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湘音是個很驕傲的人,癱瘓後的模樣展現在倪青麵前都是個困難,更何況是被倪德全給看了個全。

    在自己最落魄,狼狽,毫無形象可言的時候,讓一個背叛過自己,造成過難以磨平創傷的人得以窺見。

    不說現實,隻要稍稍換位思考一下,都是無法接受的事情。

    然而如此殘酷的一麵卻是由白墨一手導致的。

    那麽溫柔,那麽和善,看過去那麽無害的一個人。

    居然會如此的處心積慮,蓄意謀劃。

    在事情發生後,導致倪青無家可歸後,又扮演著絕對的長腿哥哥,三年來悉心照顧,疼愛有加。

    哪怕倪青對兩人間的關係無法跨出很大一步,對這人詞嚴厲色也是完全做不到的。

    她怎麽舍得傷害如此幫助著自己的男人。

    然而結果呢?

    自己最悲慘的一麵卻是由他親筆打造,這人到底圖的是什麽啊?

    倪青真是怎麽都想不透,同時又對白墨深沉的心機感到恐懼,更摻雜著難以平複的仇恨和疲累。

    她都搞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人生會走成這樣,明明已經這麽努力,奮發圖強,從一個個坑裏使著吃奶的勁往上爬,剛見著太陽又被一腳踹到坑底。

    命運是如此搞笑的嗎?

    倪青懷著無所適從的心情徘徊在這個久違了的城市。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繞過多少條街,最後走到了他們曾經住過最久的一套公寓附近。

    這邊已經大變樣,建築推到又新蓋,塗著嶄新又陌生的妝容站在城市一角。

    倪青原以為的最後一點歸屬感都消失無蹤。

    她站了會,又晃去了附近,在一條學生時期經常光顧的小弄堂停了下來。

    這裏一串的小吃點心店,倪青隨便挑了家,點了份雲吞如同嚼蠟的吃著。

    耳邊是嘈雜的人聲,鼻間是食物誘人的香味,倪青卻有種五感被屏蔽的錯覺,什麽都感受不到。

    直到有人坐到她對麵,老板跟著端來一份和她一模一樣的食物後,才迴過神來。

    抬頭看到的便是付言風狼吞虎咽的模樣。

    倪青盯著他愣了會,才移動視線注意了下這人的著裝,穿的像個搬磚工,半張臉埋在碗裏,一點形象都沒有。

    等付言

    風停下時,碗裏就剩了兩口清湯,上麵飄著幾粒蔥花。

    “飽了?”倪青下意識說了句。

    付言風瞅了眼她滿滿的湯碗,說:“你吃得完嗎?”

    倪青直接擺了擺手。

    付言風不客氣的將她的也給接了過去,又敞開了吃,直接兩碗下肚,算是終於填滿了。

    往後一靠,摸了摸鼓鼓的肚子,兩人對視,付言風率先笑了。

    倪青晃了下,跟著扯了下嘴角。

    好似又迴到很多年前,時光裏堆滿了作業,他們從裏麵偷著閑暇賺家用,夜深人靜就在街邊吃碗餛飩。

    當時是真的累,倪青覺得人生再沒有比那時更累的時候,命運弄人,當時的奔波疲憊轉換成了現在最好的迴憶。

    讓人懷念的都能熱了眼眶。

    “跟白墨吵架了?”付言風說。

    “沒,”倪青並沒有訴說這些糟心事的欲、望,何況是對著原本就要劃清界限的付言風,“你怎麽到這來了?”

    “白墨今天來找過我,感覺有點不太對,所以就給你打了個電話。”說完他聳了聳肩。

    因為聯係不到,所以四處尋找,陰差陽錯的到了這裏,被他給找著了。

    也真的是碰巧了。

    倪青想到前一天晚上那場另她世界翻覆的對話,中間涉及到的信息除了唐湘音似乎還有眼前這個倒黴蛋。

    “工廠出事了?”

    付言風這次沒有要隱瞞的意思,點頭說:“是出了點事。”

    “多嚴重?”

    付言風把玩著筷子:“還行。”

    這個迴答明顯就不那麽真誠了,但倪青也能理解,換位思考,若是自己像現在有個什麽事,也不會跟他詳細的說上一說。

    “知道我怎麽找過來的嗎?”付言風突然問。

    倪青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付言風抬手指了指遠處:“張池在這開店呢,他看到你了。”

    張池是誰?

    倪青懵了好一會才想起來張池是林妙那不靠譜的表哥,這麽多年再聽到這個名字當真讓人意外。

    “你們還有聯係?”她驚訝的說。

    付言風點頭:“有的,就是比較少。”

    後麵的話題基本就都是追溯過去,那些蒙塵的迴憶裏,他們依稀找出了點美好的

    滋味,以稍稍緩解現下的苦澀。

    話題輕鬆,氛圍愉悅,付言風的表情難得變得明朗。

    眉眼展開時依舊是記憶中風光的少年。

    張池作為老同學抽空過來坐了會,這家夥現在死肥死肥的,完全找不到過去的模樣,倪青一點都認不出他。

    20剛出頭那會就把人肚子給搞大了,奉子成婚到現在,日子過得挺紅火。

    他嘮了沒多久就被叫了迴去。

    夜越來越深,小弄堂裏依舊熱鬧非凡。

    迴憶完了,又要迴歸現實。

    付言風問她:“什麽時候迴去?”

    “過會走。”

    付言風:“等會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就行。”

    付言風看了她一會,說:“敢不敢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倪青:“……”

    倪青打小有個習慣,撒謊時就不敢看人眼睛,因為看著人眼睛撒謊,她的眼神會飄,所以下意識的就會低頭。

    一低頭就是一副心虛的模樣。

    付言風太了解她,那麽多年不是白過的。

    問原因既然倪青說,他也沒有勉強人的道理。

    “不管怎麽樣,大晚上女人孤身在街邊走不安全,我等會送你迴去,要實在不想迴去,就送你到附近酒店。”說著他苦笑了下,“放心,不用怕甩不掉我,我不會讓你為難。”

    倪青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這麽一出自我埋汰成功讓她心裏也不是滋味起來。

    “附近有個旅館,我之前有打聽清楚,過去不遠,我等會走一下就好。”

    付言風沉默下來。

    倪青這麽堅持,他也就沒什麽好說的。

    氣氛又開始往下沉。

    分開時,付言風說:“我們並不是仇人對不對?”

    倪青看了他一眼,點頭。

    他們從來就不是仇人,認識的時候太年輕,經曆的太少,每一次的磕碰就顯得格外傷人。時過境遷,長大了,懂事了,勇氣也就耗盡了。

    大部分的情侶都是如此,還是會有聯係,卻再邁不出那一步。

    他們也不例外,在倪青看來甚至連聯係都不在有必要。

    兩人並肩往外走,周邊的吵鬧顯得他們之間更加孤寂,明明是近在咫尺的

    人,感覺卻是遠的都快看不到背影。

    付言風是惶恐的,為了這份極度的惶恐不嚇到倪青,他隻能死死的往下壓著。

    痛苦,又找不到方向。

    出了小弄堂就是大街,這個點來往車輛依舊頻繁,晃眼的橘色車燈中,倪青指了指左邊準備走人。

    付言風正打算跟著送她。

    陡然響起一陣刺耳的車鳴。

    原本安分停著的一輛黑色私家車上下來幾個人,白墨扯了下領子,衝倪青溫柔的笑了下,邁步走過來。

    “怎麽想到跑這來了?”他緊盯著倪青,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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