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還是那個五十來歲的老男子,他帶著大夥站起來一拱手:“恩人說得讓我等臉紅,升米恩鬥米仇這種事絕對不會在老朽這幫人中發生。今日得恩人相助,雖無力嚐還,但我等定不會忘記恩人的大德。老朽等確實並非以乞討為生的化人,整形乃蒼州府人氏姓瞿,名常山,字子長,這幫人都是老夫一個村子裏的村民。


    因北蠻八月大雪,牛羊大多凍死、糧食收成又低,年前蒼州傳去京城亂了的消息,那蠻子們就趁火打劫。幾十個村莊,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全被蠻子打劫而光。蠻子不僅搶糧還搶人,漢子們都為保護家小出逃,留下來與蠻子糾纏了,這裏就餘下我們這些老老小小為了保命才逃出來。


    原本大夥都要往京城逃去的,可是我們逃出來時,大多城鎮都被封城,無以得進,老夫隻得帶著這幫老小一路乞討。正走投無路要冰死路邊時,冒險來打撈老爺夫人,敬請恕罪!敢問恩人高姓大名,有得一日逃得出性命,定畫像設爐奉敬子孫萬代!”


    等這老人家說完,齊大郎確實感覺到了這老人家不是平常的村夫,他說話中句句帶著敬語,一般的村夫哪有這等文采?於是一拱手客氣的說:“夫子不必如此客氣,齊家隻是普通人家,受不得此等對待。大家請暫坐一會,齊某已吩咐人去準備柴火了,馬就就會燒起炕來了。”


    一會兩個婆子已抬來了茶水,拿來了不少大碗,開始分給眾人。不一會火炕也熱了起來,三人又分到了一床棉被,這群人臉色好熱騰起來。


    一個時辰後,每天給分了一碗稀飯、兩隻窩窩頭,齊大郎心中才鬆了口氣迴了內院。


    季心苗看過這群人確實是老人婦女小孩子,安全來說問題不大,隻是衛生問題她交待了齊大郎,讓他們一定莫要隨處大小便,並讓他帶著大夥去了公共廁所。她自娛其樂:就算是積肥吧!


    五天後大雪初晴陽光明媚,由瞿老頭帶頭出了齊家大門,他雙手拱謝:“謝齊老爺夫婦大恩大德,老朽有生之日是無法報答了,我孫瞿成立雖然年僅七歲,可他是個聰明的孩子,定會牢牢的把這份恩情記在心中!今日一別或許難以再見,請恩人再受我一拜!”


    “撲通、撲通、撲通…”立即跪倒一大片。


    齊大郎彎腰扶起瞿老頭:“夫子不必如此大禮,隻不過一飯之恩,哪有如此恩情。”


    聽說這老頭子是個老秀才,今年不過五十歲,隻因經曆了風霜,看起來看個六十的老人。所以齊大郎對他很是客氣。去年朝中大亂、邊城也跟著亂起來,這天子隻顧著收拾京城的爛攤子了,這邊關的事就隻得忽略了。


    否則有功名的秀才,怎麽會輪落到要飯的地步呢?


    幾個帶頭的又說著感謝話,齊大郎聽瞿老夫子說,這幫人一直生活在邊城,聽人說江南山青水秀、天靈地傑。另外幾個老夫子,是莫氏與黃氏一族的族長及族老們,他們準備帶著族人去江南。


    上坪村不是真正的江南,從前世的地理位置上來說,應該是東南地帶。這幫人去江南也算不得遠了,一路上隻要不再遇到這種天災人惹,應該能平安到達的。


    聽交談中齊大郎還知道,這瞿姓在瞿老夫子的那個村莊裏外來戶,他隻是一直在這個村子裏當夫子而已。逃出來時,大兒子二兒子都去打蠻子了,二兒媳婦帶著兩個孩子又跑散了,自己的老太婆也帶著小兒子小女兒跑散了。自己則帶著這個沒娘的孩子在一塊。


    心中感歎,這老人不易啊。


    前麵的人往下走去,可是瞿老的孫子卻不願意走了:“爺爺,伯伯家裏好暖和,我們不要走好不好?”


    瞿老夫子一聽老臉都紅了低聲喝叱:“閉嘴!還不快跟上去!”


    出來兩個月,也就這幾天有吃有睡還有小朋友們玩,瞿成立哪裏肯走:“不,我不要走,我要留在伯伯家中!我不要跟他們走,他們老欺負我們。”


    看來是自己太寵這孩子了,讓他心中不正,貪戀富貴了。瞿老夫子這一下臉都黑了,他抬手就給了孫子一巴掌:“一食一飯已盡顯了齊老爺的大恩情,你倒好,竟然敢生貪念之心,看我不教訓你!”


    孩子被打得哇哇大哭起來,喜喜這美妞看不過眼:“老爺爺,你為什麽打他啊?我家裏是真的好暖和啊,他又沒說假話,你為什麽打他?我娘說了,好孩子是不說慌話,他明明沒說慌,你您不可以打他!”


    這熊孩子一張嘴,季心苗就頭冒汗。本想開口讓喜喜閉嘴,可沒等她開口,這妞又說話了:“娘,小哥哥喜歡我們家,那你就讓他留下來行不?他認得很多字呢,比我和姐姐都認得多。”


    看著自己的鄉親都已經走了幾十步遠,瞿老夫子拉上孫子就邁步了:“謝齊老爺齊夫人大恩,如今世上哪家有多餘的糧食?這些天來,齊家人的大恩已讓我等感激不已,不再打撈了,再會!”


    被打了的瞿成立雖然不舍得走,可是被祖父拉著,他也不敢再鬧了。隻是一步三迴頭的看著齊家大院,久久不願意轉過頭去。


    看著女兒眼中的同情,齊大郎喚住了瞿老夫子:“夫子慢步,齊某有一要求不知夫子能否答應。”


    瞿老夫子立即站住轉身又是一禮:“恩人請說!”


    “齊某一雙幼子又有四歲,正是啟蒙之時,不知夫子可否留在齊家教我教導兩個孩子?當然,如果可以,還有這對女兒也敬請夫子幫著伺教。”


    瞿老夫子知道齊大郎這是在救濟自己祖孫兩人,鬆開孫子的手,齊大郎原以為他準備感恩了,哪知他卻轉身邁步走向了那一大群人。


    他與那幾個人交談了幾句,然後又與他們拱手道別。這才迴身給齊大郎深深一禮:“老爺在上,請恕老奴一拜!”


    瞿老爺子是有功名的人,齊大郎怎麽可能讓他賣身為奴?古人是對讀書是最尊敬的,於是齊大郎再三禮讓,隻讓這老夫子成了齊家的長工。當老爺子自知自己才華一般,這齊老爺竟然是六品官職在身,他哪裏肯應下晗晗與俊俊的啟蒙先生之位?最後,他答應給兩個孩子識些字,但決不擔先生之名。直到齊大郎提起讓他擔當兩個女兒的啟蒙夫子,他這才同意了。


    齊大郎與季心苗都不知道,後來這老夫子,是兒子出人頭地的好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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