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伯,給,麻煩你了”

    拖拉機停下,陳江海從衣兜裏掏出一張十元的紙幣遞給老農。

    “誒?”老農眼珠子一突,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都鄉裏鄉親的,順路的事兒”

    十元啊,他跑了這麽長時間的拖拉機,雖然不是沒見過十元。

    但誰能夠隨手拿出十元來當路費的?

    十塊錢,在這個時候足夠他們一家五口吃上一個星期!

    這錢,他哪兒敢收。

    “老伯,別客氣,要不是你,我隻怕現在還在路上蹬腿兒呢,這錢就當是我的謝禮,拿迴去給孩子補補身子,再買兩身好一點的衣服,再苦也不能苦孩子,不是嗎?”

    見老伯還有些猶豫,陳江海一把把錢塞老伯手裏:“再說了,以後我保不準還要去城裏,說不得還得麻煩你嘞,這錢你就收下吧”

    “這……”

    老伯手有些哆嗦,猶豫半晌,想了想自己家裏的三個孩子,終歸還是收下了,陳江海說得沒錯,孩子好久沒吃過好東西,而且孩子長大了,衣裳卻沒有一件像樣的,也是該給孩子添幾件像樣的衣裳了。

    “小夥子,這情我領了,以後有事兒直管和我老頭子說,保準兒隨叫隨到”

    緊握手中的紙幣,老伯心頭暖如炭火,對著陳江海離去的背影大聲道。

    “得嘞,您老慢走哈”

    背對著老伯,陳江海擺了擺手,步伐輕快的走向了不遠處的陳家村。

    天色漸暗,籠罩在山坳中的陳家村,隔著昏暗的光線在陳江海眼中仍舊無比清晰。

    ……

    “江海哥迴來啦!”

    “江海哥迴來啦!!”

    不過十來分鍾的時間,陳江海迴村的消息,伴隨著陳江海發小的歡唿傳遍了整個陳家村。

    “江海?那是誰啊?”

    不少人一頭霧水。

    陳江海離開的時間太久,知道他消息的人也僅有那麽幾個。

    除了那些小時候被陳江海帶著漫山捉鳥摸魚的發小之外,不少人已經忘了陳家村曾經有這麽一個人物。

    “狗子叔,江海,陳江海啊,您不記得了?”

    “陳江海?”

    “就是十八年前,金水叔從雪地裏和雞毛一起抱來的那個孩字,雞毛的哥哥陳江海啊”

    “雞毛的哥哥陳江海?”男子恍然:“原來是他”

    “不是說失蹤了嗎?怎麽現在又突然冒出來了?”想起來之後,男子緊跟著又是疑惑。

    “什麽失蹤了,江海哥那是自己出國了,現在可真正兒是衣錦還鄉了勒”

    “出國?”男子周邊的一群人頓時瞪大了雙眼。

    “出的哪門子國?”一群人一臉好奇。

    “聽說是去米國了,還去了那啥大……大不什麽顛勒”青年,也就是大光一臉憧憬道。

    “啥顛??”

    “大……顛……”眼珠子一轉,說不清楚的陳大光連忙轉口:“哎呀不說了,我去找江海哥了,迴來再和你們聊”

    “誒??大光你等等,你把話說清楚了再走啊”

    看著陳打光慌忙不迭的樣子,一群人哭笑不得。

    “金土,你說你兒子說的那什麽顛的,是不是真的啊,外麵真有這麽一個國家?”

    “這我哪兒知道,我去找金水叔了,迴見……”

    麵對眾人的詢問,陳金土也是直接腳底抹油,飛快的朝著陳金水家跑去。

    沒辦法,這些問題他也不知道怎麽迴答呀。

    別說那什麽顛了,就連那什麽米國他都隻是聽說過。

    就這,還是因為當初的棒子島戰爭,他們村裏麵有人參與了,他這才知道有這麽一個國家的。

    至於那什麽顛,抱歉,這實在是超出了他的知識範圍。

    “……”

    看著陳金土跑得飛快的背影,眾人麵麵相覷,隨即又是開始拉起了家常。

    隱約之間,一個個諸如什麽什麽顛,什麽什麽米的字眼不斷冒出,陳江海的出現,還是對陳家村造成了不小的轟動……

    “江海哥!”

    還未曾進入院門,院子裏一道身影就已經躥出將陳江海緊緊抱住。

    “巧姑”

    環抱著懷中少女,陳江海心頭暖洋洋的。

    八年了,小丫頭還是那麽依賴粘人。

    “金水叔,我迴來了”

    昏暗的宅院內,看著麵前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陳江海眼圈有些泛紅。

    正所謂金窩銀窩比不了自己的狗窩。

    外麵再好,那終歸是別人的,自家再窮,終歸是自己的。

    時隔八年,再想見,山還是哪座山,水還是那譚水,人也還是那些人!

    “你還……”看著那已經變得成熟的麵孔,陳金水本想訓斥一番。

    然而喉嚨湧動良久,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半點訓斥之言。

    最後,陳金水隻是叼著煙袋,故作平靜的開口:

    “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若是平常,一向嚴厲的他必然會對陳江海訓斥一番。

    隻是這一次,他怕了,真的怕了。

    他怕陳江海再次一別就是八年!

    八年前陳江海忽然離開,他險些沒因此急瘋了。

    若不是後來收到陳江海的迴信,他甚至幾度以為陳江海已經遭遇了不測,這如何不讓他感到害怕。

    故作平淡的拍了拍陳江海的肩膀過後,陳金水轉身走迴了屋內。

    他不敢繼續呆下去了,他怕繼續呆下去,心頭的那份關切就會再也隱藏不住。

    一向老究的他,不想再孩子們麵前出醜。

    “金水叔……”

    看著陳金水離開的背影,陳江海心情複雜萬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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