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十籌聽說過我?”江遊難掩眼中訝異之色。


    “自然,聽說江兄與在下一般出身庶族,卻在去年一舉摘得縣試案首;又精通算術,心中自有算盤,以武生軍銜就就任樞密院財政要職,才華可見一斑,在下心中佩服。”蘇儀拱手,麵色十分謙敬。


    江遊沒想到蘇儀不僅知道他的名號,甚至還能說出他的事跡,眼中不禁閃過一抹激動之色,謙虛道:“哪裏哪裏,在蘇十籌麵前,誰敢自稱有才華。”


    一旁的季縣令擔心蘇儀第一次與同輩天才交際會說不好話,都已經做好為蘇儀打圓場的準備了,沒想到蘇儀竟然這般伶牙俐齒、巧舌如簧,毫無怯場之意,心中訝異,便按下幫腔的念頭,準備看看蘇儀接下來要如何應對。


    隨後,皇甫院事又指著一位年齡有二十七八的大齡青年,介紹道:“這位是司禮使,成子昂。”


    成子昂立刻站起來,向蘇儀拱手:“咳咳,蘇十籌,幾天不見,前幾日武廟賜福時,你身上的武生服和肩章還是我親手交給你的呢。”


    蘇儀想到,司禮使就是樞密院內掌管祭祀工作的官員,可以說是不可或缺,能擔任這個職位的都是人品極佳之人。


    “久仰成兄大名,聽聞前兩年有位禦史中丞來素水縣查訪,參拜武廟先賢時有諸多違禮舉動,成兄不懼權貴,公然指摘,禦史中丞非但沒有心生仇怨、反而痛改前非,直歎縣城中竟有這等人才,事後便將成兄招為賢婿,堪為千古美名。”蘇儀拱手道。


    成子昂心中美滋滋的,表麵上謙遜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皇甫院事笑逐顏開,又指著最後一位老者道:“這位是司教使,師承望。”


    司教使,就是掌管兵道教化之業的官員,負責一地的教化,非學識淵博者不可擔任。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師承望是個不苟言笑之人,也不跟蘇儀客套,直接引用《荀子·勸學篇》中的名句來警示蘇儀,意思是沒有每一步的積累,就無法到達千裏之外的地方;小河流不匯聚起來,就無法形成大江和海洋。


    蘇儀麵色一凜,立刻意識到這是師老在提醒自己一定要不斷積累,切不可滿足於眼前的小成就,從而放棄前進的步伐;同時也意識到這般閱曆豐富的老者是不在乎恭維和讚美的,隻能用誠意來打動他。


    “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雲爾。”蘇儀立刻用《論語·述而篇》的孔子的自述來迴應,意思是發憤用功,連吃飯都忘了,學習的快樂讓他把一切憂愁都拋之腦後,連自己快要老了都不知道;以此來表達蘇儀自己努力向上的意誌。


    “善!”師老喜上眉梢。


    季縣令看著蘇儀談笑風生、鎮定自若的側臉,神情略有些恍惚:如果蘇儀僅僅隻是一個天才,那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個天才還懂得做人。


    而眾人看見一向古板、不苟言笑的師老,竟然會因為蘇儀的迴答而展露出笑顏,不禁目瞪口呆。


    皇甫院事將三人介紹完畢,蘇儀問:“聽說樞密院有四司,如今司祿使、司禮使、司教使都大駕光臨,令寒舍蓬蓽生輝,實乃小生之榮幸,就是不知司衛使人在何處?”


    司衛使,就是樞密院掌管一地軍務守衛的官員,非高軍銜者不可擔任。


    季縣令神色略有些古怪,說道:“樞密院司衛使,就是李校尉。他前些年在會試中考得第三名,當年就受封正八品宣節校尉,隨後又走馬赴任前線守備官、就職素水縣司衛使。”


    蘇儀點頭,又聽皇甫院事說:“嗬嗬,那李信刻板的很,認為素水縣地處前線,守備不能有絲毫鬆懈,所以不打算參加蘇賢侄你的慶功宴,讓我代他轉告他的歉意,明日必有薄禮送上。”


    蘇儀自然是理解守備任務的重要性,隻是心裏在嘀咕“身居要職,卻還要在每天下午抽出兩個時辰教導我舞刀和雙射,沒問題嗎”,這句話當著眾人的麵,蘇儀沒有說出口。


    “李校尉的確是個盡職盡責的人,隻不過如果他事後若是聽說今晚全縣的達官貴人齊聚於此,而他卻沒能來參加,恐怕能把腸子都悔青。”成子昂搖頭笑道。


    “是啊,若隻是我等縣衙和樞密院內的熟人聚一聚,為蘇十籌慶祝的話,他不來也無所謂。”江遊也說,“但今日的宴會規模龐大,主題早已不僅僅是給蘇十籌慶祝了,眾人名門望族聚集於此,眾人都想要趁著這次機會拓寬自己的人脈,不信你們看。”


