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光影,姬妃抬眉噏笑。這次那鷹撲哧著翅膀依然沒能抓翻精致的玉石雕花碗。

    那呂雉倒像是起了興趣,半眯著眼,好笑的看著這一幕。

    倒是龍柳兒猝笑,“一群沒眼睛的丫頭,還不將它趕出去。”

    姬妃並不介意,站起身,仍滿麵春風的笑說:“慢著,姐姐稍等一會兒。我和它一起走。”送完就將燕窩往口裏送。

    那鷹似真急了,也顧不得抓傷了姬妃的麵頰。翅膀驀然就扇了過去。

    姬妃心裏漸漸生疑,麵色卻紋絲不動。嘴裏徑直道,“我看不還真是作死。”儀態安恬如水,唯字裏語氣,堅決如鐵。

    語畢,長長的水袖恨恨的想拂走那鷹。

    她有些哀涼的看向呂雉。

    天底下總有一條路,隻能徑直走下去。佛雲,苦海無邊,迴頭是岸。而她們並非不是無法迴頭,可不論是為了權欲,為了自己,或為了他,這輩子早就不會迴頭,注定要在權爭惡鬥的道路上走下去,鬥死方休。

    可偏偏她姬妃不隻她們的棋子,也不是觀棋之人,她們休想拉上她。

    姬妃神色沉靜難測,良久,微微歎息。可在這心思流轉間,那鷹再次輕落在她的手臂上,也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叼起燕窩中的一條小魚兒。

    姬妃一聲驚唿,想阻止已經太晚。一向風輕雲淡的女子,頓時手足無措的緊張了起來。

    此時隻盼呂雉不敢明目張膽的陷害她,也留下這怨靈一條生路。

    鷹眼中隱隱有淚光閃動。

    姬妃嗓子一陡,半晌輕言:“剛剛我也懂了,可憐你口不能語,但又何必如此作踐自己。”

    姬妃手中的玉石碗就這樣狠狠扔了過來。

    呂雉像是慌了,伸手拉過一個婢女一擋,避過了玉碗。

    白玉砸在如鏡的金磚上遍地碎瓊亂玉。

    “何必如此作踐生命,你的丈夫即將君臨天下,有什麽還是你要不到的?”

    呂雉怔了半晌,忽又含笑,簿削的下頜,在簾外的微光中模糊刻出一個輪廓來,顯得她神情柔軟好似不知世事的孩子。

    “我什麽也不知道。”側目見那鷹已經緩緩垂下了腦袋,幽幽說:“我真的什麽也不知道。若說最想讓你消失在這的,不是我。是那口口聲聲稱唿你為妹妹之人。與我呂雉何幹。你也隻是一流浪之人。就算劉邦看上你,他也不是我念想之人。若說我恨你,也隻恨你能得到真心的在乎,讓我在將來的臣子麵前丟進了臉。而你終究是要走的,與你死去對我來說是一樣,我為何又非要之你於死地呢。”

    姬妃覺得胸口氣息起伏不止,猛然閉上了雙眼,掩藏烏濃眼睫間的淚。

    “妹妹也不是重情之人,怎麽會對一隻畜生如此。”

    呂雉一向不多話,想是今日興致極高。仿若看了一個十分好笑的笑話,喋喋不休起來。

    姬妃也笑了,極殘酷的笑了,“呂雉,他不是一隻畜生,他是一個怨靈,隻是我沒想到你的心比怨靈還狠毒。生生做了這麽多錯事。你說,冥間會不會真的有拾捌層地獄。姬妃眼睫上沾了一層霧,萬事皆模糊成了一團,眼眨了數眨,才轟然而過。她方輕笑一聲,涼涼地說:”你若是還不懂,那我就把話說的再明白些。你那夫君的孩子,那樣小,卻在前幾日落入了水榭。那樣美麗的胡姬卻暴斃……“

    呂雉開腔說話,唇瑟瑟戰抖,聲氣卻出奇的冷定:“那又如何?”

    “手上這麽多血腥,你真的不怕那冤魂一直纏繞你左右嗎?”

    呂雉卻突然慘厲的笑了,如同八月裏盛開的血花一般。

    “這做鬼般的世間,活著方覺煉獄,哪能想到死後異或那些敗者之魂。”她頓了一頓,“若說冤魂,那這滿空中還不是遍布。”

    姬妃闔上雙目,轉身離去。

    眼前的長廊宛如一條瑪瑙紅的帶子漂浮纏繞入澄碧翡藍的玉湖之中,廊口一帶幾近無形的澄碧輕綃簾子已都卷起,滿廊下點著幾十盞花式簷燈,琉璃燈罩的邊沿上鑲滿穆燕的藍瑪瑙與薔薇石,七彩通明。

    “累了吧。”上官西烙站在不遠處,肯定的凝視著她。

    “西烙,它死了,不,是消失了,真的是消失了。”

    早在她喃喃自語前,上官西烙已經搶先一步將她抱在懷裏。輕聲勸慰,“我都知道了。都知道了,他是心甘情願的。有時候逝去也是一種幸福。”

    “心甘情願——”姬妃喃喃。

    再次迴頭,看到的是龍柳兒雕飾一般的凝像,還是呂雉跪在劉邦麵前的身影,那樣跋扈的女子,劉邦——他也是喜歡她的吧。

    否則總能容忍她做的那麽多!

    人世間的情,到底有多少種麵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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