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翻騰,狂風襲打著後背,奪目的金輝侵染了視線裏的一切。


    劉攀此刻很想迴頭,然而理智卻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這樣做將付出的代價是什麽,或者……劉攀看了看瑟縮在一旁的黎鬆,但最終還是按捺住了那個沒來由的衝動。


    海天同輝,這是西漠極西日落之時的奇景。根據一些古籍的描述,日落的高溫在此刻雖會沸騰海水,但卻由於某種原因,在靠近日落之地的那一片海域上空並不會有濃霧存在。而這也就意味著此刻在那片海域的上空是“純淨”的。


    事實上,劉攀與黎鬆兩人此刻距離這片純淨的海域並不遙遠,甚至可以說是很近,近到隻需一個迴頭就能遙遙的望見。隻是可惜,兩人此刻都不能迴頭,至少目前是這樣。


    劉攀的思緒翩然,這一刻在他腦子裏浮現了很多或好或壞的念頭。


    等待著日落,這對魔靈鬼屍而言並不友好且很煎熬。劉攀能明顯感覺到,即便此刻的他完全背對著陽光,但他身體依舊在本能的預警,肉身的幹枯一直在持續,或許是因為饑渴,此刻的他竟隱隱的有了些嗜血的衝動,更為可怕的,他此刻維持著常人之軀!


    常人之軀出現了嗜血的衝動?魔靈鬼屍的本能已經開始影響正常人的本能了嗎?還是說這與他所處的環境有關?


    劉攀的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皺,雖說是早有預感——身為魔靈鬼屍,越是靠近太陽,其環境也會對其越為不利。


    然而預感與想象是一迴事,真當處在這樣的環境裏又是另一迴事。這可與之前身處在白色濃霧裏的感覺完全不同。


    金色的濃霧,這是反射著陽光的顏色,在這樣的環境裏,即便什麽也不做,空間中所遊離的能量也會對某些特殊的存在造成傷害。


    換句話說,在之前那純白的濃霧裏劉攀是還有些與人交手的自信,然而在這金色的濃霧中,他隻想規避一切有可能的遭遇,無論好壞,他隻相信自己。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但在這金色的濃霧裏卻是有度日如年的感覺。


    黎鬆的身體是不知從何時開始出現了一絲顫抖,而後這顫抖越發明顯。劉攀所能感知到的,黎鬆將自己縮得越發緊湊了起來。


    或是因為沒有一元重水的加持能將魔靈鬼屍之軀逆化為常人之軀,亦或是因為在魔靈鬼屍層麵的修為還太過低微,這金色濃霧對黎鬆而言的危險程度是比對劉攀而言高了太多。


    再後來,有黑色的血液自黎鬆的衣袍下滴落,但也隻在眨眼便被金色的濃霧分解為虛無。


    黑血依舊在滴落,一分一秒,是在劉攀開始懷疑黎鬆是否會在此淪為幹屍的時候,一滴黑血卻在此刻隻消融了些許便穿過層層濃霧落入了下方沸騰著的大海之中。


    劉攀微怔,而後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麽,但卻依舊在遲疑了好片刻後才小心翼翼的轉過了頭。


    海天分色,海比天亮!入眼依稀還能透過層層金色迷霧瞧見遠方沸騰著的金色海域。


    一瞬間,劉攀躁動了起來,因為一切正如他猜測的那般,甚至這情況比他猜測的情況還要更好——落日已經完全沉入海麵之下,日之精華的能量被海水阻隔吸收。


    海天為爐,萬千熔煉之始!


    念頭轉動,劉攀是要向前而行,然而就在此刻,黎鬆的聲音卻是從旁傳了過來:“……幫我一把……謝謝……”


    劉攀聞言腳下微頓,而後眼含莫名的轉頭看向黎鬆的丹田之處,道:“你知道嗎?我能看到的東西其實比你想象的更多,即便多隔了一層肉身其實也並不能阻礙我的感知。所以,你真要做什麽的時候最好能隱蔽一點,否則像這樣大咧咧對我伸出手,若真遇到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你可能就連後悔的機會也沒有了。”


    劉攀的話語是很平靜,然而落在開天斧靈的耳中卻是猶如驚雷一般,待他再迴神之時,劉攀的身影卻早已消失在了遠方金色的濃霧之中。


    壓抑的感覺是讓人感覺難以喘息,然而開天斧靈很清楚這隻是錯覺,因為他是器靈之身,不需要喘息,然而劉攀的話卻真的讓他感覺壓力山大。


    他能感知到?他一直在演戲?莫名的恐懼由心而發,開天斧靈是很想就此離去,然而這一刻他卻又再次忽然明悟了劉攀之前所說的那句話——這個世界並沒有多少人會給你後悔的餘地。


    自己的選擇……還能後悔?開天斧靈沉默著,他終是明白從開始到現在,劉攀已經給過他很多次機會了。或者,他是覺得自己還有些用?亦或者……真如他所說的那般他不在乎?


