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青跟付言風去了就近的一家西餐廳,正是飯點,用餐客人不少。

    “阿姨說這周末會迴來,到時一起去買點東西?”

    倪青:“她打你電話了?”

    付言風點頭:“你的電話沒打通,所以打到我這邊來了。”

    “什麽時候?”

    “有幾天了。”付言風翻開菜單轉向她,“你來。”

    倪青按著以往的喜好隨意點了些,找話題問了他一些最近的工作情況,付言風有問必答,但也沒特意擴展話題,交流時難免顯得幹澀。

    說著說著倪青漸漸的也停了話頭。

    吃到一半,付言風接了個電話,似乎是工廠那邊的事情。

    “我現在在吃飯,等會迴去再說。”

    戚和風:“這邊機器出問題了,完全等不了,後天貨就要發出去,讓難得一個招過來的客戶等嗎?”

    “我給陳工打電話。”付言風說著就要掛。

    戚和風:“你不迴來?”

    “機器我不會修,去了也沒用,飯後自然會迴來。”說完,不等對方反應,將手機扔在了一邊。

    倪青看他一臉糟心的模樣,忍不住提議說:“你要是真的忙,要麽......”

    付言風搖頭:“沒事。”

    然而之後他的手機就沒消停過,正頓飯下來,真正能跟倪青說的少之又少。

    倪青沉默的吃著自己盤子裏的東西,耳朵聽他在那邊好聲好氣求人辦事,頓時感到食不知味。

    其實按著付言風現在的能力已經沒什麽必要看別人臉色,當個連鎖火鍋店小老板,每天坐坐辦公室,數數錢,生活過的也可以很滋潤。

    可能每個人想法不一樣,有目標有勁頭也是個好事。

    “事情很難解決?”等付言風又一通電話結束時,倪青插嘴問了句。

    “還好,你吃完了?”付言風端起杯子喝水,明顯不想在這事上多談。

    兩人間已經沒有了曾經想各種分享的心態,相反付言風更想把自己落魄狼狽的一麵隱藏起來,他不希望給倪青留下一個自己柔弱的形象,比之白墨產生太過巨大的反差。

    說簡單直白點就是不自信,在白墨出現之後,他的安全感就不翼而飛了。

    “嗯,我吃的差不多了。”倪青拿小毛巾擦手。

    付言風看了她一會,突然伸手過來拽住她的。

    “嗯?”倪青意外的看向他,“怎麽了?”

    “沒什麽。”付言風捏了捏她的手背,“感覺你最近似乎瘦了。”

    “可能是工作太忙了。”

    付言風的手很溫暖,很幹燥,手指長又直,隻是骨節有點大,不似商務人士的秀氣。

    這雙手扛過貨,下過水,雨淋日曬下造就了一副滄桑的麵貌,也很有力,很有安全感。

    以前她很喜歡用雙手攏著它,沿著那些觸感並不好的粗糙皮膚一下一下的蹭,在覺得舒服的同時,又多了些親近感。

    或許是想到那時候的光景,倪青心下忍不住多了些感慨,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

    “過幾天我們自己做餃子吃吧,很久沒下廚了。”她說。

    付言風:“你要什麽餡。”

    “肉的。”

    付言風笑了下:“行,增點肥也是好的。”

    倪青迴到單位時白墨還沒迴來,跟辦公室的幾人閑聊了會,喝了一杯奶茶後進入工作狀態。

    中間接了一個連橋府邸的電話,臨近關賬,對方來要□□。

    倪青才知道之前的還沒送過去,白墨對這個項目看的挺重,她二話不說去了趟財務部,隨後將票據親自給送了過去。

    倪青有駕照,但平時沒怎麽摸過方向盤,公司駕駛員都被外派了,她自己打車過去。

    前後差不多一小時,跟對方的財務經理有過一麵之緣,稍微閑談了幾句才離開。

    公司狹長安靜的走廊,倪青走動時下意識更放輕了步伐,經過轉角會議室聽到裏麵傳來爽朗的笑聲。

    她轉頭看了眼,隨後看到倪德全在跟對方高層開會,會議應該臨近尾聲,氣氛顯得非常輕鬆。

    倪青看了一會轉身去了洗手間,在裏麵磨蹭了好一會才出來,又在電梯口轉悠了半晌。

    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後終於跟倪德全撞了個正著。

    倪德全對她有印象,一見到人就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後笑起來,和善的說:“小墨派你來這邊辦事來了?”

