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媽喚了丈夫來,叫他去尋兩人,將程丹若的?箱子抬上去,自己則去旁邊的?茶棚買了兩件點心:“姑娘墊墊。”


    隻此一項,就讓程丹若刮目相?看。


    待民夫抬好行李,張媽媽才攙扶她下馬車。


    程丹若戴上準備好的?帷帽,在?紫蘇和張媽媽的?護衛下,直接進艙房休息。


    “姑娘歇歇,船要?一會兒才開。”


    她點點頭,支起窗戶通風。


    張媽媽見?隻開了一道縫,外頭並不能看見?裏艙,沒說什麽,自己安頓去了。


    中午,船家的?老婆送來一碗黃魚麵?,慚愧道:“今日匆忙,沒什麽能入口的?,姑娘且將就。”


    縱然?前路茫茫,但離開了陳家,程丹若心底也有幾分輕鬆,微微笑:“無妨。”


    麵?條並不難吃。


    過了午間,她聽見?外頭有些響動,不久後,船便開了。


    離開碼頭後,河邊倏然?開闊。


    程丹若支高窗戶,望著?河水出神。


    一下午無事。


    晚間,船家送來新鮮的?漁獲,鯽魚湯、糖醋魚塊、蘆筍炒肉和醃鴨蛋,吃著?很不錯。


    水流平靜,一夜好眠。


    次日上午,就到了太倉。


    其他人先下去,而後張媽媽才來迎她,道是行李一會兒直接搬上船,約莫要?一兩個時辰,傍晚才起航。


    “既是要?出海,該去天妃宮拜拜。”她這麽建議。


    程丹若自然?應下。


    天妃宮就是娘娘廟,供奉的?是沿海地?區的?神女?媽祖,靠海的?人為保平安,每次出行都會去廟中祭拜求符。


    才到門口,便見?來來往往無數百姓。


    程丹若下了馬車,這才見?到晏鴻之?和謝玄英師生。


    “程大夫。”晏鴻之?表現得很客氣,“你是第一次來天妃宮嗎?”


    她點點頭。


    “那就拜一拜吧,聽說第一次出海的?人拜最靈。”他笑笑,抬步上去。


    程丹若等謝玄英先走,但他卻示意她和丫鬟跟上,自己則留下了張媽媽:“你為何在?此處?”


    張媽媽畢恭畢敬道:“表少爺,這幾日是老奴伺候程姑娘。”


    他卻道:“馬上就要?出海,船上多有不便,你不去采辦物什,跟著?做什麽用?罷了,這裏不需要?你伺候,將事辦妥,別出了岔子。”


    張媽媽被?他發落一頓,也不敢辯解,趕忙應下:“老奴糊塗了,這就去。”


    她趕忙追上,詢問?程丹若是否需要?買些東西。


    程丹若道:“買些甜瓜、西瓜、柑橘之?類能存放的?果類,還有核桃、花生、鬆仁之?類的?堅果,如果方便的?話,再買一匹廉價的?皂紗。”


    張媽媽不敢大意,陪笑道:“可要?再來一些糕點?”


    “糕點放不住,還會招老鼠。”她想?想?,道,“路過藥鋪的?話,買一些薄荷和酒來。”


    又掏出銀錢給她,“不夠同我說,多了請你吃茶。”


    張媽媽應下,急匆匆去了。


    她走後,程丹若便對紫蘇道:“那邊有包子鋪,你去買些吃的?。”


    紫蘇略微猶豫,但她比白芷有覺悟:“是。”


    閑雜人等離開後,程丹若方才對晏鴻之?道:“老先生,大恩不言謝,我雖人卑力微,若有差遣,也請您盡管吩咐。”


    晏鴻之?啞然?。


    他壓根不知道謝玄英找的?女?醫,就是天心寺一晤的?程丹若,得知此事,別提多意外了。但謝玄英道:“我亦覺不妥,然?則姨母力薦,不便違逆,左右不必與之?相?見?,打發人送她上京就是。”


    晏鴻之?也沒深想?,誰知突然?接到家中信函,道是兒媳為他添了長?孫,這才改了主意,準備立即返京,迴家過中秋。


    既然?都要?走,自然?不必分兩路,竟是要?同行一陣了。


    “程大夫不必客氣。”晏鴻之?與顧太太想?的?如出一轍,不便將此事安到謝玄英的?身上,隻好冒領功勞,“原也是巧合。”


    程丹若笑笑,沒有當真。


    就算真是機緣巧合,沒想?是她,到底幫了她一把,還讓陳家心甘情願。


    這份恩情,自然?要?記,正如陳家的?恩情,哪怕離開了,也要?好好還。


    “是。”她口中道,“想?來也是如此。”


