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船家還有興致養這東西呢啊?”


    日巡於天,懸在眾人頭頂,難得的豔陽天讓所有人都稀罕得不得了,都想到甲板上去走走。


    當心個子小些,跑得歡快,其他人沒有與其相爭,所以第一個到了甲板上來,眼尖的他看到了一團橘黃蹲在船邊角落,饒有興致與那撐船的壯漢說起來。


    “嗬嗬嗬...那是我老母親到少林給我求來的,說能保佑我順風順水。不過我也不懂怎麽求佛求來了這個小家夥,倒是來了之後我也沒遇上什麽風浪,說不定還真是佛祖顯靈了。”


    那壯漢看起來五大三粗,手長腳長的,說起話來卻是憨直得很,讓人會心一笑。


    當心想要伸手去摸,卻見那一團橘黃喵嗚一聲,往後一縮就消失在了船上,讓人詫異其與身量不符的靈巧。


    “小哥當心啦,那小貓說不定會撓你嘞~”


    同行的不僅是齊無悔一人,還有另外五人,說話的是一個略有些瘦弱的青袍男人,見得當心伸手,忙說道製止,在同時就見得大橘已經閃身躲遠,才發覺自己說話並無作用,將那伸出的手收迴,搖頭失笑。


    “對啊對啊,小哥你可別伸手,這貓可厲害了,上次還把一隻鸛子撓了下來哩。”


    倒是那撐船的船家聞言附和,順道又說了一次那大橘的光輝事跡讓眾人驚歎不已,再去看那家夥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好咧,我還沒摸著呢。”


    連忙將手收迴來,朝著那青袍男人拱手致謝,沒有再去尋那已經消失的家夥,到甲板上去吹風去。


    正月末時,還不是脫下棉衣的時候,絲綢輕薄卻不甚暖和,那青袍男人瘦弱,卻穿著青袍立在湖麵上,微風拂動衣袂,頗有些八風不動,寒暑不侵的模樣。


    隻是還未等當心想完,就見那男子撫胸一陣咳嗽,佝僂起背部看起來很是難受。另一個棉甲小廝趕忙將臂彎間的鬥篷遞去蓋上,隔著那絨裘想幫幫青袍男人順氣,還未落下就被男子攔住,自己慢慢緩了下來。


    “讓小哥見笑了。”


    當心在那小廝為男人蓋上鬥篷之後就停住了腳步,看起來並未有多少動作,卻還是被男子看到,平複了唿吸,揮退小廝,轉身過來與當心拱手致謝。


    “沒事就好。”


    候在一旁的小廝抬頭看了一眼,往邊上挪了半步,然後又重新低下了頭去。


    “陳某去歲及冠,出門卻還要人相隨,小哥年幼若斯,卻已經在江湖行走,真讓人汗顏。”


    那陳姓男子生得頗高,但身子頗瘦弱,看起來弱不禁風,此時看著當心有些感慨,忍不住搖頭自嘲。


    “沒呢,我也是和同村兄弟出門的,諾。”


    當心不知曉怎地莫名其妙來找自己攀談,但看他那自貶的模樣倒是不好意思,指了指自己邊上那自顧喝酒的青衣中年人,示意自己也不是一個人出門的。


    齊無悔自己在喝酒,莫名被扯進來有些意外,迴頭看了一眼,抬起酒瓶子遙遙敬了一杯,然後繼續看向湖麵,不發一言。


    “原來如此。小哥也是去桃園求藥啊?”


    “啊是。生病了去求醫的。”


    不懂怎麽就要來找自己說話了,但總不能不迴答不是,別人也很有禮貌的。隻是話顯得少了些,不知該說什麽。


    “不知是什麽病,陳某在江南也認得些個名醫,尋常病理還是能治得的。”


    不知為什麽,當心總覺得這人說話的語氣自始至終都是一般謙和,心底總覺得有些不對,但卻說不出來差在哪兒。


    隻是當心不懂,其他混跡江湖久了的老油條卻已經看出來不對了。


    “若江南腹地就能治理,我二人也不必跋山涉水到雲夢求醫去。我這師弟初入江湖,閱曆尚淺,有話直說便是。”


    原本說那些有的沒的的時候齊無悔還在笑話當心接過話頭,管了閑事。等到那人說到迴江南治病的時候就該他坐不住了,忍不住出聲製止。


    “嗬,無非就是想用些微不足道的諾言,讓求醫的時候排隊靠前一些罷了。”


    卻見得話音剛落,就有聲音自角落響起,其間諷刺頗多辛辣刺骨,讓那瘦弱的青衣男子頗多赧然,說不出話來。


    眾人紛紛看去,就見得那一同隨著三人出來曬太陽的男人站在一旁,哂笑不已。


    那言語頗多辛辣,卻讓人不敢出言反駁,最大的原因還是那說話的男人右邊臉頰被白布包了一圈,隱隱有血色浸出,慘烈非常。


    身後一把合鞘的長刀被杵在手中,見得眾人看過來,也不以為意,不再說話,走到了另一處甲板去曬太陽。


    “這......嗬~小哥見笑了。”


    心中所想被道破的男人訥訥不已,憋悶許久之後才似想通了一般,才將那一口氣吐出來,灑然朝著當心拱手道歉,重新往船蓬裏去。


    齊無悔一直未出船蓬,那青衣男人進去時候甚至沒有抬頭,倒是那小廝經過的時候多看了一眼,又轉向那臉上有傷的男人方向瞥了一下,這才收迴目光,看向手中的酒瓶發呆。


    “船家,你知道咋迴事不?”


    在船客開始說話了之後那船家就沒有再開口,隻顧專心撐船,此時被那臉上有疤的客人點破了之後眾人重新靜下來,瞧得那青衣男人度量似乎不小,以及那疤臉客人已經點破,當心又是一臉好奇湊過來的模樣,那漢子又看向了青衣那邊,見得沒有表示了之後,才小心開口說道。


    “這桃源津啊,那是真的醫者仁心,但凡你到了他們那兒,就不會讓你病死。”


    “隻是吧,礙於祖訓,到桃源津來的醫者不多,加上病人不少,這就導致了需要排隊。”


    “除去急病之人外,其餘人都要先排隊的,花的時間也是不少。所以除非外麵真的沒了辦法,不然都不來這兒的。”


    “這也就說明了,來這裏的人呐,身上的病都極難治理,這樣一來,花費的時間就又多了許多。”


    “那位公子所求其實也無可厚非,但其他人也是....唉。”


    轉頭看去,那青衣公子正佝僂著被咳嗽不已,小廝正順著背,嘴裏說些什麽。


    那臉上有傷的男人已經不見了身影,但是那血腥味卻被風帶了過來,顯然,那並不是什麽輕傷。


    另一側的青衫劍客低頭捧酒,思緒不知飄到了何處。


    約莫著,這就是所謂的【心向桃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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