    江遊往周圍使眼色,蘇儀一看果然如此,在正堂與院內的十幾桌人,每一桌都開懷暢飲、互相勸酒,說一些客套話,原本互不熟悉的人也趁此機會互相結識,一片其樂融融之景。


    院內有一桌人見到蘇儀目光射來,連忙拾起酒杯,齊齊向蘇儀敬酒,蘇儀也微笑迴敬。


    “嗬嗬,今夜蘇賢侄可是為本地豪紳們搭起了一道往來的橋梁,若是往後素水縣商貿之風更盛,吏部對我的業績考核也能更進一步,蘇賢侄居功至偉。”季縣令情不自禁,舉杯就向蘇儀敬酒。


    蘇儀一笑,就想迴敬,但杯中酒已空,正欲動手倒酒時,卻見一雙芊芊玉手探出,手中酒壺傾斜,為蘇儀倒了滿滿一杯酒。


    蘇儀轉頭一看,蘇詩兒正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明明是給蘇儀的慶功宴,但蘇詩兒卻顯得比蘇儀還高興,縱然在廚房內外忙前忙後,額頭上早已香汗淋漓,但仍難難掩她眉宇間的那一抹雀躍:蘇儀的名氣越大,說明他越有本事,蘇詩兒又怎能不感到歡欣呢?


    蘇儀看到蘇詩兒的神色,心中微暖,接過她手中的酒壺,一把摟住她的柳腰,將她摟到了身邊來。


    “來,我向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的詩兒姐。”蘇儀說,“詩兒姐陪伴我十二年,在我娘親逝世之後,更是養育了我十年,若非如此,我斷然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正堂內的幾桌人齊齊站了起來,肅然向蘇詩兒作揖,以表尊敬。


    “久聞蘇十籌兒時往事,不勝唏噓,隻能感謝夫人為我人族培養出蘇十籌這等英才。”一人深深鞠躬道。


    “不、不,我什麽都沒做……”蘇詩兒第一次被人這般鄭重道謝,顯得十分局促不安。


    其他人也紛紛稱讚蘇詩兒賢淑大方,隻有一些人神色有些古怪。


    在兵鋒大陸,雖說是以兵家思想為主,但其他各家的思想對人族的影響也十分深遠。而在男女之間講究“男女授受不親,禮也”,這句話最早是在《孟子·離婁上》中所記載的、孟子與淳於髡的對話,這句話的意思是男女之間表達感情時,一定要含蓄和委婉;無論是贈送還是接受禮物信物,一定要保持對對方的尊重,不讓對方在示愛時感到難堪,這樣才能算是禮貌。


    後來其中的含義則發展成男人和女人之間不要有親密的肢體接觸,這就是禮儀。


    此刻眾人卻見到蘇儀摟著蘇詩兒的纖腰,一點都不避嫌,如果這是在更正式的場合就是失禮之極,但這裏是蘇儀自己家,眾人又想到兩人關係親密、情同姐弟,姐弟之間有些肢體接觸實在太正常了,倒也不是讓人那麽反感,因此都覺得釋然了,不打算多做計較此事。


    蘇儀和蘇詩兒兩人都發覺了一部分人異樣的視線,蘇儀一撇嘴,直接裝傻,他作為思想先進的人可從不在乎這些毫無意義的繁文縟節;而蘇詩兒卻略顯得有些慌張,向蘇儀耳語一句“我在這裏有些不便,廚房還要我幫忙呢,我先走了。”


    “詩兒姐,你迴房歇息吧,不要忙了,把事情都交代給下人做。”蘇儀低聲說道。


    “不行,今天可是儀兒你的大喜事,我放不下心全交給下人。”


    蘇儀翻了一個白眼,隻得鬆開手,蘇詩兒向在場眾人行了一個莊重的萬福禮,然後離開了正堂。


    這時,江遊說道:“蘇十籌,現在你名聲雀噪,很可能已經傳到了長江北岸;你要是在家還好,若是有事外出,一定要注意令親的安全,莫要讓那些暗中的倒戈軍有機可乘。”


    同一桌的人也紛紛點頭,都認為此事事關重要。


    “倒戈軍?”蘇儀問。


    “就是江北那些向蠻族投降、甘當蠻族馬前卒、甚至對人族同胞倒戈相向的仕子。”江遊的臉色有點不好看。


    提起這個,這一桌的人也都憤然不已,低聲暗罵。


    “那不就是漢奸了麽,聖道能容忍這種人?”蘇儀愕然。


    “倒戈軍不走兵家聖道,隻走偏門左道。”江遊迴答。


    蘇儀一臉懵懂。


    見狀,成子昂解釋道:“聖道自然不可能容忍投敵叛國之人,但蘇十籌有所不知,天下仕子隻有在形成軍心之後,才算是真正地踏上了聖道。軍心能帶給仕子們無數好處,但隻要軍心動搖或崩潰,修為就會隨之降低和全廢;那些倒戈軍隻要不形成軍心,就不會被聖道排擠,但實力永遠落後正常仕子一籌,這就是所謂的偏門左道。”


    “軍心之事,可否詳細一說?”蘇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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