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剛去醫院換過藥,結拜的紗布方方正正的貼在皮膚上,使得那一塊區域格外顯眼。

    “我聽到了。”倪青帶著一身傷藥味在付言風旁邊坐下。

    付言風扭頭看了她一眼。

    倪青說:“以後我就不能去了?”

    “你在家好好養傷,好好複習。”

    倪青:“我跟著你擺攤,成績也沒下降。”

    付言風說:“你媽媽夠操心了。”

    倪青想到唐湘音比往日更瘦了不少的臉,她沉默了。

    過了會又不甘心的說:“那等我媽迴去了,我再陪你去。”

    付言風將試卷疊起來。

    倪青巴巴的看著他:“行不行?”

    “不行。”

    付言風剛對唐湘音許了承諾,轉頭就毀約,這算個什麽事。

    倪青急道:“我一定不會耽誤學習的,上次月考我成績還靠前了五名呢。”

    付言風說:“等你進前五了再說,去睡覺。”

    他拿著試卷起身,往臥室走。

    倪青原地坐著,目光摻雜著不甘和委屈,突然起身衝過去,自後狠狠的抱住了他。

    “我有那麽沒用嗎?”她輕聲說。

    隻能躲在別人的羽翼下,被保護著,被眷顧著,可她明明已經不是懵懂小孩,她明白生存艱辛,生活不易,她也想出一份力,讓自己身邊人能得以喘口氣。

    生病不是她的錯,受傷也不是她的錯,前者無法控製,後者是飛來橫禍,不能因為這些就剝奪了她想要努力一下的機會。

    她已經懂事了,明白時間劃分利用,知道孰輕孰重,並不會因為這些而去耽誤其他。

    這個家像剛經曆過台風掃蕩的大樹,樹枝斷落,枝葉翻飛,支離破碎到不堪入目,但依舊搖搖欲墜的站在那,努力的撐著整個樹幹。

    倪青實在無法心安理得的躲到裏麵。

    “付言風,”她貼著少年的後背,“我有那麽一無是處嗎?”

    付言風皺眉:“我從來沒這麽認為過。”

    沒這麽認為過,現在卻跟唐湘音一起計劃著要把她給圍困起來,可她想要去參與付言風的生活,那些好的壞的都是一種經曆,她喜歡這個少年,所以想要跟他在一起。

    可對方似乎並不是這麽想的,倪

    青想起很早之前付言風曾說過,對她另眼相看隻是因著唐湘音的關係,實際上付言風能妥協留在這所公寓跟她一起生活,也是唐湘音死活勸過來的。

    倪青可以很明確的知道自己喜歡他,那麽對方呢?

    似乎一直以來付言風都處在被動的位置,他似乎也從沒真正的表態過什麽。

    倪青這個當下不由的想的多了些,甚至更冒出一個念頭,所有的一切似乎更像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

    這個想法一出來,就怎麽都按不下去了。

    仔細迴憶一下,那些點滴細節確實都是倪青自己上趕著,說不定付言風隻是顧忌著自己的麵子所以沒有拒絕,實際上在他心裏可能自己跟梁翹這類也沒什麽區別。

    倪青緊緊摟著他的胳膊驀然一鬆,緩慢的放了下來。

    “你……”付言風轉身看她。

    “我知道了。”倪青低著頭輕聲。

    倪青往後退了步,付言風一把拉住她:“你怎麽了?”

    倪青思考並猶豫著。

    付言風又說:“怎麽了?”

    倪青抬頭看他:“你並不喜歡我吧,是不是我媽對你好,為了迴饋她,所以對我也好了些?從一開始你就看我不順眼,討厭一個人,怎麽可能那麽容易轉變過來。”

    付言風一時無法理解她的想法是從哪個洞裏鑽出來的。

    他說:“我沒有這個意思。”

    倪青:“喜歡我嗎?”

    眼前的少女不是典型意義上的美女,但很清秀,杏眼溫潤,長相沒有絲毫的攻擊性,雖然這跟她的實際性格很有出入。

    付言風看著這讓自己記了兩輩子的人,緩慢的點了點頭。

    倪青稍有動容,表情隱約有點激動,最後還是克製住了。

    “既然如此,你做什麽我就得陪著。”她說。

    付言風一臉糟心的表情。

    倪青輕聲說:“這是我們共同的人生,不是嗎?”

    在彼此青春年少的年紀相遇,扶持著往前,一起去經曆這些或好或壞的事情,在未來的無限歲月中可供迴憶緬懷。

    付言風心底不可避免的被觸動了下:“共同的人生?”

    倪青:“不是嗎?”