    倪青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有些汗濕,她暗暗往衣擺上一搓,點頭笑道:“剛處理完,正巧碰到你了。”

    “我來這邊就是閑逛,沒什麽重要事,把關係給他們處好了。”

    電梯到了,倪青跟在他身後走進去。

    倪德全身邊還帶著一個年輕助理,他很隨意的跟年輕人聊著時下的金融話題。

    “噢,對了,你怎麽稱唿?”話音沒斷的倪德全突然轉頭問倪青。

    倪青愣了下,看著對方帶笑的雙眼,說不出話來。

    “怎麽了?”倪德全挑眉,歪了歪頭,原本還算沉穩的形象瞬間多了點玩味,這是個心態十分年輕的中年男人。

    養成一個好心態不容易,除了本身性格,所處生活環境也尤其重要。

    而其中占比最重的則是工作還有家庭。

    倪德全的家庭......

    倪青心中緊繃的那根線陡然一鬆,原本的微妙緊張感鬆懈了下來。

    “挺巧的,跟倪總一個姓。”

    “那是巧了,有緣分。”倪德全嗬嗬的笑著。

    從電梯出來朝大門走,碰到幾個負責蓮橋府項目的高層,又姐妹好一樣握著手打了聲招唿。

    倪青始終跟在他們身後。

    出大門上車前,倪青說:“倪總,昭雪現在怎麽樣?”

    “這丫頭每天就是瘋玩,也沒管她,不知道心思撲哪去了。”

    年齡大了,倪昭雪黏白墨沒有以前那麽狠了,倪青因著各種猜測跟這個天真爛漫的姑娘也越行越遠,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人。

    倪青點頭:“很早就跟昭雪認識,那會跟她玩挺好,有人還說過我跟昭雪長得還有幾分相像。”

    倪德全“唔”了聲,沒接這茬:“小倪啊,你就......”

    “我叫倪青,”倪青打斷他,看著對方有點懵的樣子說,“青草青青的青,不知道倪總是否有印象?”

    倪德全一臉茫然的迴憶,明顯對這名字沒有記憶。

    倪青也說不好自己是帶著什麽樣的心情等待著,她設想過倪德全會有的反應,包括現下如同智障的這種,但實際發生時發現比自己預計的要難以接受。

    你所以為的父親,在聽到多年未見的女兒時的反應是毫無反應,你就好像從來沒在他的生命中出現過,原該是最親厚最具血緣關係人,現在似乎連陌生人都比不上。

    真的,挺悲哀的。

    倪青站不下去了,正好出租車到,她強笑著衝倪德全告別,快速上了車子離開。

    “小胡啊!”倪德全莫名

    其妙上車後問助理,“你對那位倪小姐有印象嗎?”

    “並沒有,之前跟她也沒有過工作交涉。”

    倪德全點點頭,往後一靠開始閉目養神,過去很久才猛然睜眼。

    臨近下班,馬路上行人車輛漸多,這邊離付言風所在的廠區不遠,倪青還沒去過,上車後她讓未卜先知堵車會堵到天邊去的師傅轉了頭。

    “是這裏嗎?”車窗外已經是各種廠房,司機問她。

    倪青:“我也不確定,我給他打個電話。”

    她從包裏掏出手機,一邊翻號碼,目光則留意著外麵。

    斜對麵有滿載的大貨車開出來,車身一過露出後麵的倉庫大門,門口站著幾個人,對倪青來說有兩個還不陌生。

    真是巧了。

    耳邊的通話隨即被接通,傳來付言風的聲音:“怎麽了?”

    倪青將車窗升上來,透過玻璃看著那邊。

    “沒什麽,正好空下來了所以給你打個電話,忙嗎?”

    “剛把貨發出去。”

    他準備脫外套,一側肩膀夾著手機,由於行動不便,拿著本子正跟別人說著什麽的戚和風順手就幫了他一把。

    兩人間的默契撲麵而來。

    盡管付言風迅速拉遠了距離,戚和風嗔怒的模樣仍舊礙眼。

    倪青第一次覺出自己似乎有點多餘。

    “身邊很多人嗎?”她冷淡的問。

    “沒幾個。”

    “都誰啊?”

    “你不認識的,怎麽好奇這個來了?”

    倪青扯了下嘴角:“隨便好奇,現在都不知道你在幹嘛。”

    邊上有大車過來,落下的陰影遮了出租車滿頭滿臉,刺耳的鳴笛順時響起。

    司機大聲說:“走不走?”

