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恩終於還是忍不住淚水了,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擅長忍耐的孩子,在被推入水中的時候是一刻不停歇地哭泣,好不容易爬上岸的時候也是,隻會迴到家之前,擦幹了眼淚低著頭不想讓父親發現什麽異樣。


    很難說他的本心到底是怎樣的,對於父親的關懷到底是期待還是不期待的,隻能說,他是一個孩子。


    “怎麽了丹恩,發生什麽了,你的衣服怎麽濕了?我們先去把衣服換了好不好?”父親溫和地幫他擦拭著眼淚,那種關懷是很溫暖的。


    丹恩沒有說話,現在讓他發出音節那就隻能得到“嗚嗚啊啊”的迴應了,這個孩子需要釋放。父親隻是輕輕地拍著他的背,或許發生了什麽他已經能猜到大概了。


    等待父親的肩膀也變成了不適合接觸的潤濕,丹恩才最終抬起頭,收起了他的哭聲。


    但是父親的肩膀,就算沾惹上了淚水依舊也是那個溫暖的肩膀吧,透著熱氣。


    父親帶著丹恩換衣服去了,唐在一側看著既覺得溫馨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幸酸。倘若是遇上這種情況,他又有沒有能力做出點什麽改變這一切呢?倘若是以他自身剛才經曆的那一場欺淩來說,他得坦白他是沒有辦法的,但如果他是故事中的人物呢?


    帶著一個擁有遺憾的孩子,麵對擁有惡意的同伴們……


    雖然父親帶著孩子離去了,他們迴來的時候丹恩已經換上了新的幹淨的衣服。唐隻是待在原地不動就能夠聽見他們的聲音,沒有遠近的距離感,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無比。


    “爸爸,你看見壞掉的東西都要修理,但是現在整個世界都壞掉了,為什麽我們修不了呢?”


    “孩子,世界沒有壞。”


    “那為什麽呢,是我壞掉了嗎?他們說的話不對,艾琳也不會遊泳,但他們沒人說艾琳是個怪物。我會下棋,他們也沒有說下棋的事情,他們隻說遊泳,我不會遊泳……”


    “爸爸,在水裏的時候我好害怕,我覺得我的胸口好疼快要喘不上氣。你告訴我水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柔的東西,可為什麽我明明是在水裏卻會……”


    丹恩再說不出話,剩下的隻有他斷斷續續的啜泣聲。


    孩子的疑惑是父親無法迴答的痛,他沒有辦法解釋我什麽,為什麽他與艾琳同樣不會遊泳,艾琳卻不會成為別人眼中的怪物。


    他能夠知道的是,僅僅在目前這樣一個階段裏,他們沒有人能改變這樣的現狀,所以他才會想要研究前輩留下的魔法陣。為此,他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努力。


    少年人是純粹的,他們的善與惡也是純粹的。他們始終是無法明白,壞人不是就像童話故事裏寫的從相貌上就那麽醜陋不堪;好人也不一定就天生就是讓人一見鍾情的美麗麵孔。


    但他無法向孩子解釋這些,因為丹恩無辜的,不明白這些道理的是他的那些“夥伴們”。


    一整個夜晚父親沒能給出任何的迴答,即使如此丹恩也在父親溫柔的臂彎中靜靜地沉睡過去。這一個夜晚父親沒有再工作,而是全心全意地守護在那個受傷的孩子身邊。


    故事很短,還不及觀眾挪動腳步,台上已落下帷幕。


    “聖西林,你覺得這個故事感人嗎?”


    “還好,為什麽要這樣問?”聖西林抬著頭瞧他。


    “閑著太無聊了吧,這樣的故事要是能有互動就好了。”


    “局外人的互動又不能給劇情帶來變化,有什麽意思呢?”


    “能讓人感覺不那麽無聊。”


    “我還以為你很喜歡這個故事。”


    “是啊……”唐迴應著。


    聖西林又看了他一眼,聲音輕輕地出現:“不用著急,故事還沒有全部結束,現在隻是個中場休息罷了。”


    唐點了點頭,他也沒相信這個故事會如此簡單的就做一個了結。但他的心中已經有一個猜想,一個因為上天的不公而在人世也受到不公平待遇的孩子,他的未來似乎隻通向了兩個方向。


    他注定不平凡,還因為他出現在這裏。唐的腦海中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極端結局,到現在為止他沒有明確的思路,卻也有自己心中的期許。


    果然是中場休息,時間被加快了。這一次的光影重疊終於是和唐上迴感受到的一樣了,他們自己還有獨立的行動,但周圍的環境置他們於不顧。


    聖西林似乎是第一次感受這樣的情景,四處張望,和唐第一次時表現無二。


    丹恩在床上醒來,父親的手一直拉著他的手,陪伴著他度過了一個不安寧夜晚。


    父親一宿沒睡,看見丹恩醒來迅速地坐直了身子,詢問他夜裏是否好夢?


    丹恩說他昨夜睡得很好,夢裏有無邊無際的星星,月亮也同時出現,他飛到了天空中,左手拉扯著月亮,右手還攬了不少星星的懷中。


    這是一個漂亮的夢,丹恩喜歡月亮也喜歡星星。他不喜歡白天,白天太鬧騰,白天有其他人而晚上隻有星星月亮還有父親。


    父親努力攢出一個笑容,他一晚上沒睡但不至於被這打倒。為兒子準備早飯,然後繼續他的工作。


    兩個人的行動又到此為止了,丹恩誠心的笑容與父親的迴應都凝結在了臉上,


    “很溫馨,看上去沒有什麽大事情發生。”唐開始了點評。


    這不是什麽嚴格意義上的評價,就像是觀後感,對這段沒有發生什麽事的劇情做一個屬於自己的總結。反正根據之前的情況,下一節的內容還得等一會兒才加載出來。


    “也許就是這種平靜才更預示著接下來發生事情的慘烈。”聖西林跟唐的看法不同。雖然對於目前掌握的信息理解程度是一樣的,但唐一點都不想覺得後來會有什麽****。


    “他們也可以很幸福呀。”


    要是換到平時,唐肯定不會接著這個話題說下去。可是現在不同呀,現在是中場休息,不聊點兒什麽的話,這段時光會很難過的。


    明明答案就在後邊,這樣的故事有結局的故事,結局早就在人們眼前。


    然而對於這種時間無聊不無聊,或者難不難打發,聖西林是沒有那麽在意的,隻是輕飄飄地說一句:“看看吧。”


    局外人的思考不會對劇情產生影響,這是被證明過的事情了。


    唐感到很惱,聖西林已經跟初見不同了。人都是會變化的,這不是一件難理解的事,他隻是覺得這個變化來得太早、太快了。現在的聖西林,唐很多時候都想提醒自己,這已經不是一個孩子了,她有敏銳的洞察力,還有自己獨特的思考方式。


    這不是一個小孩兒了,唐知道,就是他有的時候記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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