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奇揣著褲兜握著手機順著聲兒看過去,隻見一大群年輕男女也正扭頭看他,或是滿眼好奇或是冷淡漠視。

    也有認出了蕭奇的班裏同學,此時看見大變樣的蕭奇滿眼都是驚訝,叫住蕭奇的正是陶樂。

    陶樂還是那麽瘦巴巴跟麻杆似的,托了托眼鏡臉上猶猶豫豫的。

    似乎是發現叫了蕭奇反而可能讓蕭奇看見往日同學進而陷入尷尬之中,所以叫完了臉上又露出窘迫,滿眼愧疚的看著蕭奇。

    要說當初短暫的接觸裏讓蕭奇最煩的室友,還真不是那個欠抽就愛嗶嗶的彭家耀,反而是這個陶樂。

    永遠都是滿臉尷尬猶豫窘迫歉疚,一個大男人總這麽娘們兒兮兮的,看得蕭奇手癢癢。

    張海依舊站在彭家耀身邊,有便宜占的時候他永遠都那麽積極,彭家耀被一群年輕男女簇擁著,看來今天是他們沒迴老家的同學約好一起搓一頓。

    “喲嗬還真是你啊,蕭奇,聽說你現在在工地上當農民工?你說你怎麽這麽目光短淺?眼看著就要實習了,忍一忍不也就過來了嘛?”

    彭家耀說的話還挺中聽的,可配上他臉上那賤兮兮的笑一看就知道是話裏有話。

    其他人哄笑一聲,還有人知道彭家耀對蕭奇觀感不好,這會兒想要拍馬屁跟彭家耀混個交情,“不是說他家窮得隻能靠他賺錢養家嘛?忍一忍怕是要餓死一大家子人哩?”

    要是能討好了彭家耀從對方手裏弄個職務,哪怕彭家耀家裏隻是開了個大超市,可要是交情好以後在實習報告上寫點好的評語也好啊。

    以前上學的時候沒想那麽多,天天的煩惱就是家裏生活費給得不夠係裏那個女生不好追太拜金,或者今天不能睡懶覺食堂開水沒了。

    等到即將畢業了他們才突然慌神了,發現曾經覺得“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想法對於他們這些庸人而言就全是特麽的瞎扯淡,你要有用你也首先要有才啊。

    不然你就是一顆螺絲釘,社會的角角落落哪個旮旯缺人你就要被生活擠著往哪裏填。

    蕭奇不想跟他們瞎扯,免得一會兒領導來了看見影響不好,因此隻是冷淡的衝他們點了點頭,便別開臉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不想繼續說話。

    彭家耀氣得胸悶,這家夥明明已經落魄到退學去工地搬磚吃灰了,現在居然還這麽傲,看著就想揍他丫的。

    可彭家耀也就是想

    想,當初蕭奇弱嘰嘰的時候一站起來他就能被蕭奇嚇慫,現在蕭奇短短三個來月明顯長高了長壯了。

    雖然今晚蕭奇穿了那身“斯文人士標配”的白襯衣黑西褲,可那露出來的胳膊手臂肌肉盤纏緊實,一看就知道那胳膊揮過來的拳頭肯定賊特麽痛。

    彭家耀也不想今天在這麽多人麵前露慫,所以隻在一群人的吹捧下故作大方的拍了拍衣擺,“蕭奇,聽說你跟寧倩和好了?那你可要小心了,陸少可是鐵了心的要把寧倩拿下,你工地的活兒人家陸少張張嘴就能給你搞沒,看你是要女人還是要飯碗。”

    “行了,這就當做咱們室友一場最後幫你一次,明兒我就要迴家接手我爸的活兒了,以後再見麵怕是基本沒可能,祝你幹活兒不被包工頭克扣工錢,早日能吃上飽飯。”

    蕭奇皺眉,這矮子瞎瘠薄囉嗦,是不是真欠抽?

    彭家耀自認麵子做足了,雙手揣著褲兜瀟灑的帶著人進了酒店。

    這家酒店三星級別的,算不上多高檔,卻也是普通人不敢去的,陶樂最後又扭頭看了蕭奇好幾眼,似乎是又在糾結上了。

    蕭奇可懶得管這些人得意啥糾結啥,站在那裏又等了幾分鍾,朱老板先到了。

    蕭奇臉上立馬露出恰到好處的笑,上前幫副駕駛座上的人開門,對方下車的時候蕭奇還殷勤的抬手幫人擋了擋車門上框。

    朱老板心裏有點不對味兒,可扭頭蕭奇又先衝他咧嘴一笑打了招唿,“朱總,這位是哪位大老板啊?”