    僵硬的身軀再次被感知所操控,黎鬆搖晃著起身,而後追著劉攀離去的方向而去。事實到如今,即便真的後悔,他也沒有了更多選擇的可能。


    沸騰的金色之海,這是迷霧之海最深處的區域,這也是西漠極西天之壁障所在的位置。


    烈日沉入海麵之下,空氣的溫度是在急劇的下降,雖依舊灼熱,但卻比之前更多了一些溫潤。四周的霧氣已逐漸有了在此匯聚的趨勢,或許不出一個時辰,這整片海域便會再次被濃霧所籠罩。


    劉攀此刻是踏著蒸騰而上的水汽在極速前行,他降低了自身高度,感知全開,一路探查著下方海水之中所發生的情況。


    對於這片金色的海域,嚴格來說,是在還沒進入霧氣籠罩的範圍之時劉攀就已經有了猜測。或者更直白的說,是在讓小黑停止前進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有了察覺。


    西漠極西,日落月升。若在西漠的極盡真的是一片純粹的大海,那劉攀所能想象到的便是一個巨大的水法煉丹的丹爐,雖然這並不十分形象也並不是一個真正的丹爐,但在某種意義上,這裏卻幾乎滿足了水法煉丹的所需的所有必要條件。甚至劉攀高度懷疑,水法煉丹開創的最初就是有人看到了日落的金色沸騰之海!


    水煉之法,修士可以用之煉藥,但這片天然之地卻幾乎無人能將其掌控,它自有日落月升之時就已出現,煉製的也是某個時段裏還存留在它“腹”中的一切。


    劉攀是在進入迷霧之前察覺到了這海天熔爐所煉製而出的些許半融合能量產物,所以他才會鞠了一捧海水喝下嚐試並且讓小黑停下。


    隨洋流飄行的熔煉產物是比在空氣中彌漫的濃霧傳播得更遠,數量也更多了,事實也是在那時,劉攀堅定了他“海天熔爐”的想法。


    而如今,海天熔爐真的被證實,故此在劉攀內心深處的躁動也攀升到了極致。海天熔爐的猜想為真,那是否意味其它的猜想也可能為真?


    更重要的,據開天斧靈所說,土宗封存的那具魔靈鬼屍之軀便是源自於此,這也更讓他猜測的某些可能臨近於真實。如此,這怎能不讓劉攀為之躁動?


    碎虛飛升,碎虛成神。兩種似是而非的情況,若是開天斧靈沒有撒謊,前者是已經由他的第一任主人證實了其真實的存在,那後者……那是劉攀綜合分析之後覺得是他目前最有可能的可能!


    當然,他也可能是前者,隻是那對他而言的概率實在太低,甚至不及後者十之一二。


    按捺住躁動的內心,劉攀前行的速度是不減絲毫。身下的這片金色的沸騰之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按劉攀的預估,若以他行進的速度對其進行全麵探查,所花費的時間也不過月餘,他能忍受,也不必急於一時,隻是,他內心的躁動讓他在此刻完全停不下來。


    沸騰的金色海洋,因為太陽的光和熱,恍惚間是會讓人錯覺的以為是此刻是海照亮了天。


    劉攀是筆直的向前行了近一個時辰才停下,此刻海水依舊是在沸騰,隻是其原本金燦耀眼的光澤淺淡了許多。而根據這天峰大陸所處“水晶球”的模型進行推論,劉攀是很清楚這一切的變化隻是因為太陽依舊還在向著海麵之下移動,而在某個時刻,這片海域的金色會徹底消失,直到明天再周而複始。


    濃霧已經逐漸匯聚,肉眼的可見度急劇的降低。是在劉攀駐足停下的半刻鍾之後,黎鬆的身影以一個急刹的姿態停在了劉攀麵前。


    張了張嘴,黎鬆是想說什麽,然而劉攀卻先一步開了口,道:“有什麽話之後再說吧,現在讓你來幫我做個實驗。”


    黎鬆愣神,或者更準確的說是開天斧靈愣神。而後的瞬間,黎鬆的瞳孔內映照出了一道從上而下的金色閃光,再之後是在一道巨力的轟擊下,黎鬆的身軀不受控製的疾速而下,最終“嘭”的一聲落入了正沸騰著的金色海浪之中。


    似乎是在這麽做之後的某個瞬間,劉攀有聽到開天斧靈在瘋狂的咆哮,其中甚至還包含著些許的汙言穢語,但劉攀並不在意。


    伸手揉了揉因過度發力而被光蝕力量反傷的右腿,劉攀這一刻的注意力幾乎盡數落在了在海水中不停掙紮著的黎鬆身上。


    一直在演戲嗎?當然!


    劉攀此刻的感知是自主忽視掉了在黎鬆體內不停蹦躂且咆哮開天斧靈,因為這一刻的開天斧靈真的已經不重要了。


    而說到底,劉攀其實也很同情開天斧靈,畢竟,誰能想到他真實的感知就連這世界的壁障也能突破,區區的一人一斧重疊之軀,毛毛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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