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嚐試破壞某件事的人沒了。徹徹底底地,沒了,時間短到尚不及那人反應過來是發生了什麽吧?血跡都沒有留下,連身邊的人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有一個留山羊胡紮小辮的人,唐有些印象,似乎之前是站出來“勸和”的人,這一次是看得更清了。


    他剛才捏碎了一個茶壺,大約是在一個好端端的活人憑空消失的時候被嚇的。但是他的表情很鎮定,隻有手上的碎片與鮮血記錄了此前的事件。


    哪怕之前有如此鬧劇,山羊胡也安然地坐在自己與眾不同的雕花木椅上,此時,唐莫名想說是提前站了起來。受傷的那隻手握成拳,被另一隻手包住:“自是有強者的風采,隻是此前沒見過閣下,第一次來,興許是不太明白這裏的玩笑與規矩。”


    這一次是真的頭也沒有迴了,男人幫艾歐擦拭了眼淚,語氣忽然變得輕柔:“迴去吧。”


    以唐的視角看不見很多,艾歐的大半身子都被護住了,隻能從冒出來的腦袋尖判斷出艾歐並沒有點頭或是搖頭,也聽不見她的聲音。


    從那樣拭淚的動作來看,她是一直在哭泣的,是沒有聲音的哭泣,也沒有在眼淚流下的時候大喊爸爸媽媽。


    “看明白了嗎?如果擁有絕對的力量,處理事情會方便很多,特別用在本身腦子就不太好的人身上。”正義俯身,幾乎將額頭要貼到唐的上。


    上一個這麽做的是誰來著?不太久遠。


    單論現在的話,嗬,他可一點不威嚴,不過是一個勁地瞧不起別人,顯擺自己的優越感罷了。如此看來,雖然演出正中斷,但台上的已是夠優秀……也沒了,那段的價值已經過去了。


    “看起來並不完整。”唐淡淡地說。


    “嗯?你覺得還缺了些什麽?”正義不會皺眉,因為他會覺得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哪怕是說了個疑問句也會在心裏認定成擁有屬於自己答案的設問。


    唐輕輕一笑:“缺了讓我覺得,如果力量夠強的話,艾歐就不會出現在這種地方的自信。”


    正義一把把唐推到了地上,氣憤地轉過身,唐能感受到那人渾身上下燃燒著的怒意。


    想不到吧?想不到。


    過了一會兒,大約是思考到體麵的問題,正義轉過身來,輕輕搖動著酒杯:“人們在解決事物的時候總愛分兩種大致不同的方向,就像開源與節流。但在對待此生會遇見的難題上,我的態度是,比起如何殫精竭慮地逃避發生,不如給自己一個應付的能力,你說是嗎?”


    唐靜靜地看著他,等他接著說下一句。


    這個人“嘖”了一聲,表情神似長輩的嫌棄。最終他還是俯下身來,輕輕地說:“在這個世界定下的規則裏,有些人生來便隻能在底層掙紮,他們想要成功多半隻能靠肮髒的手段。而你不同,你可以勝利得很體麵。如此明確地跟你講清楚,你能不能體會到了?”


    唐依舊是看著他,沒有講話。那人歎了口氣,轉身背過去。


    那人揮了揮手,他那雙手總是在動。


    眼前的畫麵果然變化了,看上去已經成年了的艾歐被綁在鐵柱上,臉上神情甚是掙紮。有許多根鐵杵從四麵八方襲去,那一瞬間在唐的眼裏是無比緩慢的。


    他知道一切發生在一個短得驚人的時間裏,而他似乎又好像,能夠去做點什麽。


    能夠嗎?


    已經是在一片空地上了,周圍沒有障礙物。空蕩蕩的,隻有泥土。


    他能感受到小腿中充斥著力量,隻要奮力一蹬,他能夠在霎時間前進許多。


    但是他沒有動,他閉上了眼,停在原地。


    不是那種利刃刺入血肉裏的聲音,是另一種沉悶且複雜的聲音。沒有聽到有人在叫喊。都是假的。


    過了好久,真的好久,唐終於睜開了雙眼。


    在水裏,他在下沉。


    好神奇,沒有睜開眼睛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察覺到,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出乎意料,還有就是說,水嗆進肺裏了,好像能聽到咕嚕咕嚕的聲音,就像胸口受傷,血液倒流進去的聲音一樣。


    好難受……唐快要失去意識了。


    眼睛半睜著,唐忽然想到了在瑟維先生家裏的時候,卡爾與他徹聊的夜晚。當時想做什麽來著?找一個小鎮,平靜地生活下去。


    後來兩個人都笑了,說是開心也不錯。


    意識模糊著,又想到了那雙對劍。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在廣場上,薇薇安笑容滿麵地當著所有人的麵遞給他,而那時他覺得氣憤傷心,故而拒絕了。


    那之後是好久都沒有再見到那個人了吧?那個可以把自己的一切放到太陽下的少女,因為她本身就是像太陽一般的人,渾身都頂著太陽的溫暖氣味。


    明明見到的次數也不算少,預定的也好,偶然碰見的也好,就算不如y班的同學,至少不是陌生人能夠比的。普通的路人,路過就是路過了,沒誰會在意,沒誰會記住,而兩個相識的人是不同的。


    就算這樣,一想到薇薇安,唐的腦海裏還是浮現起那樣的一個場景。是金屬觸碰到地麵之後,太陽的臉上帶著疑惑,帶著難過,帶著本不該屬於太陽的情緒。


    還有的話,是洗禮之前,在他與那三隻小鹿玩耍之前,薇薇安離別時的最後一個眼神。


    她沒有求助於他,隻不過是表示了自己想看洗禮,最後也真就看了那麽一小會兒。


    她當時是要去做什麽呢?參加擁有數不清討厭的不討厭的人,而又必須對每一個人保持笑臉的聚會?


    那些是喬爾德作為聖子時不會體會到的責任,但也許對於這位聖子來說還算好,他隻會覺得無奈。而那位聖女,在表達她想要看一會兒洗禮的時候,眼神裏的難過是多到快要溢出的。


    喬爾德那個時候是明白的,他一定是明白的,但是當時,他好像是不明白的。


    還有在薇薇安的小院裏,聖西林倒掛在藤蔓上,就那麽忽然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也有連夜離開明卡特城時,馬車從小路上飛馳的畫麵。


    這些都令他印象很深,以至於在這個時刻他會想起來。


    “做不到,就讓位。”


    最後還想到了那個男人的話,比起那些遙遠的記憶,這才是剛剛經曆過的事情。


    唐笑了,在水裏。


    水從嘴裏再到喉嚨裏的滋味,和從鼻腔經過的完全不同,雖然同樣是不習慣的事,但相比下來要好受得多。


    他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力氣,還能咳嗽幾下,等到習慣之後又開始不顧忌地大笑。


    沒有聲音,隻有顫抖。


    若是說到那個僅憑自己力量便能讓苟延殘喘的魘生活得更久一點的精神能力使者,他一定是在憤怒吧?因為是這個世界的人,所以會感到憤怒,而不像那位“正義”。


    那不是真正的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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