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已經快到深夜了。大家都找到了自己的房間。


    穆沐兒非常討厭澤燁這個大壞蛋,把他趕出了房間。澤燁隻能獨自抱著被子,守在穆沐兒房間的門口,聽著房間裏傳來窸窸窣窣的換衣聲。


    要是在平時,穆沐兒一定會把澤燁的頭埋進被子裏,然後背著澤燁換衣服。


    澤燁把窗戶打開了一點,輕輕拉開窗簾,心跳加速。正想偷看,卻被康管家一把抓住。


    “流氓,我就知道你死性不改。”


    “我沒有,我隻是想看看沐兒在幹什麽。”澤燁狡辯道。


    “沐兒小姐說她要洗澡,特地讓我守在門外。”康管家麵無表情。


    一聽到穆沐兒要脫衣洗澡,澤燁不顧一切地要扒開窗簾。康管家沒給他機會,拎著澤燁讓他碰不著地。


    “老康,要不……我們一起看?”


    “不行。”


    “你看過了?”


    “小姐小的時候我早就看過了。”


    澤燁翻了個白眼。那能一樣嗎?


    等穆沐兒進了浴室關了門,康管家才放下澤燁。澤燁沒敢再留在這兒,苦苦哀求讓康管家幫他收了被子,自己爬到屋頂。


    夜深了,燈火也逐個熄滅。澤燁覺得有些冷,豎起衣領擋風,寒風還是灌了進去。


    澤燁沒打算下來。


    一陣悠揚的笛聲傳來,竟然驅散了寒意。這是一曲有靈性的歌,就像是這深秋的葉。


    梧桐。


    澤燁尋著笛聲望去,見一個人正坐在樹的粗枝上,閉著眼睛,手指按過笛身的音孔。


    這是一支悲曲。


    失落感隨著曲漫延到澤燁心頭,在這瑟瑟寒風中,澤燁有些觸動。


    吹笛者,究竟在悔恨些什麽呢?


    澤燁想上去一探究竟,卻又不敢打擾了這氣氛。這首歌就是人生,沒有吹完的歌和沒有走完的人生,都是不幸的。


    一瞬間澤燁覺得自己其實是幸福的,有沐兒一直陪在他身邊。


    他不希望當自己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笛聲突然中斷,夜空中充斥著空虛。這終究是一支未完的曲,就像那還沒走完的人生一樣。


    他無法奏出自己的未來。


    吹笛者垂下手,半倚半靠在粗枝上。他像是睡覺了,又像是在沉思著什麽。


    澤燁躡手躡腳地爬過去。


    又有一個人跳上大樹,和吹笛者同樣背靠著樹幹。他們誰也沒有看向對方,卻已經互相告知了身份。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靠著,一個看著星輝,一個看著明月。


    吹笛者抬起手,把笛孔湊到嘴邊,卻抿了抿嘴。


    這是她曾經最寶貴的貼身之物,也是她留給他的信物。


    他們約定好了來世再見。


    沒有人會悔約。


    “又在想她啊?”後來者笑了笑,又歎了口氣,“這麽多年過去了,你一直沒有忘。”


    澤燁聽到聲音後一驚,連忙找到一個遮避處躲下,聽著他們講話。


    這是穆雲的聲音。


    “嗯。”吹笛者沉默著,盯著手中的玉笛出神。月光被玉笛吸引著,小心地灑在它身上,映出玉笛的光芒。


    他不會忘。


    他曾經看著女孩兒吹著這隻玉笛,那時他就想,他也要吹一吹這隻笛。


    因為這隻笛有女孩兒的味道。


    可是女孩兒一直把玉笛貼身存放著,隻肯在深寂的夜晚,在他的身旁,用櫻桃小嘴吹著笛孔。


    吹笛者至今還記得那幾十年前的夜晚。他想迴去,卻怎麽也迴不去了。


    他想起女孩兒曾蹦蹦跳跳地對他說,如果哪天她突然不見了,他千萬不要去找女孩兒。


    “我是不會走丟的。”女孩兒對男孩兒做了一個鬼臉,“隻要你一直往前走,就一定會發現我在前頭等你的。”


    “因為我永遠不會丟下你的。”


    女孩兒沒有丟下他。


    吹笛者堅信,女孩兒隻是嫌自己走得太慢了,在未來的未來,等著他。


    “一直往前麽?”他喃喃道,“要多久?”


    不用太久的。


    一生不過眨眼一瞬。


    “你知道我喜歡的男孩子是什麽樣的嗎?”女孩兒邊走邊問男孩兒。


    男孩兒好奇地看著她,搖了搖頭。


    “他一定是非常厲害的英雄,而且很疼自己的女孩。”女孩兒說著,拿纖細的手指輕輕戳了戳男孩兒,“不像你一樣。上次我摔倒了你還不給我上藥,隻是叫了老師來,傻站在旁邊一直問我疼不疼。”


    男孩兒撓了撓頭,女孩兒不理他了,氣嘟嘟地踩了他一腳。


    吹笛者肩頭一沉,轉頭發現穆雲正把手搭在自己肩上。


    “不夜天。”穆雲一字一頓地念出他的名字。


    不夜天渾身一顫,很久沒有人這麽叫他的全名了。


    澤燁縮迴探出去的腦袋,盡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完蛋,嶽父大人又要訓人了。


    澤燁沒站穩,腳底一滑,“撲通”一聲掉了下去,正好滾到穆雲和不夜天所在的樹下。


    “嗨……”澤燁尷尬地招手。


    穆雲和不夜天並沒有多詫異,他們早就發現澤燁了。


    隻是懶得打發他。


    “你怎麽在這?”穆雲問。


    “沒地兒睡。”澤燁很是委屈。


    “那你之前都睡哪?”


    “原本是和沐兒睡的,今天被沐兒給趕出來了。”


    穆雲一代戰狂級商業型武者竟沒反應過來,不夜天看了他一眼後才如夢初醒。


    沒等澤燁爬起來,穆雲已經鎖著他的脖子,將他拎起。


    澤燁掙紮著。穆雲這一下比康管家不知道重了多少,完全是衝著澤燁命去的。


    澤燁不解,他到底又做錯了什麽?


    “你說你之前是和誰睡的?”穆雲動怒了。


    先解決完這小子,再去找康管家算賬。


    “沐兒。”澤燁死活不肯說假話,想讓未來的嶽父對自己留下誠實守信的好印象。


    穆雲一把將澤燁摁到地上,見澤燁閉著雙眼,也隻能鬆手。


    他不可能真把澤燁打個屁滾尿流,搞得像教訓女婿一樣。


    不夜天從樹上跳下來,收了笛子。


    “這小子是成心氣我的!”穆雲一甩長袖。


    “謝嶽父大人手下留情。”澤燁爬起來,又說了一句招打的話。


    要不是不夜天攔在中間,穆雲肯定一拳砸過去了。


    “你小子,是不是對沐兒動了什麽心思?”


    澤燁沒想到穆雲說話這麽直接,仔細琢磨了一下這句話,發現並沒有什麽深層次的含義。


    既然如此,那就讓嶽父大人見識一下自己的真心。


    “說實話,我喜歡沐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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