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達···嘎達···”


    聲音並不怎麽清脆,但傳響在寧靜的官道上麵就成了稀罕的聲音。


    正月才將將過半,雪跡尚存,沉眠於深山之中的家夥們還未醒來,也不知開春之後還會有多少再醒來。


    倒是那些已經入了城中的牛馬豬狗之類的依舊活躍,被人們驅趕趕赴一個個城鎮之間。


    而那些浸入泥土當中還未消失去的才化了雪不久的雪水卻是讓蹄子踩踏之間降低了許多聲音,不如金陵城中那般清脆。


    濕潤的泥土若是在草木看來自然是極好,但是馬匹以及行人踩踏在上麵,拔起帶出來的泥土翻飛,不僅是本人覺得沉重,就是旁邊看著的人都有些心裏煩悶。


    “話說你們華山的氣溫什麽時候才升一些,今年沒出事吧?”


    近五十的趟子手護送的那一隊貨物並沒有多麽貴重,所以也不介意多上一些人順帶,按著年節開春時候的價格,比平日要貴上一倍,何樂而不為。


    “我又如何得知,已許久不上山了。”


    那一架簡單的馬車上麵就隻有兩個人,一大一小,一微胖一清瘦,一打整一風塵,看起來不像是一路人,但又坐著一架車,說著同樣的話。


    “唉...”


    靠在車廂少邊上的少年捧著臉頰,本該隨性玩耍的年紀卻說著愁苦的話,看起來是有些不合。


    不是別人,正是已經離了金陵的當心老板,那個不怎麽賺錢的酒館托付了大和尚幫忙照看,自己則是算好了日子叫上了人,準備再南下一趟。


    另一個男人穿著一身已經泛白的青衫,頸脖之間繞著一道玄色圍巾,胡須肆意,配上那頗有些英俊的臉龐以及深邃的眼眸,邋遢這個形容詞還未說出來就自己咽下去,換上諸如瀟灑不羈之類的詞句。


    看著當心如此消極,那胡須男子挑了挑眉毛,伸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水。本以為暫時不會再說話了,卻見那小孩又看向了自己疑惑起來。


    “到時候人來不及了可不能怪我啊!”


    “嗯...我已經讓人帶來了,若是不願的話....不必擔心!”


    眉頭一皺,那男子臉上頗有些憂慮,眼睛轉向了外麵,眼神四散,心神顯然已經不在了周圍的景色上麵。


    當心覺得頗有些眼熟,那眼神好像看到不少次,武當有,托付酒館時候有,在點香閣的時候也見過幾次,甚是複雜,當心即使看了許多次也看不懂。


    “好嘛,話說那個柳前輩你真沒見過?他應該是你們一輩的才是啊?”


    說起這個,當心還有些不懂,自己家武當和對麵的華山輩分簡單易懂,大的就大小的就小,遇著之前知道的人就會提前招唿,不會有尷尬的事情發生。


    而華山則是豪爽之輩,即使喊錯了輩分最多也隻是喝一杯酒練一陣劍法就算,轉頭又是好兄弟。


    但是雲夢的仙子不一樣,各個堂口居所有不同的人執掌,而且因為所修的法門玄奇,表露出來的外貌並不值得作為年紀輩分的考證,除夕時候見到的那一個柳明望看著不過九齡,後來聽梓朔言說才知曉對方已經駐金陵三年之久,而且三年前也是那般模樣。


    當心以前也好奇,但隻以為那是誇張,除夕之後才知曉這世界果然玄奇,對那偶爾來武當的雲夢仙子們又多了三分好奇。


    “輩分之說隻是好聽些而已,實際上我們華山清苦,礦產倒是有不少,但是其他草藥就少了許多,雲夢罕有人來,即使是來了也隻是他們囑托的生意人罷了。”


    說的也是,一個門派也不全都是本門弟子,還有許多雜役幫活,以及那種依附於其的商人才是真的。


    “不過不怕,柳前輩給了我們信物,再加上我小師叔的人情,到時候再說點好的,加上他們醫者仁心,不會有事的。”


    說的輕鬆,但是看著那一長串話語,胡渣男子也是聽出來了其間不易,卻不說什麽,隻是將感激放進了心底去。


    ---華山弟子丹心一片,從不流於唇舌之間。


    隻是沉思一番,轉頭看著那個小小的人影,胡渣男子似想起了什麽,開口問道。


    “也不知他們是如何駐留容顏的,藥物功法,總有原因。而且若是可以探知的話,逆轉出而來,說不得能夠讓身形異變...”


    念叨念叨諸如易容術縮骨功之類的言語,眼神隻是落在當心身上片刻就轉過去,不願多揭人傷疤,婉轉非常。


    倒是當心不甚在意,轉念一想就知曉了對方的心思,咧嘴一笑。


    “沒事,他們的功夫不外傳,而且也不甚適合。那丹藥之屬我也見過,掌門說收效甚微,讓我不要多做希望。”


    本就是旁敲側擊,很是關心了當心的內心,卻不知對方隨口就將自己不好的地方說了出來,自暴其短,卻顯得堂皇正大,讓人折服。


    隨意的語氣以及那裂開的嘴唇,和上一片早晨未擦幹淨的蔥花,讓原本普通的孩童一下子活了起來,仿若一朵花一樣綻放在青年麵前。


    “哈哈哈哈,不知我風某人還不如你一個小孩兒灑脫,要不是你不喜歡,我定要和你醉上一場!”


    像是想通了什麽,那風姓男子哈哈一笑,也不再用杯子,就著那一酒壺朝自己嘴裏灌去,酒香一下子就漫溢在了車廂當中,伴著那喝酒的模樣,頗多豪邁氣概。


    “哦,我還以為你是要白嫖我的酒呢。”


    好笑地看了那青衣胡渣男人一眼,倒也不至於舍不得那一瓶酒,翻了個身離小桌遠些,重新靠在了車廂當中。


    華山清苦,而且還要不時救濟山下的百姓,尤其是近年式微,過得不算得好,山上的劍客頗多拮據,開始豪邁不起了。


    當心雖然不能將自家酒水遠送過去,但是眼前一人的酒癮還是能滿足一二的。


    “瞎說什麽呢!酒客的事,怎麽能叫白嫖!下次換我請你喝酒,喝好酒!”


    “吱溜~”


    那兩斤裝的酒瓶已經過半,酒客開始舍不得再喝,但是也不舍得還給當心,隻是重新撿起了桌上的酒杯,給自己倒上一杯,慢慢品來。


    當心隻是笑笑不接話,微微一頓,伸手掀了窗簾,原本緩慢向後的景色已經停了下來。


    原本“嘎達嘎達”的馬蹄聲音消失不見,換成了雜亂的腳步聲音,顯然是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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