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晴空萬裏,太陽高照,是個溫暖的好天氣。

    李畫屏一早醒來就對著鏡子梳妝打扮。昨夜亥時,二房的丫頭來通知她,說是二太太說了,今天上午請她去“望月閣”小坐喝茶。

    去就去唄,反正她最近都借口說自己頭風又犯了,也不再去給秦氏請安……與其天天坐屋裏無聊,還不如趁這個機會去討好一下二房,說不定以後會對自己有大幫助呢。

    春紅在一旁站著,沒有說話。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再攔的話就沒什麽意義了,重點是她也攔不住李畫屏。倒不如她也跟著去,看看二太太這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李姨娘的梳頭手藝很好,三兩下便給自己挽了垂雲髻,斜斜地插了一根素銀雕花的簪子。她又去內室換了桃.色如意紋褙子,雪白的月華裙。

    這樣的妝扮看著雖素簡,卻也格外的顯得她身量窈窕、楚.楚動人。春紅暗自點頭,姨娘在別的方麵腦子是不靈光,但是論如何讓自己看起來更美麗動人這一塊、特別擅長。

    主仆倆人吃完早膳,往二房去。剛到垂花門,年兒迎了上來,笑道:“姨娘來了,裏麵請,二太太等著呢。”

    李畫屏含笑道謝,嫋嫋婷婷地跟在她身後往正房走。

    二房的趙姨娘正跪在地上給李氏捏腿,一屋子的丫頭、婆子屏聲靜氣,話都沒有一句。

    李畫屏臉色有些漲紅,這情形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尷尬極了。更可氣的是,這些丫頭、婆子明明看見她了,卻都站得直直的,沒有人向她行禮問安。

    “太太,李姨娘來了。”年兒走到李氏身旁,大聲說道。

    半響,李氏都沒吭聲,她眼睛閉著,像是睡著了。

    這樣子的輕視,連秦氏都不曾有過,二房又算是個什麽東西。李畫屏隻覺得難堪。

    春紅瞄了瞄四周,等看見趙姨娘恭順的側臉時,突然間明白過來,她拉了一把李姨娘,倆人一起跪在地上行禮:“給二太太請安。”

    李氏像是被驚醒了,驀地睜開眼睛,“喲,李姨娘來了,起來說話吧,不必行此大禮。”說著話又罵:“你們這些小蹄子,沒眼力見的,看見貴客來了,都不知提前告訴我一聲……”

    年兒陪著笑搬了錦繡緞麵的杌子,讓李畫屏坐下。

    “不怪她們,是我來的太倉促,擾了太太的清閑。”李畫屏笑得柔弱。

    「狐狸精」,李氏暗罵一句,她最看不慣這樣心比天高的妾侍,“行了,既然李姨娘開了口,今就饒了你們,不然可是有板子受的。”

    眾人屈身行禮:“謝過二太太。”

    “……”李畫屏咬了咬紅唇。

    “行了,都出去候著吧,看見你們就煩。”李氏擺擺手。

    以趙姨娘為先,丫頭、婆子們都退了出去,正房內僅留下李氏和李畫屏。厚重的門簾放下,隔絕了外界的嘈雜。

    大丫頭年兒和品兒站在廡廊上陪春紅說話,三人談笑風生,看起來很是和睦。

    約一柱香的功夫,李畫屏掀門簾走了出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

    年兒和品兒互相看了一眼,屈身行禮:“給李姨娘請安。”

    “姑娘客氣了,二房的龍井茶果然比旁處更好,今個算是有口福了。”李畫屏笑笑道:“我這先迴去了,改日再來拜訪。”

    年兒上前一步,笑眯眯地:“我送姨娘。”

    品兒愣愣地看著三人遠去了,轉身進了正房。

    “太太……”她看了一眼端坐在主位上的李氏,猶豫著開口。

    “怕什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她這個人也算是徒有其表了……不足為懼。”

    “她身邊跟著的那個丫頭倒是個穩重的。多注意些。”

    李氏看了品兒一眼:“你待會去庫房些挑衣衫、首飾之類的東西給李姨娘送去。”頓了頓,她繼續說道:“把那株五十年的野山參也帶上吧,讓她煲湯喝、補身體。”

    品兒大驚失色:“太太,那野山參……”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氏厲聲打斷:“按我說的去做!”

    “……是,奴婢遵命。”

    “對了,昨天晚上我吃的葡萄奶酥不錯,又甜又香。你讓廚房新做些,找個丫頭給大小姐送去,她總愛吃這些。”李氏吩咐道。

    品兒“嗯”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二房的二等丫頭憐兒挎著紅色梅花紋的食盒趕到蓮苑的時候,新荷不在,她去了“芳菲閣”。

    “去我屋裏坐會吧、說說話再走。”雲朵看憐兒過來了,親熱的過來拉了她的手。

    當年,她們倆是一同進的新府,一個分給了大房,一個被二房挑走了。兩人私下裏常常見麵,關係很好。

    憐兒把手裏的食盒遞給一旁的丫頭,笑

    道:“你就不留,我也要討一杯茶吃呢。約十多天不見姐姐了,近日可還好?”