    “走吧!”

    倪青重新把目光放到車外,看到付言風抬起頭也望著這邊,手機裏是他震驚的聲音:“你過來了?!”

    “是不是巴不得我別過來?”

    付言風飛快朝這邊跑:“等一下,見麵說。”

    大車的鳴笛還在持續,越來越高的頻率顯示著車主的煩躁。

    “等不了了,這邊不讓停車。”倪青掛斷電話,“走吧!”

    司機是過來人,看的人多了,經曆的事也多了,眼

    一瞟就知道個七七八八。

    他瞟了看不出情緒的倪青幾眼,嗬嗬的樂著說:“把心放寬,現在社會,男女湊堆就是個搭夥的事,能玩就多在一起一段時間,玩不起就拜拜再接著換,電視上說的愛來愛去那種玩意,放生活裏那就是個氣泡,知道什麽是氣泡不?就是一戳就連渣渣都不剩。”

    過了會,他又加了一句:“有些事,遠沒有你想的那麽神聖。”

    倪青可有可無的敷衍著他,心思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戚和風為什麽會和付言風在一起?他們是什麽時候又有的聯係?這些都無從得知,付言風更沒露過一點口風。

    倪青並不想去懷疑他什麽,隻是盲目的全然信任也有點難以做到。

    付言風的電話很快追了過來,那種迫切感倪青可以感覺的到,但在情緒有明顯起伏的時候,人是很難保持理智的,第一時間溝通的必要性在她這裏全然無蹤。

    她選擇了掐斷關機,並去了另外一個城市。

    去之前她給白墨打了一個電話。

    “去幾天?”

    倪青:“兩三天吧。”

    “給你五天時間好了,”白墨也沒問她具體原因,“下周三我在那邊有個會議,不帶人了,你過來做個會議記錄,然後順道一起迴。”

    安排這麽周到,倪青似乎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白墨:“掛了,去玩吧。”

    車子很快跑上高速,迎著落日餘暉,在金燦的光暈裏跑向另一座城市。

    三小時後倪青站在了林妙的公寓樓前。

    這邊的地理位置相當坑爹,近乎遠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廢話,地理位置好會讓我用這麽親民的價格住到這樣的精裝房?”林妙穿著起了球的睡意,披頭散發毫無形象的給倪青端來一盤水果。

    “說吧,今天怎麽想起來我這了?”

    兩人挨著沙發坐在地上,倪青剝了個橘子塞進嘴裏,寡淡無味。

    “心情不好,所以來這逛逛。”倪青說。

    林妙看了她一會,猜測著說:“跟付言風吵架了?”

    “算吧。”

    “哎呦!”林妙誇張的喊了聲,“你們兩居然也能吵起來?逗我呢!”

    倪青苦笑了下。

    林妙:“怎麽吵起來的?”

    這

    說起來就複雜了。

    她跟付言風之間的問題不是一朝一夕產生的,而是長年累月堆積的,仔細往上迴憶,甚至都不怎麽能想起來具體是哪年哪月或者是哪件事埋下的禍根。

    “沒什麽,小事,你在這邊怎麽樣?”

    “就那樣吧,都是混混日子。”林妙說。

    都不小了,每個人心裏都會埋-點屬於自己的東西,想當然的也不會去做刨根究底的事。

    付言風從廠區出來趕迴家,氣喘籲籲的一溜跑下來沒找到人,又火急火燎的轉去了倪青他們公司。

    關於是否會碰到白墨,又或者白墨與這家公司是何關係當下也沒再多做計較什麽。

    這是他第一次踏入倪青辦公的內部,一樓裝潢大氣而敞亮,前台小姐和善有禮。

    “抱歉,先生,若沒有預約,您不能上去。”

    看著對方笑的跟朵花似的臉,付言風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下了罵髒話的衝動。

    他抬了抬手,努力壓製著自己的情緒:“好,我不上去,但你能不能告訴倪青,我在這等他。”

    “您稍等。”年輕姑娘很快撥內線上去,又飛速將信息迴饋給付言風,“抱歉,倪秘書請假了。”

    “怎麽可能?!”

    “先生,確實是這樣,您若有事可以過幾天再來。”

    付言風盯著她看了會,無力的撐了下前台的邊沿。

    他的側麵對過去不遠,剛外出迴來,從側門進來的白墨正巧看到這一幕。

    “你先上去,通知各部門半小時後開會。”白墨吩咐完助理後朝著付言風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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