕小日子前後易有孕,不能與我?一道外放?”


    程丹若一怔,陡然沉默。


    他誤會了?,但誤會得很好,她一時想就這麽認下來,但及時提醒自?己,謊言一旦開始,就難以結束,累積到最後,會徹底毀掉一段感情的根基。


    不要去傷害一個對自?己好的人。


    可……她現在不可能對他說真心話。


    唯有一語不發。


    好在謝玄英也不需要她開口。


    他自?顧自?道:“我?們?還?年輕,這事不急,等安哥兒再長大一點,立住了?再說。”


    畢竟是手?足兄弟,他既然不想與兄長爭,該退讓的時候,還?是退一步,不要把?二哥逼得太狠了?。


    而且……謝玄英的餘光瞥過她,還?有另一個理由。


    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丈夫就沒那麽重要了?。但先有夫婦,才有父子,等到他和丹娘心意相通之際,再提這事才好。


    “睡吧,今天你也累了?。”他鬆開她,轉身進?了?淨房。


    程丹若慢吞吞地上?床,鑽入被?窩,莫名有些輕鬆。


    真的,逃避可恥,但很有用,偶爾做迴鴕鳥也沒關係吧。船到橋頭自?然直,說不定死線沒來,人先嗝屁了?呢(?)。


    過了?好一會兒,他鑽進?被?窩。


    “外麵?下著好大的雪。”謝玄英給她掖好被?子,“今晚一定冷,不許踢被?子。”


    程丹若莫名其?妙:“我?什麽時候踢過被?子?”


    他道:“你每天都踢被?子。”


    “胡說八道。”她拉起被?子,床尾露出半隻腳。


    她:“!”這不科學。


    程丹若重新坐起來,探身對比半天,費解道:“被?子這麽短,你比我?高這麽多,為什麽不會露腳?”


    謝玄英:“……”都說你愛踢被?子了?。


    *


    隔日,鵝毛大雪。


    程丹若一整天都沒有出門,在暖閣和丫鬟們?烤栗子喝奶茶。謝玄英上?午八點多走的,下午三點多就迴了?。


    五點鍾,晚飯吃過無事可做,他幹脆洗了?個澡。


    程丹若在淨房躲了?會兒,實在太尷尬,隻好目不斜視地上?床,拉上?簾子看畫本。


    七點鍾,雪似乎停了?,窗外反射出白?蒙蒙的雪光。


    暖閣還?是溫暖如春,帳中的被?褥沾著熏香。謝玄英才躺下沒多久,就情不自?禁地親吻她的後頸。


    程丹若轉過身,抱住他的腰。


    不知道是不是暫時少了?一樁心事,她的體驗變得更好更輕鬆了?。


    像是抱住一床厚實柔軟的棉被?,繾綣而緊實地被?覆蓋住,過程不激烈,卻很持久纏綿,仿佛於海中浮潛,是有別?於遊泳的舒適和自?在。


    本能接管了?身體,大腦就不自?覺放空。


    在這短暫又奇異的幾秒鍾裏?,程丹若遺忘了?煩惱,意識沉入海底深處,與曾經的自?我?重合了?。


    許久,她才睜眼。


    帳子裏?漆黑一片,看不見對方的麵?容,隻有手?掌下的皮膚散發著騰騰熱力。


    “熱。”她說。


    謝玄英坐起身,撩開一邊的帳子,隨手?甩到床架上?。


    空氣交換,新鮮的空氣湧了?進?來,但程丹若仍有近乎於缺氧的暈眩感,她想掙脫什麽,可被?子已在床角,衣物也盡數除去,總不能如蛇蛻皮。


    她左右看看,支起手?肘枕到他胸前,離外頭近些。


    暖閣的空氣還?是熱乎乎的,不過總比帳子裏?好,也沒那麽難聞。


    他輕輕撫著她的後背,並不用力摟抱,讓她放鬆歇著。


    程丹若闔目休憩,有些感慨:經過一個半月的努力,他們?這對新手?夫妻,終於在這方麵?磨合得七七八八了?。


    但這一點不奇怪,愛欲,人之本性。


    現代人有,古代人也有,而且一模一樣,毫無壁壘。


    能不能磨合得好,隻看癖好,不看三觀。


    目前來看,雖然有些小小的摩擦——例如他非要摟著她睡覺,而她堅決不允許早上?沒洗臉刷牙就親親,但經過彼此的退讓,已經能夠接受。


    這總算變成了?一件愉快的事。


    真好。


    她終究是個活生生的人,幼年曾被?父母抱在懷中,少年曾與朋友手?挽手?,還?在校園裏?救助過流浪狗。


    小小的黃黑色的土狗,吐著粉紅的小舌頭舔舐她的手?指。


    這樣的親密接觸,太久不曾有過了?。


    也許不久後,她就會喜歡上?這一刻的鬆弛,不用考慮別?的,任由彼此被?共同的本能支配。


    然後,在某個刹那,他理解了?她。


    哪怕隻是欲望。


    程丹若想,她並不奢求在古代,誰能真正理解自?己的所思所想,可婚姻這樣親密,總要有幾件事合拍。


    目前來看,他們?誌向一致,床事和諧,要是在飲食方麵?能夠匹配,再有二三共同愛好,經營一段婚姻應該足夠了?吧。


    她遲疑地想著,側頭看了?他眼。


    謝玄英發覺了?她的細微動作:“嗯?”


    “沒什麽。”她起身,打算叫水。


    但謝玄英按住她的後背:“再等會兒。”


    程丹若想想,以今天的運動量,他肯定累了?,再歇會兒也正常,遂點點頭,又躺迴去。


    一刻鍾後。


    “不睡覺嗎?”


    “才八點多。”


    “你……不累嗎?”


    “這有什麽好累的?”


    她隻好收迴之前的話。


    他們?還?需要再多磨合一下。


    -


    和諧後的夜,睡眠質量奇佳。


    程丹若一覺睡到近七點,見瑪瑙沒來叫,知道必是又下雪了?,又還?眷戀被?窩的溫度,窩了?一會兒才起。


    瑪瑙端著水進?來,不等她問,就道:“爺是辰時不到一點起的,怕吵到您,沒叫人進?梢間伺候。”


    程丹若點點頭,今天也不梳發髻,隻編辮子,而後在西次間用飯,借著暖閣的餘溫,一點都不冷。


    趁著這點功夫,錦兒、霞兒進?來抹地板。


    燒地炕的屋子燥,得每天叫人用清水擦地,既能清潔灰塵,又能濕潤空氣。


    程丹若見她們?瘦瘦小小的身姿趴在地上?,心有不忍卻不便開口,隻等飯畢,把?早餐剩下來的點心賞了?她們?。


    兩個小丫頭果然高興,歡歡喜喜地下去了?。


    程丹若按照習慣,先練一會兒字,看幾頁書,下午暖閣冷了?,又鑽進?實驗室,繼續製取大蒜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妻薄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青綠蘿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青綠蘿裙並收藏我妻薄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