    “難為你還惦記著我,一切都好……”

    兩人說著話去了西廂房。

    “芳菲閣”裏,林靜正在教新荷雙麵繡。因為左手腕受傷的緣故,她拿著手繃就有些不大方便,時間一久,覺得左手沉重的很。

    “你不舒服嗎?”林靜看小徒弟的臉色有些蒼白,便關心道。

    “昨個不注意摔到手腕了……”

    “……現在怎麽樣了?我看看。”

    新荷把手臂伸出去,一臉的可憐兮兮。

    大概是太疼痛吧,小姑娘眼淚汪汪的,黑葡萄似的眼睛撲閃著……林師傅的母愛就泛濫成災了。

    “怎麽如此不小心?可還疼?”她拉著新荷的手腕查看傷勢,看樣子是上過藥了。白白嫩嫩的小胳膊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粉色的襖袖都快要拉不下去了,很是臃腫可憐。

    “不怎麽疼了。”

    “早些迴去吧,最近都別做女紅了,等傷勢好了再來「芳菲閣」。”林靜憐惜地揉了揉她的額發。

    “謝謝林師傅。”新荷乖巧地行過禮,轉身往外走。

    雲玲在院子裏守著,此時見她出來,有些納悶,這還沒到點呢,怎麽就下學了?

    “姐兒……”

    “走啦,我好餓,早晨都沒吃什麽。”

    雲玲笑著來抱她:“就知道姐兒會餓,「蓮苑」備好了你愛吃的桂花糕,咱這就迴去。”

    “不用抱啦,我摔的是手腕,又不是腳腕,可以自己走的。”新荷在她懷裏掙紮。

    “姐兒老實一點,讓奴婢抱著你吧。奴婢是大人了,腳程快,我們早些迴去「蓮苑」,你就可以早些吃到桂花糕了。”

    新荷想了一會,“好吧。”

    雲玲看著她,眼神裏都是笑意,姐兒說話、做事看起來像小大人似的,卻是十分好騙。她從小看著她長大的,當親妹妹一樣疼。如今,卻因為自己照顧不周而受傷,心裏愧疚的很,情願這樣抱著她走。

    青石小徑的兩旁開滿了木芙蓉,花朵嬌小像蒲公英一樣,呈粉紅色。氣味淡淡的,香香的,很好聞。

    “這花真好看。”新荷趴在雲玲的肩頭,說道。

    “……姐兒喜歡的話,我們去采一些。”

    新荷剛想拒絕,抬頭便

    看到一波人在前方的不遠處慢悠悠走路。說是一波人,看仔細了才發現領頭的是趙淵,身後跟著一眾小廝和仆從,總共有五、六人之多,挺有派的。

    趙淵剛從趙家過來,算著上午的課快結束了,也不慌張。他可不想半途進學堂,被先生罵不認真進學。

    “咦?是你……”少年左顧右盼,一眼便看到了新荷。他停下來,和她說話。

    新荷心緒有些複雜,不知道怎麽麵對趙淵,她示意雲玲放她下來。

    “你怎麽不去學堂?”

    “我昨天迴趙家了,今日貪睡便起晚了。準備吃過午膳後再去。”趙淵聽著小姑娘脆生生的聲音,索性走過去,蹲在她麵前。

    “我母親說,你滿月時她還抱過你呢,你要不要去我家玩?她會很疼愛你的。”

    新荷嘴一裂,怎麽聽這語氣像極了誘哄。她抬眼去看少年,他穿著灰白色的直綴,英氣濃鬱的眉毛微皺著,氣宇軒昂。

    “我不去。”

    “為什麽?”

    小姑娘的臉頰微微鼓起,看起來很好玩的樣子……趙淵忍不住就想逗逗她。

    新荷剛想說,不去就是不去,不為什麽時,肚子卻“咕嚕嚕”響了。

    雲玲用手捂住了臉。

    趙淵哈哈大笑,迴頭和小廝說:“把帶的糕點拿出來。”

    新荷沒想到自己的肚子這麽不爭氣,被他一笑,臉更紅了。

    “諾,都是你的,吃吧。”少年拿出錦盒,把蓋子打開,裏麵裝了滿滿的核桃酥。

    “……”

    “吃吧,都給你。”趙淵看她不動,以為她是不好意思,便遞給了雲玲:“這裏麵添的有牛乳,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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