    雙方點到為止,沒有再交流,直接進去參拜媽祖。


    天妃宮才建沒多久,神像十?分鮮豔。無數虔誠的?信眾三跪九叩,祈禱自己或家人出海平安,不要?遇到風暴,不要?遇到龍王,好好歸來。


    程丹若隨大流拜了拜,求了一個護身符。小小的?一個,十?文錢,黃紙上印著?粗陋的?媽祖像,畫風非常抽象。


    但所有人都認認真真收起,仿佛這樣,就能安撫出海的?恐懼。


    真有意思。


    她想?著?,將其放入荷包。


    假如真有神佛,就請庇佑她開始新的?生活吧。


    第29章 七月七


    出海用的是?遮洋船, 也就是?沙船,底很平, 方頭方尾, 體型寬扁,吃水淺,很適合在近海航行, 原是?運糧所用, 現今亦用來載人。


    和之?前一樣,行李先上, 等到民夫們走完, 程丹若一行人才登船起航。


    趕了整天的路, 眾人均十分疲憊, 來不及參觀船隻?, 草草洗漱便歇下不提。


    次日,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在艙房裏眺望, 就能看見一望無際的蔚藍海洋,遠方有海鷗飛過, 留下曼妙的倩影。


    紫蘇忍不住看了許久,道:“姑娘,我是?第一次出海呢, 這看起來太大?了,不知道何處才有盡頭。”


    “盡頭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程丹若高高支起窗戶,任由陽光灑進屋子。她收拾行李, 拿出請張媽媽買的皂紗,“過來替我做些針線。”


    麵?朝大?海, 心中便豁然開朗。


    紫蘇活潑很多:“姑娘要做什麽?”


    程丹若迴答:“在傘上做一圈紗幕,同帷帽仿佛。”


    紫蘇奇怪:“姑娘自?有帷帽,何必又做?”


    她笑笑:“做好你就知道了。”


    這不是?什麽大?事,悶坐在船艙裏也無趣,紫蘇奇怪歸奇怪,仍舊替她找出皂紗裁剪,比劃著在油紙傘上縫了一圈。


    程丹若則用線量出半徑,以簪子做圓規的支腿,裁出傘麵?的圓環,用線小?心地在內外兩麵?縫了。


    午時左右,張媽媽送來飯食,才出海,還能見到綠葉蔬菜,豆角、豬肉、豆腐與一道魚丸子。餐後,柏木又拿來一碟櫻桃,道是?:“昨日在碼頭采買的,也算水靈,姑娘吃個新鮮吧。”


    紫蘇接了。


    待柏木離去,她才猶豫著試探:“姑娘,這謝公子也太客氣了些。”


    程丹若卻說:“怕是?下麵?的人自?作主張。”


    紫蘇不解。


    “假如是?主子的吩咐,他哪裏會一字不提。”她道。


    紫蘇拍拍額頭:“是?了,我糊塗了。”她赧然,“這兩日暈暈乎乎的,竟要姑娘提點我。”


    “又不是?什麽大?事。”程丹若道,“吃吧,櫻桃容易壞。”


    另一邊,柏木也將方才的事迴稟給?謝玄英。


    “小?人自?作主張,分了一碟櫻桃去。”柏木笑道,“雖不是?什麽稀罕物,畢竟是?客人,禮數周到了,下頭的人也盡心辦事。”


    謝玄英頷首:“合該如此,做得好。”


    柏木心中一定?,臉上笑:“不敢當主子誇獎,這是?小?人分內之?事。”


    謝玄英道:“程姑娘那?邊是?女眷,怕是?有不便之?處,也無處說,你多留心。”


    “是?。”


    午飯後,日光漸盛,程丹若小?睡了會兒?,等到下午兩點左右醒來,又抓緊做了會兒?針線活兒?。


    日頭偏西時刻,終於完工。


    正巧,太陽已經沒那?麽曬了。程丹若道:“走吧,我們出去散散步。”


    紫蘇愣住:“出去?”


    “不到下頭,就在這一層散散。”


    紫蘇猶豫不決。雖說她們住的這層,隻?有三位主子,其他如張媽媽,都是?住在下人房裏,民夫、舵手之?流,更是?不可能靠近。


    但外頭終歸有男人。


    然而,程丹若並不在乎她的感受,自?顧自?推門出去。


    艙房的窗很小?,哪怕整日開著也覺得悶。一走到外麵?的甲板,海風拂麵?,頓時清涼太多。


    程丹若打起自?製的遮陽傘,立在船頭遠眺。


    紫蘇牢牢跟著她:“姑娘。”


    “看,夕陽很美吧。”程丹若說,“都說海上升明月,但海上的日出和日落,才是?最美的。”


    天空一望無際,海洋也看不見盡頭,視線的彼端,天和海連在一起,匯成一條金色的地平線。雲層瑣碎,映出夕陽的瑰麗,遼闊又靜美。


    “姑娘說得對,這天可真?美。”紫蘇抬起頭,一時忘記了先前的勸誡,久久凝望西邊,不肯轉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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