    蕭奇這樣直白的當著對方的麵問這種話,其實是很失禮的,看蕭奇那笑,朱老板樂了,暗覺自己多想了,蕭小兄弟哪裏是那樣狡猾陰險的人呢?

    朱老板自己也從車上下來,笑著一邊道,“蕭奇,這可不是老板,這是水務局的領導鍾主任。”

    蕭奇恍然大悟,然後趁著朱老板靠近之前小聲嘀咕,“怪不得看著就比朱總氣派。”

    站在蕭奇旁邊身材削瘦的鍾主任側眸看蕭奇,蕭奇被抓包了,抬手食指撓了撓臉頰,衝鍾主任討好的笑了笑,伸手熱情的跟他握手。

    鍾主任臉上帶出點笑的伸了手,好歹沒有故意給蕭奇難堪,蕭奇鬆了口氣,然後連忙補救似的往朱老板那裏湊,看得鍾主任那張長臉上的笑更大了。

    這愣頭青似的青年,倒是有點兒當年他們剛參加工作時的樣子。

    像是他們這個職務的人,這種飯局是避免不了的

    ,隻要能在保守底線的前提下把工程落實到可靠的人身上,那就算是辦成事了。

    鍾主任轉著眼看周圍,蕭奇也在不動聲色的打量鍾主任,背在背後搓動的拇指食指,微微熏黃的手指,以及剛才湊近一點時聞到的煙草味,看來這位就是喜歡抽煙的那位領導。

    三人在酒店門口一碰麵,自然不可能讓鍾主任就站在門口等著,鍾主任可是zf方麵負責這項汙水處理廠建設工程的主要負責人,由他選定中標公司。

    之後公開投標的事兒在明白人眼裏,那就是走個過場,中標公司早就內定了。

    畢竟zf方麵也不可能真等你來投標了才去考察了解那些公司,最後再做決定,那樣也不知浪費了多少時間,期間投入的人力也多了。

    而朱老板想要接手這個工程,肯定就是要全力以赴,還要把他掛靠的公司給處理好。

    像是zf工程師不可能直接拿給個人的,朱老板掛靠在芙蓉市城市建設總公司,也就是名義上他是該公司的職員。

    目前朱老板作為雙包大老板,在城建總公司占的是項目經理的職務。

    要是像蕭奇這樣的勞務單包工頭去花錢掛靠進去的話,一般就是施工員。

    總而言之,今晚的飯局主要任務就是把鍾主任糊弄開心了放心了順心了,事兒就好辦了。

    這麽位重要人物,朱老板肯定不敢慢待,下了車就領著鍾主任先跟上,蕭奇知情識趣的接了朱老板扔過來的車鑰匙先去把車停好。

    坐上駕駛座的時候蕭奇突然就想到了寧倩,那個寧願自己跑來跑去瘦了一小圈也不讓他無證駕駛的兔子。

    蕭奇略有些心虛的安慰自己,這就幾步路的距離,不讓她知道就行了,隻要她不問他不說,也不算是騙她吧?

    蕭奇停好車之後就自己去了樓上包間,裏麵朱老板已經跟鍾主任這個老煙槍抽上煙了,蕭奇也不像當初對待岑叔那樣勸對方少抽或戒,反而在朱老板遞煙過來的時候自己也接了抽上。

    沒多久包間裏就煙霧繚繞,在這樣的環境下,鍾主任明顯心情舒暢了不少,說起話來也更願意搭理人了。

    就剛才蕭奇觀察到的來看,這鍾主任應該是個骨子裏比較傲氣死倔的人,用蕭奇的大白話來說,就是這丫的來了飯局應酬,心裏也絕對是想著“我跟你們這群俗人不是一路的,你們同流合汙我是為國為民”。

    不管人家是不是真的為國為民

    ,反正蕭奇知道這樣的人不大好伺候,因為一不注意就容易引起對方倔強的那根筋繃緊反彈,而起因很有可能隻是你一個不注意的隻言片語甚至一個小動作。

    要是蕭奇現在半生不熟的就跑去勸人家少抽煙,鍾主任怕是臉上笑一笑,心裏卻狠狠皺眉,覺得這哪兒來的傻比,管事兒管到我頭上來了,把自己當哪根蔥?