    付言風垂眸:“好吧,但我們得說服你媽媽。”

    而事實上說服唐湘音並沒有想

    象中那麽艱難,倪青找時間跟她談了談,主要也是家裏情況確實糟糕,在不影響學習的情況下,沒理由放棄謀生的機會。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兩母女都知道這一點。

    何況這何嚐不是另一種鍛煉。

    唐湘音最終鬆了口,隻囑咐兩人務必注意安全。

    她自己也不能再繼續呆下去,半個月已經是極限,得馬上趕迴單位上班。

    隔了一天唐湘音走了,正巧是周日。

    倪青在衛生間,洗手時盯著鏡子上的自己,長發披肩,看著跟以往沒什麽不同。

    她把頭發撩到耳後,往左邊側過去一些,右耳後半個手掌大凹凸不平的疤痕便顯露了出來,邊緣傷的輕很多,時間長了應該還可以褪下去不少。

    她眼角不由的抽了一下,快速放下了手。

    之前讓付言風剪頭發的事給打岔耽擱了,當下又提上日程。

    付言風得知後也沒多說什麽,午飯後不久,陪著她去了趟理發店,順便自己也剪了一個。

    等他剪完,倪青那邊還在修飾,原本快及腰的長發一刀剪成了及肩,發尾稍稍打碎,加了一個平劉海。

    發型剛換,還很不自然,就像套了一個長形頭盔。

    耳後的疤倒是很好的蓋住了。

    倪青的臉因著發型問題看過去更小,眼睛越大,撲麵而來的熟悉感讓付言風愣了愣。

    倪青抓了抓頭發,衝付言風笑:“這麽看是不是很像你畫的那張畫?”

    付言風驚訝的說:“你是因為那張畫才剪的這發型?”

    “也不是,正巧合適罷了。”

    他們從理發店出來就迴了家,付言風在網上進貨,倪青幫著看了款式後就在邊上做作業。

    生活除了倪青的發型,似乎也沒有大的變化。

    然而梁翹卻被放出來了,這消息是張池告知的付言風。

    “打了個精神病證明,你們自己多當心。”張池有表親正好住梁翹家附近,消息絕不會有錯。

    張池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麽的付言風,又說:“我覺著她那精神病證明不是假的,我看她就是個神經病了,估摸著不會就這麽放棄,肯定還得來找你。”

    張池以前一直羨慕付言風長了一張人神共憤的臉,現在因著梁翹這麽個瘋子,他又有點慶幸自己長成了歪瓜裂棗。

    付言風點頭,表示知道。

    當天迴家後他把這事跟倪青說了,雖然不想嚇到她,然而警醒些更有必要。

    倪青很長時間沒說話。

    “怎麽了?”付言風問她。

    “錯的是她,為什麽就不用負法律責任,憑什麽精神病就不用負法律責任?”倪青抬眼看付言風,“我不甘心。”

    倪青眼眶驀然一紅:“我平白無故就要受這麽一遭嗎?憑什麽?”

    兩人對視片刻,付言風從她眼中讀到了清晰的委屈和隱忍,他說:“抱歉。”

    倪青:“你道什麽歉?你為什麽要替她道歉?”

    硫酸是梁翹潑的,跟付言風有屁個關係,倪青聽他說出這兩字,火氣整個一下就上來了。

    付言風安撫的拍了拍她。

    梁翹會由此舉動最終是因著他的關係,若付言風跟倪青始終保持距離,梁翹也不會嫉妒到失了分寸,轉而找上倪青。

    當然這些放到現在來說已經太晚了,傷害已經造成,連挽迴的餘地都沒有。

    他們除了得到一筆不多不少的賠償款,其他什麽都沒有了。

    倪青悶不吭聲迴了房,她的怒火來的快,走的也快,第二天表麵看起來已經沒了影響。

    付言風招招手,把人叫到桌前,桌上放了包子豆漿。

    一起吃完後出門上學,在道路盡頭走向兩個岔道。

    分開前,付言風說:“注意安全。”

    倪青下意識的摸了摸耳後的疤。

    付言風歎了口氣:“算了,放學我來接你吧。”

    “太遠了,你還得迴家準備擺攤的東西,反正有一段跟林妙同路。”倪青快速看了他一眼,“昨天我不是故意發脾氣的。”

    付言風:“我知道。”

    他也沒有怪倪青的意思。

    付言風最終沒有堅持,隻說:“有事馬上打我電話。”

    “好。”

    然而後麵的日子過的風平浪靜,梁翹的影子始終沒有出現,這或許是個好現象,不過倪青卻總是有點不安。

    期末考結束,成績跟預期差不多,生活中的突發意外並沒有給倪青帶來影響。

    再之後就是不長的寒假,年關也開始接近,大街小巷都充斥著外鄉人對家的渴望。

    倪青和付言風照例擺攤,照例學習

    ,借著付言風克製的東風,連帶倪青都變得自律起來。

    西北風刮得人臉頰生疼,倪青將自己包裹的就剩了一雙眼。

    很普通的冬季夜晚,她就是在這天碰到的梁翹。

    對方蹲在小區外的一個綠化帶旁,著裝相對而言較為單薄,沒穿外套,上身沒兜,下、身是緊身牛仔褲,要塞著點什麽東西幾乎一目了然。

    倪青轉頭看向不遠處的警衛室,隔著布滿霧氣的玻璃窗,隱約看到兩個人影。

    她又看了眼時間,六點半,晚飯遲的人家這個點還在用餐。

    天已經黑透,冷冽的寒風中隱約有要下雪的感覺。

    倪青朝梁翹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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