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倒殷勤的很,三四個人一日輪流著倒有四五遍來看脈。他們大家商量了半日,好不容易立了個方子,吃了卻不見效,倒弄得一日換四五遍衣裳坐起來見大夫,其實於病人無益。”

    賈珍說道:“可是這孩子也糊塗,何必脫脫換換的。倘再著了涼,更添一層病,那還了得。衣裳任憑是什麽好的,可又值什麽呢,孩子的身子要緊。就是一天穿一套新的,也不值什麽。

    我正進來要告訴你,方才馮紫英來看我,他見我有些抑鬱之色,問我是怎麽了。我才告訴他說,媳婦忽然身子有好大的不爽快,因為不得個好大夫,斷不透是喜是病,又不知有妨礙無妨礙,所以我這兩日心裏著實著急。

    馮紫英因說起,他有一個幼時從學的先生,姓張,名友士,學問最淵博的,更兼醫理極深,且能斷人的生死。

    今年是上京給他兒子來捐官,現在他家住著呢。這麽看來,竟合該媳婦的病在他手裏除災,亦未可知。

    我已差人拿我的名帖請去了。今日倘或天晚了不能來,明日想是一定來了的。況且馮紫英又即刻迴家,親自去求他,務必叫他來瞧瞧。等這個張先生來瞧了,再說罷。”

    尤氏心下忐忑不安,隻得應是。

    次日午間,二門外的人迴道:“請的那張先生來了。”

    賈珍遂延入大廳坐下,茶畢,方開言道:“昨承馮大爺示知老先生人品學問,又兼深通醫學,小弟不勝欣仰之至。”

    張先生道:“晚生粗鄙下士,本知見淺陋。昨因馮大爺示知大人家第謙恭下士,又承唿喚,敢不奉命。但毫無實學,倍增顏汗。”

    賈珍道:“先生何必過謙。就請先生進去看看兒婦,仰仗高明,以釋下懷。”

    於是賈蓉同了進去。到了賈蓉居室,見了秦氏,向賈蓉說道:“這就是尊夫人了?”

    賈蓉道:“正是。請先生坐下。讓我把賤內的病症說一說再看脈,如何?”

    那先生道:“依小弟的意思,先看過脈,再說的為是。我是初造尊府的,本也不曉得什麽,但我們馮大爺務必叫小弟過來看看,小弟所以不得不來。

    如今看了脈息,看小弟說的是不是。再將這些日子的病勢講一講,大家斟酌一個方兒,可用不可用,那時大爺再定奪。”

    賈蓉道:“先生實在高明,如今恨相見之晚。就請先生看一看脈息,可治不可治,以便使家父母放心。”

    於是家下媳婦們捧過大迎枕來,一麵給秦氏拉著袖口露出脈來。先生方伸手按在右手脈上,調息了至數,寧神細診了有半刻的工夫,方換過左手,亦複如是。

    診畢脈,說道:“我們外邊坐罷。”

    賈蓉於是同先生到外邊房裏炕上坐下。一個婆子端了茶來。賈蓉道:“先生請茶。”

    於是陪先生吃了茶,遂問道:“先生看這脈息,還治得治不得?”

    先生道:“看得尊夫人這脈息:左寸沉數,左關沉伏,右寸細而無力,右關需而無神。

    其左寸沉數者,乃心氣虛而生火;左關沉伏者,乃肝家氣滯血虧;右寸細而無力者,乃肺經氣分太虛;右關需而無神者,乃脾土被肝木尅製。

    心氣虛而生火者,應現經期不調,夜間不寐;肝家血虧氣滯者,必然脅下疼脹,月信過期,心中發熱;肺經氣分太虛者,頭目不時眩暈。寅卯間必然自汗,如坐舟中。

    脾土被肝木尅製者,必然不思飲食,精神倦怠,四肢酸軟。據我看這脈息,應當有這些症候才對。或以這個脈為喜脈,則小弟不敢從其教也。”

    傍邊一個貼身服侍的婆子道:“何嚐不是這樣呢,真正先生說的如神,倒不用我們告訴了。如今我們家裏現有好幾位太醫老爺瞧著呢,都不能的當真切的這麽說。

    有一位說是喜,有一位說是病,這位說不相幹,那位說怕冬至。

    總沒有個準話兒。求老爺明白指示指示。”

    那先生笑道:“大奶奶這個症候,可是那眾位耽擱了。要在初次行經的日期就用藥治起來,不但斷無今日之患,而且此時已全愈了。如今既是把病耽誤到這個地位,也是應有此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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