    目前蕭奇就觀察出這麽多,還是從剛才鍾主任願意坐在朱老板旁邊的副駕駛座,下車後雙手背在背後下顎微抬左右張望環顧那兩個行為揣測的。

    明明願意坐在副駕駛座上以示親民,可剛才過來的時候蕭奇又看見隻有朱老板陪著笑說著話,鍾主任顯得愛答不理比較冷淡。

    而下車後左右張望的態度更是顯露出鍾主任對這個環境,或者說對這個名利場的不喜——不管是真的還是表麵的。

    總之蕭奇之後表現得都很中庸,後來又相繼來人了,總公司的領導,監理公司領導,最後是中間牽線搭橋的線人帶著另外幾個環保局領導。

    一般人是不能一口氣想請zf部門領導就能請得來的,有些領導的家門你都找不到,這時候就需要線人了。

    線人也分兩種,一種是恰好有那個關係在,所以幹這一票就當是個臨時兼職,賺個幾萬十來萬的外快。

    另一種就是專門幹這行的,這些人關係網極大,自己可能沒有什麽正經職務,家人或者親戚是zf裏的,發展好人脈,吃下的錢要跟當事人分吃。

    用簡單點的話來說就是這種專業線人就是依靠zf吃軟飯的。

    像是今天這線人幫忙湊的場子,等朱老板成功簽下合同之後,起碼能賺個十來萬,這算是大活。

    各部門領導來之前都是知道這場飯局有哪些人的,一進包間就彼此笑得熱情的起身握手拍肩擁抱。

    甭管你平時跟誰關係咋樣,此時見了麵肯定都要熱情得跟見了情人似的,大家都來了,誰也別惦記誰比你差,不過心裏肯定一個個都在記小賬本兒呢。

    蕭奇這麽一想,看著眼前的場麵還覺得挺樂嗬的。

    監理公司那邊的人剛好就是岑叔所在的恆強監理公司,估計是聽岑叔說過,轉眼看見蕭奇臉上帶著笑,眼神兒都是笑,這樣真心實意笑的人在這種場麵裏可真少見。

    “這就是朱老板你最近剛得的大將蕭工吧?”

    像是他們這些領導,心情好或者說表示親近的時候就是叫

    蕭奇這種包工頭為“x總/x工”,今兒現場還有個朱老板的朱總,所以就稱唿蕭奇為“蕭工”,取了蕭奇施工員的身份。

    朱老板看監理公司的領導主動問起蕭奇,心裏打了幾個轉,麵上大胖臉上是從開始就沒放下的彌勒佛似的笑,“是啊,吳總工是聽岑工說起過吧?岑工那樣嚴厲的人都誇蕭奇誇得不行,可把我心裏給樂嗬得,越發把蕭奇當寶貝了。”

    蕭奇心裏吐槽,麵上不好意思的端著酒杯笑著站起來,臉漲得通紅,還有點激動地結巴,“岑叔、不是,岑工很厲害,在專業方麵,他們那時代的人都是這個。”

    說著翹起大拇指,“吳總工你們那時候的人才是真的靠技術吃飯的人,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比十個我們這會兒的人強,吳總工,我蕭奇今天就厚著臉皮在這裏先敬您一杯,以後跟岑叔說起來好歹也有臉跟他吹個牛。”

    這話說得吳總工哈哈一笑,剛才他主動因為岑叔提起蕭奇,本來就是跟岑叔關係比較親近,這會兒蕭奇這段話帶著對長輩的親昵,還真對了吳總工的味兒。

    吳總工坐在那裏端著酒杯讓蕭奇碰了一下,然後幹脆的一口悶了,以此顯示他對蕭奇的滿意。

    想到過幾天這小夥兒跟岑工那老頭兒吹牛說跟他喝酒多漲麵子,吳總工似乎已經看見那老頭兒鬱悶又憋屈的模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大老虎:一群老狐狸在那兒開大會,我得去湊個熱鬧【悄摸摸撅臀伏低潛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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